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决裂
“可是不想云笙有了表少爷的骨肉,实在胆怯,表少爷说是要我安心生下孩子,他会给我名分……结果正巧被二小姐撞见,她勃然大怒,是云笙连累了小姐!”她不停磕头,反复埋怨着自己如何如何不是。我终究还是动摇,不相信这样的云笙会做出伤天害理的糊涂事。
“好了……”
我挪着身子背过去,
“你先出去吧,我休息一会儿便喝药睡下。”
“是……小姐。”
“穆清……”我听见瑾瑜的声音,现在的心灰意冷,已然没了心力去编簒哄他的理由。
“二少爷。”
瑾瑜匆匆的脚步声向我逼近,坐在床头转过我的身子,
“到底怎么回事?”
他犹疑失落的目光穿透我眼眶,刺在我心间,
“是我自己不小心滑了脚,摔文茵下楼梯……”
我想拽开他的手,躺回去,结果瑾瑜直接将我抱起来,
“那你为何会去文茵那儿?”
“云笙有些不适,文茵在路上碰见,就将她暂安置……我累了,你先……”
“我不相信,从前你事事谨慎,况且文茵陪着你,她难道就没有试图拉住你?你不说缘由,那我便去问小妹。”瑾瑜松开手,径直起身。
“瑾瑜!”我趴在一旁,轻舒气,“孩子已经没了,你做什么都是于事无补,又何必如此。”
瑾瑜转过身,抓着我的双肩,
“你这是什么话?我想起来了……你上次就和我说过,什么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你从一开始就没想留下这个孩子,对不对?”
我实在没有力气做这些无畏的解释,也不想他再去找文茵,兄妹间闹矛盾,
“你如果非要这样想,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连穆清!”他凑在我面前,红着的双眼,满是对我的怨恨,我沉默不语。
他站直身子,我知道他是真的伤了心,恨极我又无可奈何。
“我以为……我们彼此已经互通心意,已经可以同甘共苦,原来你始终没有将我放在心上……”
瑾瑜兀自讽笑,我即使不抬眼也能感受到他强忍怒火的压抑,
“既然如此,我便成全你,从今以后,各归各路,互不相扰。”
说罢,他阔步而去,方才我身上的蛊虫已经开始发作,总算是熬到他离去。
不知为何,我觉得这次的疼痛,远远超过以往,并非仅源于身体上。
夜半时分,睡眼惺忪的时候,觉得口渴,
“阿夏……”
我习惯了阿夏的守候,屋中的寂静让我觉得格外苍凉,夜色的黑暗仿佛也笼罩在我的心头,既恐慌又落寞。
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伸出脚踩在地摊上,走到窗边,拉开帘子。
迎面的月光宛若冰霜,镶嵌在地上,又像是凌空的霓裳羽衣,如梦如幻。
我靠在窗前,短短几天的时间,我失去了阿夏,失去了孩儿,如今,我连瑾瑜的信任都亲手葬送。
可是我还是要逼着自己清醒,转头想起床头的药碗,走过去端到盥洗室倒掉……
之后秦翰说要娶云笙做姨太太,文茵却不知为何,并未抵触。虽说表面上依旧不悦,实则算是默许。大哥在前沿的消息几乎都是由秦翰传递,公公似乎察觉出其中隐情,没有阻止秦翰提出的要求。婆母让淑慎姑姑出门打探消息,联系周家退役上将的周老爷子。
不想周晟父亲,周齐光带着人冲进姚家,还将淑慎姑姑绑着摔在地上。
“景烁(周齐光字),你这是做什么?”
他嗤之以鼻,一抬手将姚家围住,
“本想着,只要长姐和姐夫安然度日,便暂且相安无事。不是我说你,长姐,父亲已到耋耄之年,我们这做儿女的,怎么还能惊动她老人家。对了,你若是想用大哥来压我,他现在正忙着照顾父亲,抽不出身来的。”
“周齐光,你连父亲都不放过……”
“长姐可是冤枉我了,父亲是老来病,我可是前阵子特意关照,为父亲送去一位贴身神医,他老人家很满意……”他笑里藏刀,刺耳的回荡在四周。
“你……”婆母被气得头风发作,站不稳。
我听见身后的拄杖声,见公公走出来,
“好大的气场,不知道我这小舅,何处来的这么结实的底气。”
周齐光走上前,谈笑自若,
“何处的底气,自然是你的好姑爷,现在的秦中将,可比你儿子还高出一等。唉……姚煜城,要怪,就怪你那骄纵无度的好女儿,自己要死要活的嫁给仲离。啧啧啧……要是没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在里面,他又如何取得东霖的信任,取而代之呢。”
“东霖……老爷。”婆母顾及大哥的安危。
“长姐尽管放心,再怎么说,东霖也是我的外甥,我怎么会置他于死地呢。不过是受些皮肉之苦,相信他那么硬的骨头,一时半刻,还是撑得住的。”
婆母爱子心切,我扶着她,轻摇头。
“还是二少奶奶识大体,识时务者为俊杰嘛,只是我怎么不见姚文彦呢?”他故作关心,四处打量,“该不会是自己怕受牵连,躲起来了。”
