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二年的六月一日早上七点半,邱小麦进入产房待产。
从昨天傍晚阵痛开始,一直到现在躺在产床上,邱小麦整个人都快虚脱了。她的腰一次次地被猛击,腹部的疼痛一波波地发作,迅速蔓延到全身,她就像鲤鱼被抽筋时那样震颤不停。这种疼痛几分钟就发作一次。赵成功架着她,一会蹲下,一会又站起,踱步,躺下……所有的尝试无一能让这疼痛减去一丝一毫。邱小麦在医院的走廊里,双眼飘忽不定,嘴唇哆嗦不停,疼痛让她忽略了周围的一切,只是感觉灯光惨白。值班医生给她检查了一下,宫口开得很慢,八个小时过去了,只开了三指。
阵痛十五个小时后,她才进了产房。
赵成功被护士堵在产房门口,邱小麦一个人躺在产床上,她感觉自己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是这个灯管坏了吗?”
“是的。”
邱小麦躺在产床上,她听到了两个男人的声音。她看不到人,她也不想去看,几分钟后,他们出去了。
八点,一个护士过来听了听胎儿的胎心音——一切正常。
又过了一会,进来了两个医生,她们说说笑笑,聊了彼此的早餐,说了关于某个科室的某某人的一个绯闻。
九点,一个医生开始检查她的下体——宫颈口已经全开了。
她感觉有人在她的下体左侧划了一刀,宫缩的疼痛让她已经感觉不到肉体被刀割的疼了。“你这样根本不行!”一个中年女人训斥了一声。紧接着,邱小麦感到下体相同的地方又被划了一刀。
她不明白为什么要被斜切两次,是第一个医生切口小,中年医生不满意?她已没有心力纠结其原因,她此时就像那案上的鱼肉,一切都不是自己的。
邱小麦很累,一整夜的折腾让她疲惫不堪。邱小麦想睡觉,脑袋有些昏沉,只能从身旁的声音里有些模糊的意识。
“用劲,往肛门处用力!”一个不耐烦的声音让她突然清醒。
邱小麦感觉憋闷,胸腔里好像堵满了湿重棉絮,她忍不住嘶叫。她一次次地用力,却收效甚微,孩子好像就是不愿出来。
“针头什么时候掉了?”一个护士重新给邱小麦右手上扎上针,注入催产素。
医生和护士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邱小麦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她浑身早已湿透,她不想用力了,她没力气了!
“她的产道很好,早该生出来了,就是不会用力!”
很快,有一个人站在她的身边,她的胳膊放到了邱小麦的腹部,她在挤压……
“哗啦”一下,邱小麦整个人就像一只被放了气的皮球,她瘫软在产床上……
一个女孩,被医生在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后,开始发出嘹亮的哭声!
邱小麦被护士推出产房,在门口看到母亲邱二嫂时,泪水奔涌而出。
邱小麦产后得了轻度抑郁症!
最初是不让公婆抱孩子,照顾婴儿邱小麦全部包揽,喂水喂奶换尿布她亲力亲为。邱小麦不让别人做些事,怕水温掌控不好,怕尿布垫得不平整,即使是赵成功,她也只是让他当下手。有一次赵成功看孩子嘴唇有些干,喂了一些水,结果被邱小麦怒斥了一顿,说他奶瓶拿的太高,呛着孩子,知道不知道后果有多严重!
后来,邱小麦在没人的时候,就经常抱着孩子哭。她很难过,生产过后,她有种被世界遗弃的感觉,特别是赵成功去上班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经常萌生“活着没有意义”的想法。孩子睡着时,她又焦虑难安,总是紧张地伏在孩子胸前,直到听到孩子均匀的呼吸和小心脏有节奏的跳动声,她才长舒了一口气。
婆婆张华看着儿媳妇整天不给她好脸,除了给邱小麦送饭,拿孩子换洗的尿布进出邱小麦的卧室,其它时候要不待在客厅看电视,或者出去找邻居聊天。月子里,邱小麦看见自己这个笨手笨脚的婆婆就来气——她有一次给孩子换张华洗过的尿布,上面赫然留有黄绿色的污迹!她赌气让赵成功叫她母亲走,要自己洗。赵成功好说歹说,告诉她说产妇月子里不能沾凉水,会留下终生毛病的,邱小麦这才没有坚持。邱二嫂来探视她的时候,也告诉她坐月子不能受凉。邱建国年龄越大越离不开邱二嫂,喝醉后更甚之,一眼看不到邱二嫂,他就开始嚎叫。邱小麦不敢请母亲来照顾自己,她知道母亲到哪里,醉酒的父亲就会追闹哪里。
好在有赵成功体贴入微的照料,孩子满月后,邱小麦的抑郁开始好转,逐渐恢复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