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江村（09）
明明有个老头儿跟我借洗发水，怎么找不到人了？
我退出浴室再次经过厨房的时候，矮婆婆依旧在土灶前烧水，火光映照在她脸上忽明忽暗。不过这一次矮婆婆微微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由于一整天的劳作，她的眼神变得有些涣散，以至于我根本搞不清楚她到底是不是在看我。
我在厨房门口站住，特意提高嗓音，对着矮婆婆的方位大声询问：“矮婆婆，您这儿经常有老头儿来洗澡吗？”我是情急之下问出这句话来的，完全就只是想搞清楚事情的原委，毕竟鬼怪之说过于荒诞不足征信。但是我没顾及到矮婆婆是一位寡居多年的农村老妪，对于名誉看得极重。哪有对着一个寡妇说，你家是不是经常有男人来洗澡的？
但是话已经问出口了，更糟糕的是这一次我的声音很大，大到足够让矮婆婆听清楚，而且显然她也听清楚了。
矮婆婆微笑着说：“村里有些老人屋里没有安装热水器，经常到我这儿来洗澡。我这儿厨房后面有一间公用浴室，两块钱一位，谁都可以来洗澡。”矮婆婆说话时口音很重而且调理有些混乱前言不搭后语，我也是跟她谈了好一会儿才梳理出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还以为见鬼了呢。不过现在搞清楚状况之后，我心里竟然有点儿小小的失望。
回到房间，简单收拾一下，刚躺上床，李冬就来敲门了。
我打开房门，看见他笑嘻嘻的样子，于是问道：“怎么啦？”
李冬说：“来打牌。你去叫上泡泡。我们三个到楼下院子里，一边打牌，一边听收音机，多惬意啊。”
我太了解李冬这个“畜生”在打什么鬼主意了。方才不久他在江面的船上与泡泡吵了两句，泡泡就一个人躲进房间不出来了。这只大灰狼没吃到肉心里直痒痒，想方设法地要把小红帽约出来重归于好。他自己不方便出面，就想借我之手将泡泡骗出房来。泡泡跟我是第一次见面，碍于颜面总不好直接拒绝我的邀请，多多少少会松些口子。这“畜生”就有机可乘。
这可能也是此次他非要我跟他出来度假的原因之一。
真是个“畜生”！
现在是他有求于我的时候，要想让我帮他干这等丧尽天良之事，他自然要给我点儿好处啦。这是早就定好的规矩。帮他干这种事的时候，我的良心总是不安，但是转念一想，他能送给我不少好东西，内心的不安又勉强可以稍微平复一些。不知道这一次他会提出什么条件？
李冬眼珠子一转，他当然知道我知道他的心思，他也知道这种时候应该有所表示，但是苦于身在外地，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只好摸着鼻子，压低声音说：“这次你帮我，下次我也帮你。你们公司那个地中海不是老打压你吗？回去我就把他女儿介绍给你当后宫。”
“滚！”我用力将门关上。
李冬一把拦住我，嬉皮笑脸地再三央求：“好歹念在这次度假还是我帮你争取到的机会，你也该报我这个恩吧。”
我一想，确实如此，就便宜了这小子吧。但是我也强调说：“我跟你新女朋友并不熟，我可没把握能请动她老人家。何况……还是听收音机……估计这个年代没几个女孩子会答应这种二傻子才会提出来的邀请吧……”我真心觉得泡泡根本就不会理睬我。
不过，这件事也完全证明为什么我是单身狗，而李冬的桃花运却能够源源不断的原因。我的判断完全错了。可能是因为一个人待在房间实在太无聊，没有空调，没有网络，没有电视，泡泡很爽快地同意跟我俩去小院儿打牌听收音机。
矮婆婆特意为我们泡了新鲜的板蓝根茶，水是用后山幽涧的甘泉，自带一丝甜味儿。她又点上一盘蚊香，嘱咐道：“别玩太晚，夜里风大。”
我们三个喝着水玩着扑克牌有说有笑。很快，李冬和泡泡的关系就在这谈笑间自然恢复了。李冬想起点儿什么，说道：“收音机还没有打开哩！怎么能少了这个大宝贝儿呢？”李冬一边打趣，一边将放在角落的收音机拿到石桌上来，搞了半天才弄出响声。
“欢迎收听江村恐怖故事……”
我大叫一声：“靠，还有这种节目！”说实话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听过收音机了，尤其是在晚上。在我的印象里，收音机的夜间内容应该是煽情类的节目，或者是歌曲类的节目，极少会有电台播放恐怖类节目。很早以前有一位非常出名的专门讲恐怖故事的主播，录制了很多很可怕的鬼故事，让人又想听又害怕听。
李冬也立刻兴奋起来，笑道：“我去，真刺激！江村恐怖故事……这村子还有自己专属的一档电台节目？”
就连一向忌讳怪力乱神之说的泡泡，此时也有些激动起来。想想也不奇怪，一个城里住习惯了的女孩子，突然来到如此偏僻的乡村，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台收音机和两个心怀叵测的男人，换做是你，你会选择跟两个臭男人玩儿还是选择听电台节目呢？
无聊的夜晚，突然有了异样的精彩，就像喝了半宿的苦咖啡，突然嚼了一口蜜糖，滋味儿格外新鲜。
小院儿的灯光有些昏惑。两三只飞蛾噗嗤着翅膀，在白炽灯周围舞动，使得灯光更是明暗交叠，说不出的鬼魅。山风微动，不觉寒凉。泡泡轻轻将手臂抱在胸前，可能这样做能让她感觉稍微暖和一些。李冬适时地将收音机的音量调大，整个小院儿里立刻充满“喀嗤喀嗤”的电流声，也不知道是信号不太好，或者是收音机过于老旧？
我拿起陶瓷土碗，喝了一口板蓝根茶。热气腾腾的茶水在眼前升起一层薄薄的白雾，本来就十分昏暗的光亮即刻变得更加蒙眬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