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雍正爷这样的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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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灌篮高手

不过,我很快就弄明白了,雍正爷在刺我一剑的那天,为什么会表现得有些让人费解。而这甚至让我怀疑起,我所认定的年贵妃在其中起的作用了。

千语在布库室练剑一事之后的某个中午,在那位爷午睡之后,她惊惶地跑来我的寝室找我。她一手推开桃花木门的时候,表现得好像后面有人在追赶她一般。她掩上房门,依在门背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了一会儿。

我赶紧上前,扶着她,引她到屋里炕上坐下,然后倒了一盏茶给她。

她将茶杯握在手里,没有喝。

她急急问我,

“阿诺,你有没有怎么样?万岁爷有没有责罚于你?”

看来大家都已经知道,打油诗一事东窗事发了。

“有啊,他差点杀了我。”

我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告诉她。

“什么!”她惊声尖叫。

我有些抱歉,抬手示意她坐下,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显然,我好好地坐在那里,千语也明白了我可能只是夸大其词。

她拿手拍了拍胸口,然后又急切地说,

“阿诺,千语真是对不住你!几天以前,万岁爷竟然在御花园里遇到我。我当时正在给一株桃苗培土,我跪在地上,一手一裙漆黑的泥。但是他好像认得我一般,直直地走到我面前停住。我抬眼一看,那么多人,吓死我了。中间一个威严的穿着明黄衣袍的人、我后来知道就是万岁爷他老人家、冷冷地问我,阿诺所言,不见故人影,是什么意思?我听周围请安之声络绎不绝,才知道那竟然就是万岁爷他老人家!”

我用手撑住了额头。他老人家,是啊,他老人家竟然会有时间背着我去找过千语,还问出那么奇怪的问题。他老人家真是够有闲情逸致的!也没见他这些天少批阅一个奏折啊。竟然可以多线程运行、一心二用。

“对不起,阿诺,我知道你肯定着急知道,万岁爷都跟我说了些什么。我不是故意要吊你胃口。只是如果我不按照记忆,将当时发生的事一件一件照次序说,我,我就急得说不出来。我在我的房间里试过了。”

我拍了拍千语的手背,示意她喝口茶,慢慢讲。

“我这才知道,那就是万岁爷!而他问我有关你的事。我赶紧跪在地上,磕头请安。”

千语终于小小地抿了一口茶,一句一句地描述当时的景象。

“万岁爷说的话,千语完全不明白。说完“不见故人影”此五字之后,见我迷惑不解,他老人家又吐出了五个字,“盈盈花不言”。这用的是我们那首歌词的韵。我于是意识到,他问的是贵妃娘娘与我们作的那首歌!难道那首歌词,其中有什么话犯了万岁爷的忌吗?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前些年让人惊魂失魄的文字之狱,一时之间吓得个半死。难道我们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吗?”

我闻言也一惊。千语比我想得深远啊!我只是以为,年贵妃会向雍正爷投诉我,借用歌词来影射皇嗣终将与他们夫妇分离。但是,我从来没联想到文字狱这件事,确实更加让人心慌意乱!

“但是万岁爷说的那两句,我仔细回忆,在阿诺你写的句子里,并没有这两句啊。阿诺,你让内官宽限一天,最后却没有交稿。你真的决定好了,不在贵妃娘娘的最后一张画上题词了吗?娘娘的宫女说,你现在手里还持着那最后一幅画。”

“没有交稿?”我疑惑地问她,“我第二天就如约交给了那名内官,委托他去呈送给贵妃了啊。”

千语说,“没有啊,若是贵妃娘娘的宫人没有骗我的话。我问了我们见过的,娘娘身边的那位大宫女,就是当时发声提醒娘娘回去歇息的那位姑姑。她回答说,阿诺你写不出来,不愿意交稿。你托内官回复娘娘的话是,娘娘之前作的那句歌,“盼得儿郎归,一梦到乡田”一语,让人为之动容,但是最后一图,院中空无一人,其寓意不祥。你不愿意再续下去,怕引娘娘伤心。所以,你决定做个逃兵。那位大宫女说,贵妃娘娘听了你的回话,不但不怪罪,还深觉欣慰呢。宫女告诉我,内官最后呈给娘娘的那些图画文字,就到“一梦到乡田”那幅为止,但是,娘娘似乎并不怪罪。”

