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评皮埃尔·梅洛德的《英国人的方式》 约翰·基南的《印度的钢人》 托马斯·曼的《一家之主约瑟夫》[89]

在现在这种时候，当叙利亚的问题仍是法国报刊的头条新闻时，我们很高兴地得知还有法国人喜欢我们。但事实上，虽然梅洛德先生的书很友善，甚至过于友善，但它让我们更真切地了解到当代法国人对待英国的态度，而不是你会从泡酒吧的人那里听到的话。几乎所有近期去过法国的人都同意亲英情绪从未如此强烈，现在正是两个国家达成更紧密的伙伴关系的最佳时机。

梅洛德先生的书针对的是英国公众而不是法国公众。它最根本的宗旨是呼吁英法合作，以及达成合作所需要的共识。

它还对英国文明、英国的特征、英国政党的结构和特点、英国作为欧洲一部分同时又是欧洲之外一个庞大帝国的中心这个特殊的地位所决定的政策和战略进行了分析。过去十四五年来梅洛德先生一直住在英国，对我们的国家非常了解。在这场战争的大部分时间里，他是一个小而精干的法国广播小队的一员，他们成功地让英国广播公司成为被占领的法国最受信任的节目来源。

或许这本书最有价值的部分是它对两次战争之间英国的外交政策的分析。在政治上他是自由派，他最欣赏英国的品质是它对少数派的尊重和能够在避免流血且不背弃传统的情况下实现深刻的变革。但是，他能以外国人的超脱看到这些品质源自英国孤立的地位，而这也导致了无知和自大。

英国在1930年到1940年之间的外交政策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梅洛德先生并没有放过这一点。他正确地指出阶级情感在保守党的绥靖政策中所起的作用，但他也强调——这番话如今已经不受欢迎——英国工人阶级的和平主义，还有左翼政党不切实际的思想同样也有罪责，他们要求制订积极的外交政策，却又不愿意以足够规模的军队作为后盾。

重要的是有尽可能多的外国批评家指出这一点，因为很少有人意识到工党反对征兵制在欧洲所造成的灾难性的后果。但梅洛德先生看到的不仅仅是表面，他看到问题的一部分原因是英国几乎所有阶层都有仇外情绪。英吉利海峡给予了他们安全，也让他们有意无意之间对外国人抱以轻蔑——梅洛德先生补充说，特别是那些“最吵闹和头发最黑的人”——这导致对外国事务的漠不关心和对危险的迟钝反应。

绥靖政策一部分原因是群众的冷漠。要是他们关注欧洲的话，他们更同情的是德国人而不是法国人。但是，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英国政府需要考虑到各个自治领，它们并不愿意卷入欧洲的纷争。

梅洛德先生还指出了一个事实，表明他是一位非常敏锐的观察者。英国与美国的特殊关系，以及它对英国政策的全方位影响，都是很明显的，但很少有欧洲人意识到澳洲和加拿大并不只是白厅治下的行省，英国在确定欧洲行动时必须考虑到那些国家的民意。

梅洛德先生以紧急呼吁作为这本书的结尾，要求英国放弃德黑兰协议所暗示的政策（这本书应该写于1944年初），并记得它是欧洲的一部分，它的主要利益是在欧洲。他在1940年说道：所有的欧洲人都认为英国是西方文明的守护者。但是，如果英国认同“四巨头”政策，让自己与俄国和美国站在同一阵线，对弱小国家的命运不闻不问，它或许将会失去这个特殊的地位。

他希望看到一个西欧各国组成的联邦——这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计划，但比起这本书在撰写的时候，它实现的希望更加渺茫了。但是，迈向它的第一步是英国和法国之间能有更好的相互理解，而这本书至少能够对实现这一点起到帮助。

《印度的钢人》对得起护封上说的“一本不同寻常的书”这句话。事实上，一本关于印度的书很难摆脱熟悉的气氛和题材，虽然里面写了很多喝威士忌酒的场面，而不是去写打老虎。它讲述了在贾姆谢德布尔建造规模宏大的塔塔钢铁厂的故事，基南先生在那里当了二十五年的鼓风炉工程师。在上一场战争爆发前不久，塔塔家族，帕西人商圈中特别思想开明和积极进取的家族（顺便提一下，萨卡拉瓦拉先生多年来一直是巴特西的共产党议员，就是这个家族的子弟）认定在印度产钢是可行的，并着手开始动工，虽然遭到英国人的反对和阻挠。塔塔钢铁厂如今成为了大英帝国规模最大的钢铁厂。

就像其他印度工业遭到了英国商界的阻碍一样——他们担心会引来竞争——塔塔只能去美国购买机器和聘请专家。但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这些额外的钢产量对于协约国非常重要，因此在这场战争里，阻挠印度工业化的短视政策大部分被废除了。

基南先生的文笔草率马虎，而且对印度政治的评论很肤浅。他真正感兴趣的是炼钢和炼钢工人，当他在描写这一主题时，他的文字总是很有可读性。

《一家之主约瑟夫》是托马斯·曼对《创世记》的长篇改写的第四卷，也是最后一卷。它有447页，托马斯·曼的信徒会一字不漏地去读，但普通读者或许会问，将《圣经》十五个简短的章节的内容写成这么厚厚一本书，到底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