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腔指南:如何显得有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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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大银幕

如果听到自己的名字在电影里被念出来,那么你就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而要是能真的再露个脸,那就更好了。

马歇尔·麦克卢汉

Marshall McLuhan,1911—1980

哲学家、媒体理论家

用法:要是有人指责你胡说八道,你可以用一种很优雅的驳斥方式——转过去面对他们,低声说:“就像马歇尔·麦克卢汉曾经说的:‘你对我的思想一无所知。’”

那场戏真是太精彩了。1977年的电影《安妮·霍尔》中,排队等着电影进场时,伍迪·艾伦被身后一个自命不凡的家伙惹恼了,那个人不停地唠叨着马歇尔·麦克卢汉的理论。为了证明他在瞎说,艾伦直接找来了麦克卢汉本人,由他亲口宣布:“你对我的思想一无所知。”然后,艾伦转过来面对着镜头说:“好家伙,要是人生真像这样就好了!”但在某种意义上,这一幕戏的确有它真实的成分:“你对我的思想一无所知”就是麦克卢汉最喜欢说的话之一。这个情节是后现代的(就在于它向观众挑明了电影的虚构性),而麦克卢汉就是一个后现代的理论家。

“媒介即讯息”——要概括麦克卢汉的中心思想,他的这句话很关键。马歇尔·麦克卢汉是一位加拿大学者,基本上可以认为媒体学就是他发明的。麦克卢汉认为抛开书和电影的内容,纯粹作为媒介研究它们会更有意思。我们看书、看电影,到底对我们产生了什么影响?大部分人类都不阅读这个情况得以改变,相对而言,离我们并不遥远。而照现在的情形看,可能很快也就没有人要看书了。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之前,大部分人都没有电视。而现在我们都在笔记本电脑上看电影。按照麦克卢汉的说法,这些在媒介上的变化(不管这些书籍和影视的内容道德与否)都对我们思考问题的方式产生重大影响,决定我们是怎么样的人。他在《谷登堡星汉璀璨:印刷文明的诞生》(1951)和《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1964)这两本书中推出的这些观点,让他成为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知识界的大明星。而且麦克卢汉似乎还在互联网出现的三十年前就预测了它的到来。

媒介是“冷”的还是“热”的,是麦克卢汉所作的一个重要区分。他自己在运用这两种说法的时候并不好懂,不过他可能会把现在的超级大片看做是“热”的媒介,因为它是朝你轰炸的,而你只需往后一靠,任由它冲击你即可。与之相对的,一本复杂的书——比如麦克卢汉自己的作品——是“冷”的。读者要花大力气才能理解它。

皮娜·鲍什

Pina Bausch,1940—2009

编舞家

用法:如果你在舞池中显得笨手笨脚,可以向你的舞伴提议:“我们蒙上双眼吧,假装是皮娜·鲍什那个‘穆勒咖啡馆’中的闭眼舞者。”

皮娜·鲍什在德国小镇索林根长大,她的父母在那里经营着一家旅店。还是小女孩的时候——皮娜是菲丽皮娜的简称——她会看着男男女女在餐厅中相恋或分手,这也让她痴迷于人与人之间的微妙关系。狂热与温存可以是同一枚硬币的两面。她一向抗拒把自己归类,创作集中于所谓的“Tanztheater”,也就是“舞蹈剧场”;就像这个名称所暗示的那样,这种形式介于舞蹈和戏剧之间。

她的整个艺术生涯都致力于模糊边界。她自己就是个舞蹈家,是纽约著名的茱莉亚学院的科班出身,可在她编排的舞蹈中往往会混合传统与即兴表演。她本人的形象很中性化,面容线条清晰、粗犷,几乎有男子气概,而在她的几个作品中,她又会让男性舞者穿上女性的服装。她的艺术理念有些阴郁——对于某些人来说,简直阴郁得让人吃不消——往往强调冲突和寻找那注定无法找到的意义。她最著名的作品就是《穆勒咖啡馆》(直白地向她在索林根的童年致敬),它里面有很多的舞者闭着眼睛表演,撞翻不少桌椅。

她的影响力就如同她编排的舞蹈一样,穿越了不少边界。她被很多人尊敬和模仿,比如像摇滚明星大卫·鲍伊和电影导演佩德罗·阿莫多瓦,后者将她的一些技法融入到了他2001年的电影《对她说》之中。而皮娜的野心从来没有人怀疑过——比如1975年改编斯特拉文斯基的《春之祭》就很好地体现了她的艺术企图。她在舞台上铺满了泥土,舞者在谢幕时精疲力竭,满身沾满了汗水和泥土。

让·鲍德里亚

Jean Baudrillard,1929—2007

哲学家

用法:每次你看到有人买奢侈品,都可以丢出鲍德里亚这个名字:“你是真的想要这件东西吗?还是,用鲍德里亚的话来说,你是想要它所代表的社会地位?”