我呆呆地看着千语。

她接着说,“本来我也觉得,会不会是万岁爷从中阻扰,而你其实已经写好了?因为阿诺你人如其名,从来都是一诺千金。可是,逃兵一语,又让我觉得可能真是你说的话。你说话总是这么新奇有趣。”

千语看着我,微微笑着。

突然,她好像记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急切地一把攥住我的手说,

“阿诺,千语真是对不住你啊!千语实在是被逼无奈才告诉了万岁爷,不见故人影里的那个故人,名叫傅红雪。”

我在一瞬间,简直不敢相信我自己的耳朵。我惊奇地看着千语。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怎么忽然跟不上她的话了啊?

千语低下了头,满脸羞愧的神色。她嗫嚅着说,

“阿诺,我,我晓得我是昏了头。万岁爷一直追问我,你说的不见故人影,是什么意思?故人到底是谁?我就在想,这一句难道是你写的那些词句的腹稿,你后来弃之不用的?万岁爷紧紧咬住故人一词不松口,非得要我告诉他,你说的那个故人姓甚名谁。他说,如果我不告诉他,他就不让我起来。”

“阿诺,千语并非是怕被罚跪。千语跪多久都可以。只是后来,万岁爷看我跪着死不开口,他就接着说,反正他有的是法子逼你自己告诉他!我很怕他去逼你,我,我就昏了头。”

千语轻轻的哭起来。

原来,他来刺我一剑,就是他所说的,有的是法子之一。虽然是假装的,但也刺痛了我的心。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握住了千语的手。举手替她拭泪。

千语又低语到,“我就说,你对我说过一回,少时曾有数名好友。其中一人十分会打一种球,每每获得高分。那,那应该就是你所说的故人。万岁爷即刻问我,此人作何名姓?我,我就告诉他了,那人叫傅红雪。也许是名,也许是字,你没有细说。”

我真的要晕倒。千语,你这个猪队友!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你没听说过么?!

千语抓起我的手,“阿诺,我知道我对不住你。我不想给你制造麻烦,但是,万岁爷他一直问个不停,还说要使手段逼你。我就,实在没有法子,告诉了他你提到过的一个名字。我也不敢再提你还说过的那个小龙同学,因为我发现,听完我上面的话,万岁爷已经是气势汹汹。我只好赶紧闭嘴了。”

过了一会儿,千语又着急地说,“阿诺,我向万岁爷强调了,那只是你的曾经。我说,在这过去的一年多里,你说的最多的还是万岁爷他老人家!”

千语,你要害惨我!我与傅红雪同学有什么曾经啊?我现在连这位灌篮高手的名字都记不得了,您小人家知道吗?而且,傅红雪只是个绰号啊。古龙大侠会气得从他长眠之地坐起,提着剑来追杀你的,千语同学!

还有,你说你不敢提小龙同学,你怎么不索性都提了呢。你全都说了,那位爷就会发现,我今天喜欢喜欢这个,明天又去喜欢喜欢那个,肯定不靠谱啊。他也就不计较了啊!

你现在给我的“故人”安上这么一个明确的名字,姓傅名红雪,你让我怎么去解这个毛线疙瘩啊?!

一时之间,我觉得十分头疼。但是,我又觉得十分好笑。同时,我又觉得十分甜蜜。

这都是些什么千头万绪搅合在一起的心情啊。

对了,还有贵妃。年贵妃。

千语转述了那位大宫女的话----“娘娘听了你的回话,不但不怪罪,还深觉欣慰。”

我在疑惑中,心头泛起了一丝内疚的情绪。难道,我深深切切地憎恶了这么些天的贵妃娘娘,她其实并没有在我的背后插刀子么?

