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阿九，你还有我
回到破庙，太一也回来了。
“已经探好路，晚上便可出发。”
卫清颔首。
太一看了一眼坐到篝火旁的百里晴。
“殿下她……”
卫清摇了摇头，让他不要再问下去。
三个人在破庙里等着天黑，没有人说一句话。
今天发生的一切，谁都不能一时接受得了，尤其百里晴。
她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一直盯着受伤的手，脑袋里想得都是以前的种种记忆。小百里晴的以及她自己的，都混淆在了一起。
从接受这个身份开始，她就把自己当成了百里晴，那些记忆早就是她身体里的一部分，对她而言都是真实存在的，那些人对她的爱也都真的。
可是现在他们都不在了，就连一直讨厌她的百里姗也不在了。
这世上再也没有她的家人了。
她该去哪里？
以后闯了祸谁给她擦屁股？
万一坏人要害她谁还会保护她？
七姐，父皇爹爹，我想你们了该怎么办。
我想回家……
家？她再也没有家了。
头顶突然出现一片阴影，卫清在她身前蹲下来。
“我看看伤口。”
百里晴低着头把手伸了过去。
卫清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药，帮她把伤口清理干净，然后包上一层纱布。
期间百里晴一声也没哼。
因为她知道，即使痛得叫再大声，也没有人会心疼，父皇和七姐再也不会出现帮她摆平一切了。
天色暗了下来，卫清起身。
“该出发了。”
百里晴起来，眼底一片死寂，嘴上被咬破的伤口还没处理，血肉模糊一片，往日那个满眼星光的女孩像是一夜之间消失不见了。
卫清心头一沉，突然生出一种想要保护她一辈子的欲望。
意识到在想什么，卫清捏了捏袖口。
这个疯狂的想法，让他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罢了，她还是个孩子，身为长辈，护她这一世又何妨。
为了不引起注意，三人选择步行离开京城，百里晴不知道去哪里，只知道跟着卫清，饿了太一会买来吃的，困了就在野外睡一觉，像是一个游魂，没有一丝生气。
到了晚上他们生起了火，太一在远处站岗，卫清则坐在百里晴身旁。
盯了她许久，卫清清了一下喉咙。
“记得你十岁那年，我得师父推荐入宫做灵师，你看我极其不顺眼，跟怀丞阳捉了蛇偷偷放入我被褥里，结果到了晚上蛇都跑去了你床上。”
百里晴想了起来：“那不是你放的吗？”
“是云清帝姬，她说得给你一个教训，不过还挺管用，你以后看见我便躲，后来因为此事你还被云清帝姬打了手心，那是我第一次见十岁的孩子还能哭得像稚儿一般。”
当时的记忆在脑海里浮现，百里晴扯了扯嘴角，随即又敛了回去。
“可是七姐再也不会打我手心了。”
气氛一默，卫清有些无措：“我……”
“我知道你想逗我开心，但现在我开心不起来。”
卫清默然。
良久，他似叹息一声。
“阿九，你还有我。”
头顶落下一个手掌，带着温度，在清冷的夜里这点感知突然被放大，让她整个人颤了颤。
“你不是一个人。”他说。
百里晴咬住唇，想要控制眼里的热意。
她不是一个人。
这句话对遭逢变故的百里晴无疑是最大的支持，比无数安慰温柔的话语都能抚慰她的伤口。就像往后无数个无法醒来的噩梦里，总有一双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脊背，一遍遍对她说:“别怕，我在呢。”
卫清揉摸着她细软的头发，发颤的肩膀让人忍不住心疼。
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却要看着亲人一个个在眼前倒下，还要担负起九州百姓的未来。
“想哭就哭出来，没人会笑话你。”
话语轻柔，击碎了百里晴最后一丝伪装，再也忍不住，趴在他肩上哭了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她想七姐，想父皇爹爹，想怀丞阳，甚至还想处处跟她作对的百里姗。
她多想回到过去，多希望一觉醒来所有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不知道哭了多久，最后在卫清的肩上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迎着她的是卫清严肃的表情。
“哭过之后知道该做什么了吗？”
百里晴怔了怔。
“云清帝姬生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可还记着？”
活着，把失去的东西夺回来！
那日城楼上的话，依旧清晰。
“我死也不会忘。”
“忘了。”卫清说道。
百里晴凝眉，怎么能忘得了，那是血海深仇。
卫清盯着她的眼睛:“我们此行前去云崖山，到时你会有一个新身份，一切从头开始，等你有足够的能力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之前，你永远不是凤安帝姬。”
百里晴看着他，没有说话。
“叶氏肯定会处处设置关卡围堵我们，阿九，现在的情况容不得你想太多，我们的任务是活着到达云崖山。”
对啊，或者才有希望报仇。
百里晴默了许久，终于点头：“知道了。”
“准备一下，马上出发。”
卫清去找了太一，回来的时候身后却跟着一个帅气俊朗的男人，相貌比女人更显艳丽。
百里晴愣了一瞬，男人给她行礼：“殿下。”
“太一？”
是太一的声音没错，但是为什么……
“侯爷说我带着面具太显眼。”
卫清解释:“人人都知道云清帝姬身边有一面具侍卫，太一带着面具很容易被月灵宫注意。”
百里乐的侍卫出现在卫清身边，不得不让人怀疑凤安帝姬也会跟他在一起。
三人整装后重新上路。
从出京后已经走了三天，马上就可以离开元州，路上月灵宫的人也多了起来，尤其接近和青州的交界处。
“必经之路被堵上了，有月灵宫的人在盘查。”太一探路回来说道。
“怎么办？”
卫清想了想，看向百里晴。
百里晴被看得奇怪：“怎……怎么了？”
卫清咳了一声，像是在犹豫。
“你……变成猫。”
百里晴愕然，好大会儿才反应过来。
知道她真身的人只有冯婉，他怎么可能……
“你是如何知道的？”
“那日失踪后你吃了怀丞阳的丹药差点自焚，我帮你退了热，后来你就变成了猫。”
百里晴惊讶：“那怀丞阳也知道？”
“他的嗅觉胜于常人，你的身份瞒不了他。”
瞒不了，那就是说……
“他从小便知道我的身份？”
“他给你所吃的丹药有一些是压制你体内妖气的。”
百里晴恍然，怪不得他说是给她量身定做的丹药，当时她还怪他小气。
想起以前种种细节，百里晴红了眼眶。
之前总把他当做跟屁虫，面对他给予的好觉得理所应当，殊不知他为她做了许多，像是哥哥一样默默疼爱着她这个什么也不懂，脾气还大的妹妹，可是她连一声小表哥都没叫过他。
见她伤心卫清忍不住后悔：“真不该告诉你这些。”
百里晴赶紧擦掉脸上的泪，告诫自己:百里晴你该长大了，不是想哭就能哭的小孩，不要总是给别人制造麻烦！
快速整理掉情绪，深吸一口气：“我们赶路吧。”
卫清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做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