在那部科幻悬疑片《黑客帝国》中,观众可以看到某个角色正在看一本名叫《拟像与仿真》的书,作者正是法国哲学家让·鲍德里亚。电影中出现这本书是合适的,因为《黑客帝国》拷问现实的本质,而鲍德里亚的重要观点就是现实的图像已经比现实本身更“真实”了。比如说,我们在想到性爱的时候,脑海中充斥的是色情影视和图片,而非经历过的性爱本身。(读者可能想说:鲍德里亚,那是你自己吧,别扯上我!)或者,当我们思考爱,我们其实想到的也不是爱本身,而是像电影《泰坦尼克号》或《相见恨晚》呈现给我们的样子,甚至只是须后水、洗衣粉广告中描绘的爱。想到汽车,想到狗,想到盒装饼干,都是这样——实际上,这适用于一切事物。为了让自己的理论听上去更厉害一些,作者将这样被接受的、很有影响力的图像称为“拟像”。

鲍德里亚把自己的观点又往前推了一步,指出所有的东西都不仅仅是东西,它们都携带着一些想法和价值观。比如一部宝马车不仅仅是一辆汽车,它是你生活优渥的证据。可他又说海湾战争不存在,存在的只是电视上关于海湾战争的影像,就是在给自己找麻烦了。这样的评述的确不太得体。他的批评者说,如果你深究鲍德里亚的理论,会发现他只是在陈述一些显而易见的事情。甚至这些陈述还会夸大其词。就拿平常的一天来说,或许我们发的电子邮件的确比真正的对话要多,但这也不意味着互联网就比我们身处的世界要更真实。它只不过说明我们在使用科技而已。

有些人还暗示,鲍德里亚可能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他从来就不很情愿别人把他和《黑客帝国》联系在一起,号称导演这部电影的兄弟俩其实误解了他的oeuvre[6]。

F.R.利维斯

F.R.Leavis,1895—1978

文学评论家

用法:如果被人发现你正在读一本很严肃的小说,可以跟他解释,在文学趣味上,你正努力朝一个“利维斯门徒”靠拢。

在2001年的浪漫喜剧《BJ单身日记》中,女主角布丽吉特在一家出版社上班,她假装自己正和文学评论家F.R.利维斯打电话,结果被上司拆穿,告诉她利维斯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就死了。为什么布丽吉特选了利维斯呢?大概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一个评论家。一般来说,评论书的人都不出名,而这位剑桥大学的文学教授是个例外。

他扬名立万的办法之一就是在臧否文学时眼光极为严苛,以至于让读者慌张到以为他知道一些普通人无法知道的事情。在利维斯眼中,T.S.艾略特、W.B.叶芝和D.H.劳伦斯都是天才。而与之相对的,他在自己那本《伟大的传统》(1948)里故意忽略了查尔斯·狄更斯、托马斯·哈代和劳伦斯·斯特恩,不过他后来又在对狄更斯的判断上改了口。

利维斯偶尔也会弄错的。他对一个叫罗纳德·波特拉尔的作家疯狂推崇——显然后世读者并不支持他的这个评判。而他最成功的一点就是说服了懒惰的英国人对文学这件事更认真了一些。一般来说,现在我们认为他对诗歌的评论比对小说更出色;他坚持认为,一本书必须深入探究它所处时代的复杂道德问题,否则就不能算“好”书,而在评论小说的时候,他的这种倾向往往会过头。看他欣赏的那个作家名单,你会忍不住以为他更青睐那些名字里有两个首字母的人。顺便提一句,他自己名字的那两个首字母是弗兰克·雷蒙德(Frank Raymond)的缩写。

托马斯·品钦

Thomas Pynchon,1937—

小说家

用法:任何一本长得无边无际的小说,而且把高雅和低俗文化混在一起提到,就可以说是“品钦式”的小说。

托马斯·品钦的小说《性本恶》不久前改编成了电影,有传言说小说家本人在里面演了个龙套。这很难确认,因为他当隐士当得太彻底了,谁也不清楚他到底长什么样。在网上搜索他的图片,只有寥寥几张,里面是一个目光慵懒、其貌不扬的年轻人,龅牙明显。有传言说这位作者正是为自己的龅牙感到难为情,所以才避开公众视线的。不过他有一次的确给自己的卡通人物配了音,那是他出现在动画片《辛普森一家》里,头上还套了个纸袋子。

我们知道他曾在纽约的康奈尔大学读书,还听过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的课,虽然纳博科夫说他不记得品钦这个学生,而品钦也透露纳博科夫的课他一个字也听不懂,因为这个老师的俄语口音太重了。也有一些人认为品钦的书也一样难懂。它们很多都是厚重的大部头,绝对的后现代写法,到处是玩笑,随时会离题,而且混合高雅和低俗文化是他标志性的手法。有一个评论家把这种风格说成是把耶罗尼米斯·博斯[7]和华特·迪士尼搭配在了一起。其中1973年出版的《万有引力之虹》被一些人视为战后美国最伟大的小说。这部小说大致写了什么呢?如果我们模仿品钦的口吻,或许可以回答:大致写了七百五十页。

还有其他的几个特质也可以让一部小说被认为是“品钦式”的,比如迷狂的氛围,对服用致幻药物的描写和诡异的性爱场面。小说家萨尔曼·拉什迪是少数几个众所周知见过品钦的人,被问到品钦本人是什么样的,拉什迪说,他是个非常“品钦式”的人物。“隐士”这个标签让大家非常兴奋,关于他真实身份的疯狂说法层出不穷。其中之一是说他其实是一个叫旺达的女子。在躲避聚光灯这件事上,很少有人像品钦这样甘之如饴的,虽然有几个人也在努力。比如某位南非小说家,甚至在接受一些重大文学奖项时,也不愿亲自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