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一个人的家
洗漱之后，林狄雅没有往脸上涂抹太多的美白乳液，只抹了浅浅的一层。结果镜子中的她不想昨日那般可爱了。心中闪过淡淡的失落，她将洗漱用品装进化妆包里，再没看镜子一眼。
将化妆包和几件贴身衣物放进行李箱，林狄雅又检查了被子底下，枕头底下有没有落下的东西。确认无误，她关掉所有的灯，抽出房卡，走出房间。
在一层的服务台交还房卡，退了押金后，林狄雅走出酒店，拦了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师傅小区的地址，便向新生活的起点飞驰而去。
出租车里的温度刚刚好，林狄雅揉了揉昏沉沉的脑袋，斜靠在后座中，思绪又飘回到和神秘人的对话。
“既然你做出了选择，本女神也爱莫能助了。除非这个时代的科技再前进一大步，否则终其一生你只能用那些化妆品伪装自己。林狄雅，看在你与我有缘的份上，我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究竟选择友情还是选择美貌？”
林狄雅笑了，笑容中隐藏着淡淡的哀伤。“在我回答你之前，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呵呵——，你是想问我到底是哪尊神灵，对不对？呵呵——，无——可——奉——告！”
“那好吧，你去忙你的事情去吧，我要收拾东西了。”林狄雅停了一下，咬了咬下嘴唇。“谢谢你对我的帮助，谢谢你给我机会，谢谢……”
“好，像你这样的人，本女神已经几千年都没有遇到了。虽然我非常想让你同时拥有友情和美貌，但是真的很遗憾，本女神必须维持公正。好了，我要做自己的事情去了，再见。”
一向无礼，甚至有些粗鲁的神秘人难得的客气起来，可是脑袋嗡嗡作响的林狄雅没有心情理睬她。
“瞧你失魂落魄的样子，方才斩钉截铁的劲头去哪里了？”神秘人竟然还没消失，躲在一旁看笑话。
“刚才的样子是真，现在的样子也是真。让我放弃任何一个，我的反应还是这样。”说完，林狄雅有气无力地站起来，径直走向洗手间。“如果你是个偷窥狂，尽管跟着我。”
“鬼才稀罕看你。本女神真走了，你可不要后悔哟。”神秘人一反常态，似乎并没有要紧的事情等着去做。
林狄雅没吭声，走进洗手间，关上门，开始脱衣服——洗个热水澡或许可以减轻心中的忧伤。啰里啰嗦的神秘人见林狄雅果真不再理睬她，含混不清地咕哝了几句话，安静下来。哗啦啦的温水从花洒喷洒而出，心烦意乱、怅惘失落的林狄雅没有听清神秘人最后说了什么。
嘟——，嘟——，汽车的喇叭声将林狄雅拉回现实。她坐直身子，伸长脖子，朝前看去——出租车的前面停着很多辆汽车，全都一动不动。
“师傅，堵车了吗？”林狄雅瞟了一眼双手按住方向盘，一脸焦躁的出租车司机。
“是啊，堵得死死的。”
“每天这个时候都堵车吗？”
“差不多吧。这个点儿正好是上班的早高峰，大家都赶着上班，所以就赌了嘛。”
林狄雅靠回座位，脸上现出和出租车司机相似的焦躁。按理说，她既不赶时间，又没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处理，完全没必要焦虑。然而就像空气四处流动，看不见摸不着的情绪也可以在人们之间传递。本就心情不佳的林狄雅此时更加心烦意乱了。
嘟——，嘟——，嘀——，嘀——，嘟嘟——，嘀嘀——，一辆车按起喇叭，第二辆立刻跟上，第三辆紧随其后，第四辆不甘示弱……数十、上百辆汽车前仆后继地叫起来，嚷起来，仿佛这样就能冲出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
“唉，姑娘，你说这都是些什么人呐。要是前面的车走得动，他能不走吗？还用你们按喇叭催？真是一点儿耐心，一点儿素质都没有。明明知道早晨堵车，还偏偏开车出行，不会选择公交车或地铁吗？要是真有急事儿，打个车嘛，对不对？”
“师傅，前面的车动了。”林狄雅好心提醒偏着头和她说话的司机。
司机踩下油门，出租车向前挪动了两米，又停下来。
“你说现在的人有钱吧，也有钱，做什么工作的人都可以买辆小汽车开。要说没钱吧，也真没钱，一个个成天叫嚷着物价上涨了，房价咋还不降。姑娘，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既不想着买车，也不想着买房，整天想着怎么让漂亮姑娘多看我一眼。嘿嘿——”