我想起瑾瑜神伤之时,常喜欢到郊外的酒坊,如今反而庆幸,至少知道他没有落入周齐光的手上。以他的睿智,只要能放下对我的怨恨,清醒过来,就有机会替家中解围。
“罢了,今天我也算是乏了,不过还是好心提醒各位,不要轻举妄动……”话音一落,长笑而去。
阿茶帮淑慎姑姑松绑,搀扶她起身,姑姑跪在婆母身前,
“夫人,是淑慎无用,没能完成夫人的吩咐。”
“好了……这件事怎能怨你,如今府上都被重兵把守,仅凭你一人之力,怎可能突破重围。”
公公将一家人叫到书房,早作打算,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没想到秦翰为了布局可以做到如此容忍,按兵不动。如今他既然毫无顾忌,那就说明,已经做足了准备,确信我们找不到援助。”
“老爷,文怡这段时间应该快回来了,文轩又机敏,凭着亲家的颜面,多少能帮衬我们脱困啊。”三娘向前探着身子,带着些许蓉城的口音。
“秦翰早就对家中关系一清二楚,怎可能不知我们同文家的关系,怕只怕文家自身难保,如果枉然出面,难免同遭次难。”婆母拄着胳膊,扶住额头。
我和欣溶对视,想起她说过,文杰元与连乾之暗中联络,想必师父被困德化开始,文家就已经按捺不住。公公没有开口,想必他心中早有疑虑,只是四下里都是一家人,他既没有明说,就说明有自己的盘算亦或是对周围人有所防备。
三娘先提出请文家帮忙,要么就是她不知其中内情,要么就是她真的还在指望自己这个好亲家。
瑾瑜说过,文轩虽然不是心怀歹心之人,可长期受制父亲的命令,也是身不由己。
况且现在文怡还在文家,文茵又在秦翰手上,瑾瑜和大哥都不知所踪。家中仅剩钟毓一个幼子,按常理来说,周齐光应该也会对钟毓下手才是,只要父亲的继承权在手上,姚家的基业就还稳固。
难道是因为钟毓尚年轻,没有什么威慑力,不足为惧。
“眼下,只能等外面的风声,或者找机会求助。”婆母轻叹息。
“大娘,钟毓愿意为家中困境出力,我的身手虽不及大哥,但找机会出去还是可以的。”
四娘一听紧忙起身,
“钟毓……你没看见府上被重兵围困,你如何硬闯?你大哥二哥尚且下落不明,你妹妹还在秦翰手上,你能不能让母亲缓口气,不要再任性妄为。”
三娘扯着她,
“行了行了,钟毓你有这个孝心,老爷都看在眼里的。”
“钟毓,你莫要冲动,就算你有这个心,也切不可莽撞。”公公抬眼叮嘱钟毓,“与其在这里杞人忧天,不如暂且等候消息,用不了多久,秦翰就会上门提条件。他没有亲自过来,亦没有让景烁逼迫于我,就说明自己的处境也没有好到什么程度。”
“老爷……若是不能满足他的条件,我们是不是就会有危险了……”三娘这时候倒知道怕了。
公公笑而不语,盯着三娘,
“怎么,你是怕我鱼死网破,把你自己的命搭上?”
“额……那自然是没有,荆云只是担心老爷的安危……和姚家的境遇。”
“好了,与其在这里杞人忧天,不如回去休息,养精蓄锐。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公公说完话起身,一众妇孺皆散去。
“穆清,我那天看见你戴着那个景泰蓝簪花,很是别致。我见你今日没戴,可否借我看看。”
欣溶凑过来,我知道她有话想和我说,
“你说那个簪花,不提不都忘了,那是上次在德化的时候,一个手艺极好的匠人所制。应该是放在卧房的梳妆台上了,你随我过去吧。”
“好。”
“这都什么时候,居然还有心思看什么簪花?”我听见三娘窃窃私语。
欣溶同我回了房,我走到茶几旁的沙发坐下。
“你不帮我找簪花了?”
我付之一笑,双手叠放在膝上,
“这儿又没有其他人,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她坐在对面,歪着身子伏在一旁,
“你不觉得这件事来的太快,而且公公的反应,似有些奇怪……按理来说,身为一家之主,纵然泰山崩于前,也要泰然处之。可是眼下正需一家人患难与共,公公却没有任何表示,对钟毓的请求更是没有在意。还有,我觉得公公应早就察觉文家背后的目的,所以并未对此抱有希冀。眼下只有钟毓一人在公公膝下,若是要临危受命,理应将大权交到他手上,保住钟毓才是。”
“你说的这些,我未尝没有想过,只是公公他在商场纵横多年,心中盘算如何,只有自己清楚。文杰元和连乾之的关系匪浅,就算文杰元与秦翰没有联手,这时候也只会隔岸观火,不会出手。秦翰想得到家中的势力,文杰元他们则想垄断江南的瓷器市场甚至会延伸更广,都是各有所图。不过我听周齐光的语气,应该还没有查到瑾瑜的下落……”
“许是又跑去了酒坊,好在最近我没有去找过他,还有一件事,承德他好像去了秦翰府上,小茴曾看到他和云笙谈话。”
“承德是因为我对阿夏一事的态度,怨恨与我,情理之中。只是瑾瑜若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