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评罗莎·金的《墨西哥的暴风雨》 弗雷德·鲍尔的《流浪的石匠》[114]
读着《墨西哥的暴风雨》和《流浪的石匠》,你会想到康拉德说过的那句话:冒险不会发生在冒险家的身上。
这两本书的作者都了解极度饥饿、危险和无家可归的滋味,如果可以的话,两人都是那种希望过上平静生活的人。金夫人是一个英国女人,生活在墨西哥,先是开了一间茶铺,然后在库埃瓦纳卡小镇开了一间生意很红火的旅馆。1911年,墨西哥革命爆发,她的几个孩子的生活和教育都依靠这间旅馆,虽然战斗一直在小镇周边和里面进行了六年,但她不愿意弃它而去。即使她躲到相对安全的墨西哥城,当库埃瓦纳卡就要被叛军切断联系并会面对长期围城的恐怖的时候,她仍执意要回去。当所有东西都被吃光后,每天都有几十人饿死,司令官决定将整个小镇的人口撤离。接着是穿越山区的惨绝人寰的撤退,他们几乎没有食物,没有水或驮重的动物,叛军日夜追击着队伍,杀死掉队的人。金夫人很幸运,没有吃枪子儿,但她被一头驮满了弹药的死骡子压在身上受了重伤,要不是一个年轻的墨西哥军官朋友用自己的马驮她,或许她就没命了。最后他们抵达安全地点,出发时的队伍——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八千多人,最后只剩两千人。
当联邦军重新夺回库埃瓦纳卡时,金夫人回到她的旅馆,却发现它已经毁了。她没办法夺回旅馆,因为新政府将它转给了另一个业主。但是,她似乎并不怨恨任何人,甚至为那些最凶神恶煞的革命党说好话。即使叛军在追杀她,她也会理解他们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他们是反抗封建地主的被剥削的印地安人),觉得他们这么做是情有可原的,“换了我是他们,我也会这么做。”事实上,这本书最了不起的地方就是它没有憎恨的情绪。
弗雷德·鲍尔先生是一个石匠,在利物浦的贫民窟长大,但他去过很多国家,在美国呆得最久,一边操持他的行当,一边宣扬社会主义。你再一次看到对事业的献身会让最平和的人去从事冒险。鲍尔先生在工作之余就是经历一系列的街头争吵(不久前在美国宣传社会主义是很危险的事情)和被警察找麻烦,在身无分文的时候他只能去扒火车或流落街头找活儿干,艰辛地横渡大西洋,有时候当消防员,有时候给农场免费打工,有一两次还持有假护照。最后,在六十二岁的时候,他得了矽肺,病情因为营养不良而恶化,现在靠着国民健康保险基金一周十先令的收入生活。过去几年来,他一直住在大篷车里节省房租(有一回还住在一辆报废的囚车里),当地的卫生官员时不时会把他赶跑。值得注意的是,他似乎很开心。他觉得可以忍受每星期十先令的生活,而且死于街头的前景几乎不会让他感到难过。他的一生有两个目标,一个是当个好石匠,另一个是为社会主义奋斗,正如他所说的,“我没有遗憾。”顺便提一下,他为自己奠定了不朽,把一本《号角》和一份自己写的革命宣言埋在利物浦大教堂的地基深处。
普及教育一个令人振奋的结果就是,从真正的工人阶级立场出发的作品正开始时不时地出现。杰克·希尔顿的《卡利班的尖叫》就是一本这样的作品。弗兰克·理查德[115]的《老兵阁下》是另一本,而这本书是第三本。或许终有一天,工人阶级作家将学会用自己的语言代替标准的南方英语进行创作,那时候我们将迎来新的文学,它将把大部分虚伪傻帽的内容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