第56章 坐立不安的常飞
林狄雅一次性交付一年租金的行为已让常飞暗暗吃了一惊。
一个月三千六百五十元，一年十二个月，合计四万三千八百元，再加上一个月房租的中介费，总计四万七千四百五十元。对于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来说，这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除非她的家里相当有钱。可是如果她的家境富裕，何苦孤身一人来深圳？守在父母身边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常飞打印合同的时候又将整件事捋了一遍，越想越觉得林狄雅并不像早上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时那么羞涩。联想到胖房东刁难他们的时候，她果决地给警察打电话，在手机没电的情况下，沉着冷静地应付女房东，唬得她缴枪投降，他对林狄雅的兴趣不只是她独特的气质。此时林狄雅提出请他吃饭，他求之不得，又岂会拒绝？
“吃饭可以，但必须我请客，否则我可不答应。”常飞昂首挺胸，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目不斜视地走出曾让他难堪的分店。
“我们去哪里吃饭？”林狄雅不置可否，换了个问题。“我昨天才到深圳，对这里并不熟悉。”
“林姑娘，不怕你笑话，这个小区附近有什么好吃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不如咱们回我工作的那家店，我对那一带还是相当了解的。”
“好。”林狄雅爽快地答应。吃完饭可以回到酒店休息一下，她没想到找房子是这么一件辛苦的事情。
碰巧遇到的女孩不仅让他这个月开了张，还要和他一起吃饭，这让常飞欣喜异常。原本奔波了一上午而沉重无力的双腿重新注满了活力，脚步跟着轻快起来。
“林姑娘，请上车。”毫不掩饰的喜悦中隐含着一股其它的意味，一些属于真正常飞的东西。
林狄雅接过常飞递过来的粉色头盔，戴在头上。“我坐好了，出发吧。”林狄雅的声音中透着轻快，或许因为终于搞定了第一件事，也可能常飞看她的眼神让她很受用，很享受。
“好嘞。林姑娘，你坐稳了，这次咱们开得快一点儿。不瞒你说，我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林狄雅想说我也是，话到嘴边又生生忍住了。那一刻她意识到自己和常飞在一起竟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仿佛回到小时候跟着母亲在碧绿的草地上无忧无虑地乱跑。
炎热的夏天，脑袋上扣着头盔，不知不觉间汗水沿着鬓角滑落。幸好常飞骑得够快，勉强带起一阵风，不至于让人热得受不了。路上的车比早上的时候少太多，他们很快就回到林狄雅一开始去的那家店。
“林姑娘，你稍微等一下，我把东西交上去。”常飞请林狄雅坐下来，又给她端来一杯水。“你想喝点儿水，我去去就来。”
此时好几个穿着和常飞一样的短袖衬衫的男子坐在电脑前，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电脑屏幕，听到常飞的声音，好奇地看向林狄雅。
林狄雅接过纸杯，呷了一小口——实际上她口渴难耐，恨不得一口气把纸杯中的水全喝光，只是眼角的余光觉察到那几个人的目光，她才没有那么做。
成为那几个男子视线汇聚的焦点，被陌生人观察着，对于林狄雅来说是第一次。她的心怦怦乱跳，兴奋、喜悦、紧张、害羞……具体是哪种情绪在作祟，她说不上来，或许兼而有之吧。可以肯定的是，那几个人的眼神中不包含嫌弃和厌恶——因为他们一直在偷偷地打量林狄雅。
林狄雅又呷了一口水，感觉平淡无奇的桶装矿泉水比什么琼浆玉液还要好喝。
“林姑娘，咱们走吧。”常飞突兀地站到林狄雅的身前，方才油腻的脸庞此刻清爽干净。“把纸杯放在桌子上就行，我回来再打扫。”
林狄雅寻思直接将纸杯扔到垃圾篓里，却没找到，只能将剩了一点儿水的纸杯留在桌子上，随后站了起来。
“阿飞，你又要出去？我一上午没看到你，以为你休息呢，原来一大早就出去工作了。”坐在长条桌子最里面的一个男子伸着脖子高喊，一脸的坏笑。
“小常，上午刚跑成一单，下午接着出去，真玩命。这么热的天，当心中暑。要不你休息一下，我替你去，赚到钱你分我一点儿就成。”一个方正脸的男子一本正经地说，嘴角的微笑没有掩饰眼中的贪婪和嫉妒——老道的他在常飞一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了他手中的合同。
“刘哥，你误会了。多亏这位林姑娘，我这个月才开了张。跑了一个上午，又累又饿，我寻思请她吃顿饭。”