千语那天中午的拜访,给身处迷雾中的我,显示了一丝雾气消散时可能会见到的秀美山河。

尽管我在心中感到甜蜜,我却不愿去享受这样奢侈的甜蜜。我希望,能有机会尽快向雍正爷解释一下,千语口中我的所谓故人的原委。

是的,我不希望这位爷会因为千语的话而有所烦恼,我也不希望自己继续被这位爷“冤枉”。我知道,这两个不希望本身,表明我确实自视甚高。但是,撇开自视甚高这一点不谈,我也有相当的急迫性,需要尽快地向他解释清楚。

我相信不管是作为一个皇帝,还是作为一个男人,也不管他拥有再多的女人,雍正爷对自己的女人,或者潜在的女人,都有要求对方必须对他一心一意这一最基本的条件。如果触犯他的这一底线,他或许会因为一时不舍而不愿真正“痛下杀手”,但是,他却非常愿意在演戏的情况下,让我尝试一下那种痛苦的滋味。

我明白,那是一种警告。

从我一年多以来对这位爷的了解,我觉得他不是完全不讲道理的独裁者。

我相信,他也许可以接受,每个人都可能有过内心的曾经。当然要有生理意义上的纯洁。我不能要求一位古人,有那么划时代的超前想法。但是,站在紫禁城那扇巍峨的朱红色大门之后,每个女人都应该是前尘尽忘,身心完全地干净,才合乎皇家规范。

而我的笔下,竟然提到了可以让人轻易生疑的故人二字,这应该是一件非常犯忌讳的事吧。

在千语没来找我之前,我本来以为,我已经向雍正爷清楚明白地解释了一切。我笔下的故人,是生我养我的父母亲人。在我内心里,想念得更多的是我在21世纪的父母家人。他若理解为我此地身在边疆的阿玛额娘,也完全没有问题。我对他们也是充满了敬意和孺慕之思。

千语的话,让这件事变得有点儿节外生枝,显然我要继续向这位爷解释。就好像我从前解释为什么他令我为他梳发,而我却自作主张一样。我必须要继续解释下去,直到他满意为止。

恋人的心中,不能允许存在一粒沙子。否则,它会如同十层天鹅绒被之下的那颗豌豆,硌得你流泪。

所以,我必须尽快地将那颗豌豆找到拿走。

怎么找一个时机向雍正爷解释,也颇费我的思量。

他一天的工作日程安排得满满当当。他说过不愿意公私不分,所以我也不想在他处理公务的时候打扰他,给他的心情造成任何可能的波动。

唯一适合的时间是黄昏时分,晚饭之后。即使有再多心情波动,过了一夜,第二天应该也就没什么影响了吧。或许本来就没有太大的影响,那样也很好。我并不是为了追求他心情的波动而想去解释的。对我来说,诚实与坦诚,是我最为看重的品质。有与事实不符之处,便想解释清楚,如此而已。

好了,我对我自己的优良品质自吹自擂得够多啦。就让我继续回想,我是怎样找到那个微妙的时机,来向那位爷解释原委的吧。

一到黄昏,他总是让我请安退下。之后我就是一团漆黑,毫不知情了。有时,他会去皇后或贵妃娘娘的寝宫。有时候,嫔妃会到他的寝宫来承恩,结束了之后再被请回自己的地方。这些情况,经过现代电视剧的渲染,相信我已无需赘言。

打听这位万岁爷的夜间行踪,是嫔妃们才有资格介入的活动,我显然尚未具备这样的资格。而如果想从敬事房打听这种事,必须准备好相当数量的阿堵物。阿堵物对我而言,向来都是我喜欢它,而它不怎么稀罕我。我们大多数时候,是属于话不投机半句多的状态。所以此路不通。

看来我只好利用人情关系网,走走后门。

这种事,我对苏公公难以启齿。我也不能去询问私交不够深切的宫女同事们。也许,她们会和我有同一个喜欢的人呢?

一时之间,我十分踟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