司机再次踩下油门，车子像只蜗牛似的向前蠕动了一点儿。
“姑娘，我看你是外地人吧？”司机通过后视镜瞄了一眼林狄雅。“你来深圳是工作，还是找朋友玩？”
朋友这个字眼勾起了林狄雅的伤心事，她简洁地回答：“工作。”
“工作？”司机来了兴趣，在座椅中动了动身体。“我可以多问你一句吗，你在什么公司上班？”
“若星。”
“若星？那个办公地点在航都大厦的若星？”
“嗯。”林狄雅只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姑娘，你真可以啊，若星在咱们深圳可是排的上号的大公司。”若星的名字一下拉近了司机和林狄雅的关系。他扭转身子，朝林狄雅竖起大拇指，脸上的表情十分真诚，不是那种敷衍客套的赞赏。“你年纪轻轻的就能去这么大的公司上班，真是了不得。姑娘，我再多问一句，你是本科生还是研究生？”
任谁听到一个陌生人由衷的夸赞都免不了心情大好。林狄雅露出一丝骄傲的微笑，挺直了倚在后座中的身体。“师傅，我是本科生。”
“本科生？”司机的眼中闪过一抹困惑，抬起手挠了挠头。“不瞒姑娘，晚上十一二点的时候我经常在航都大厦拉客，十个乘客里面有八个在若星上班。你也瞧出来了，我这人爱跟人聊天，没事儿就跟乘客聊两句。据我说知，这几年若星很少招聘本科毕业的大学生，几乎全是硕士啊，博士的。”
似乎担心自己的话引起林狄雅的不悦，司机赶紧说道：“你别误会，姑娘。我是说，你以本科生的身份进入这么大的公司，压力一定小不了，你可要做好迎接挑战的准备。毕竟能够被这种公司相中，不是每个本科生都可以做到的。”
司机的话在林狄雅的心中荡起不安的涟漪，她没想到若星竟然极少招聘本科大学生。看来那篇博文是好几年之前的本科生写下的。“谢谢您的好心，师傅。我一定会努力工作的，不给本科生丢脸。”
“有志气！”司机再次竖起大拇指。“要是所有的大学生都像你这个小姑娘这样有志气，咱们的国家肯定能更快超过西方那些国家，成为世界第一强国。”
林狄雅很少关注政治，这对一个学经济管理的人来说有点儿不可思议。司机将她抬得这么高，她有些不好意思，正思索着如何接他的话，周围的车忽然动起来。
“嘿，你说怪不怪，堵也是它，不堵也是它。”司机踩下油门，出租车加入浩浩荡荡地钢铁洪流，一刻不停地向前奔去。
专心致志开车的出租车司机没有再跟林狄雅聊天，大概说了这么多话，他也有些累了。不到十分钟，出租车就停在了小区门口。
“师傅，多少钱？”
“四十六。”
林狄雅用微信扫了一下二维码，支付了车费。“师傅，钱转过去了，麻烦你开一下后备箱。”
“等一下。”司机叫住一只脚已经踏出车外的林狄雅。“姑娘，给你发票。”他将长长的纸质发票塞给林狄雅，语重心长地叮嘱道：“记住以后只要是打车一定不要忘了向司机索要发票，说不定可以报销呢。”
林狄雅松了口气，随即露出感激地微笑。“谢谢您，师傅，我记下了。”
“好，我这就给你打开后备箱。”
司机帮林狄雅从后备箱拿出行李箱，对她笑了笑，挥了挥手，一头钻进车里，稳稳地驶向马路。或许他的下一位乘客会听到一位本科毕业生加入若星的故事。
林狄雅拉着行李箱朝小区的大门走去，刷过门禁卡后，她凭着记忆很快站在了单元楼的门口。仰头望着高耸的建筑，她的心脏砰砰跳了两下，一股莫名的兴奋和激动油然而生。贪婪地吸了一口气，林狄雅刷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叮——，电梯停在十楼，金属制的门缩向两边。林狄雅走出电梯，走向一零四室。距离一零四越近，她的心脏跳动得越快。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她说不上来。大概许多人第一次租房子的时候都会这样吧。
站在一零四室的门口，林狄雅竟然有一种游子回家的感觉，仿佛这里是她生活了许多年的老家。深深地吸一口，她将钥匙插进钥匙孔，向左转了两圈，厚实的防盗门打开一道细缝。
从这一刻起，我就是一个真正的成年人了。林狄雅默默念着，拉开门，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进早就在等她的小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