或者常飞把林狄雅当做了挡箭牌，或者他真打算请林狄雅而不是被请，也可能两者都有。
“啧啧啧——，阿飞，平常你可没请过我们吃饭。要不这次你顺道也请请我们，我们不介意多吃一顿。你们说是不是，哥几个？”第一个说话的男子挤着眼睛，带头起哄。
“对，对！阿飞可从来没请我们吃过饭，今儿莫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竟然请客户吃饭？”又一个男子插话进来。
常飞的脸上现出微不可见的红晕，看起来这个男子所言属实。
“都给我闭嘴！”一名三十五六的中年男子背着双手从另一边的房间走进来，微蹙的眉毛显示着淡淡的怒气和威严。“一个个嫌天气热，躲在空调房里乘凉，好意思开小常的玩笑？有这闲工夫不如考虑考虑如何尽快完成任务。别到月底，再着急忙慌地跟个很么似的！”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有的人面有愧色，低头沉思，有的人看向屏幕，假装工作，有的人像个没事儿似的，眼睛眨啊眨的……
“店长，要是没有其它事情，我先带林姑娘出去吃饭了。”
“去吧。”被称为店长的中年男子对常飞露出一丝微笑，点了点头。
“那我们走了，店长。”常飞拉开门，林狄雅当先走出去。
“等一等，你回来一下。”
突然被叫住，常飞有点儿茫然，但还是乖乖地走到店长身边。“店长，您叫我有什么事？”
看着直属员工眼睛里的疑惑，店长的嘴角向上扬起微妙的弧度。“请人家姑娘吃点儿上台面的东西，别吃什么米线，煲仔饭之类的快餐。”
“啊？哦。”常飞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知道了，店长。”
“快去吧，别让人家等太久。”
不是你把我叫回来的吗，常飞心中想着，嘴上却说：“再见，店长。”
店长没再说话，注视着常飞的背影，眼中多出一分期待。
“不好意思，林姑娘，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林狄雅微微一笑，倾不倾城不知道，但她从常飞的眼中看见热切的光辉。“我们去哪里吃饭？”
常飞想起店长的叮嘱，决定带林狄雅到前方的港式茶餐厅。“林姑娘，不远的地方有一家口碑不错的港式餐厅，我们去那里，怎么样？”
“好，听你的。”其实这个时候吃什么都已经无所谓了，只要能尽快填饱肚子。
“那我们就去那里。”常飞的嘴角不经意地抽搐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林狄雅的眼睛。
一路无话。六七分钟后，常飞和林狄雅站在一家西方韵味十足的餐厅门口。
“林姑娘，请进。”常飞一如既往地殷勤。或许跑了一上午，饿到下午两点多，身体疲乏，开门的动作却不如先前那般利索了。
林狄雅点了点头，走进餐厅。
“欢迎光临。”尽管已过了传统用餐的时间，门里面仍立着两名精神抖擞，笑容可掬的服务员。
林狄雅朝里面看了一圈，走向一个靠窗口的餐位。常飞亦步亦趋地跟在林狄雅的身后，一点儿都不像请客的样子，反倒像被请的人。
“两位，这是菜单，点好之后请按这个按键。”一名服务员立刻跟上来，指着安装在桌子侧面的按钮说道。
“好，一会儿叫你。”
林狄雅一边翻看菜单，一边支走服务员。与林狄雅隔桌而坐的常飞挺直着身子，眼睛随林狄雅掀动菜单而转动，不时舔一舔嘴唇，咽一咽唾沫。
“这个看起来挺好吃，还有这个，再来一个这个。你呢？”林狄雅一口气点了流沙奶黄包、鲜虾云吞面和番茄红衫鱼，然后将菜单推到常飞面前。
“我看看。”常飞翻着菜单，当看到林狄雅点的饭菜时，脑袋嗡的一下胀大一圈。奶黄包和云吞面的价格尚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可番茄红衫鱼竟要一百多块钱！关键是既然点了面和包子，还有必要点这种鱼吗？他艰难地吞咽下口水，有点儿后悔听店长的话了。“我要一个腊味煲仔饭吧。”
“不要其它的了？”
“天气太热了，感觉并不怎么饿了。”常飞动了动身子，把右手当做扇子，靠近脸庞扇了扇。
“你不说我还差点儿忘了，应该要点儿消暑解热的饮料。来，让我看一下菜单。”林狄雅的手臂跨过桌子。常飞只好将菜单递到她手里，厚厚的菜单压得他的双手哆嗦了一下。林狄雅翻到最后两页，略一思忖便说：“就要这个酸梅汤吧，一大扎，冰的。”
不等常飞发表意见，林狄雅按下了桌子边上的按键。闻声，服务员马上站到他们的旁边。
“一份流沙奶黄包、鲜虾云吞面、腊味煲仔饭和番茄红衫鱼，再来一大扎酸梅汤，冰的。”
“好的。”服务员收起桌子上的菜单，“请二位稍等，您点的饭菜马上给您送来。”
服务员转身离去。常飞紧盯着他的背影，蠢蠢欲动，似乎想把他叫回来。林狄雅淡淡地看着坐立不安的常飞，嘴角挂上意味莫名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