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嫌恶
杜清雪眸帘抬着,灼灼雪亮的瞳仁里注入黯然色泽,雨雾缭绕,掩饰覆盖,看着朦朦胧胧的,亦真亦假。
“你不必担心,你不会死的,也死不了,我不会让你死的,你会好好活着,不受欺负,不受委屈,也没人能伤得了你。”
往后,由他来保护她,不让杜清雪受委屈,受欺负,也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方才,我是在说气话,当不得真。”与杜清雪直视,江景琛的眼神坦荡,磊落,不避不闪,他不心虚,说的都是实话。
江景琛一把抓过杜清雪的细白的手腕,紧紧攥着,他剑眉斜飞入鬓,英气咄咄,满面庄重,肃穆,慎重其事:“就算……我死了,也会护着你,拼死护你一生。”
随着这话一出,江景琛心口隐没的情愫依然克制着,却已一点点往外溢出,尽是认真深情的冰眸子,已融化了冰川,染上了丝丝暖意。
不是说笑的,而是真挚的。
他不会让杜清雪死!杜清雪便不能死!
杜清雪是与他相伴一生的人,是他一生要护着的人,是放在心尖上的人儿,是他要用一生去爱的人儿,有他在身边,他不可能让杜清雪出事,更不可能让杜清雪死!
杜清雪可是他的女人,是他的人。
在这枫城,他的人谁动了,他就让他永无宁日,绝不善罢甘休!
以死相护的人,就算他出了事,也不能让杜清雪出事。
“真有那么一天,有面临死亡的一天,我不会再害怕,有你这一句话,那就够了。”杜清雪半是欣慰,半是心疼:“但是,景琛,你应该知道,我不希望你做傻事,我希望你能好好的,而不是为了我做傻事。”
“你活着,就一切都好。”
“你不能死的,也不该死。”
该死的人,是她,是害惨了他的她。
该死的人,是她,是宋云杰,是杜月笙,唯独不是江景琛。
关乎死亡一事,杜清雪敏感,激动,泪眼婆娑,泪花闪烁,往事一帧帧,在她的记忆里沉浮,前世,她落了个不得善终的下场,苟延残喘,最后,她竟连卑微活着都成了一种奢望。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她终是难逃一死,并且,死相难看,凄惨,没有个收尸的人,尸骨未寒,堕入深渊。
她是一个罪人,是一个囚犯,是一个将死之人,她让江氏集团一朝颓败,顷刻崩塌,她害江景琛一无所有,害江景琛死了,她让恶人不得恶报,反而逍遥法外。
都是她的错,是她一个人的错,江景琛是无辜之人,是受她牵连之人。
江景琛没错,错的人是她啊。
她死了,是咎由自取,可为什么,为什么连同江景琛都逃不过一死?
拖江景琛下深渊的人,是她。
可推她下深渊的人,是宋云杰与杜月笙。
江景琛失去所有终是一死,又何尝不是宋云杰与杜月笙的手笔?
她恨,也疼,今生,不同于前世,生老病死,天灾人祸,意外与明天,她永远不知道哪一个先到来,或许,她避过宋云杰与杜月笙的污蔑,陷害,但日升日落,六道轮回,终究,命运的归宿仍然是她一度竭力避免的死亡,她终是抵不过命运的安排。
可那时,她不希望江景琛做傻事。
江景琛应该活着,好好活着。
被拖下深渊的人,只她一人就够了。
江景琛就该高高在上,万丈光芒,过着属于他的辉煌璀璨的一生。
杜清雪抬起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江景琛刚硬俊朗的脸庞,拂过他浓黑有型的眉宇,摩挲着他幽深一片的眼眸。
杜清雪的眸光深深,沉静,放远,幽邃,似乎是在透过面前的一张稍显年轻却一模一样的面庞看向前世那个冷峻成熟散发着无限魅力的江景琛:“答应我,不用管我了,你别救我,也别……死。”
他救不了她的,杜月笙靠着一些特殊手段捏造物证,人证,是要让她坐牢,要让她杀人偿命。
当年,江景琛自身难保。
蹲在监狱里的她,没人能救得了。
“我们都活着,都没事。”江景琛嗓音微沉,眸色漆深,蕴含着不由分说的坚定:“此生,此世,我不会让你离开我,也不会让你死的!”
江景琛一字一字,字字句句,都安抚着杜清雪,他声线平稳,徐缓,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杜清雪情动,激荡起一池湖水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上涌而来的万千情绪渐趋稳定下来,忽而,她扑入江景琛怀里,扣紧江景琛刚劲有力的腰身。
闻着江景琛身上令人踏实的气息,杜清雪的小脑袋蹭了蹭他宽厚紧实的胸膛。
活着,也没事,她与他一切都好,不会像前世那一般狼狈,落寞,悲惨至死,她重生了,再也不是从前的她,她与他的结局都会逆改。
杜清雪在江景琛怀里缓了好一会儿神,待心情沉淀,静水流深,浮动大的情绪已经好多了,她从江景琛的怀抱里仰起泪痕未干五官精致的小脸。
该问的话,依然要问。
有件事,她需要一个解释,需要一个让她释怀的理由,如若不然,则会成为一根梗在她心头的硬刺,轻轻一碰,就会疼,会难受。杜清雪哭过后的眼眶仍旧红红的,美眸泪光莹莹,闪烁着微光,仿佛是掩映在重重流云里的一汪月亮,清澈纯粹,铺陈着银白色醉人的色泽。
“你,是不是嫌恶我?”
杜清雪娇嫩的红唇蠕动,嗓声在打颤,这句话,在她心底一直打转,良久,她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轻轻低低地问出口。
杜清雪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视线圈绕着江景琛,一想到江景琛有可能嫌恶她,她就揪心的疼。
她并未看错,在放下牛奶之后,江景琛曾几度露出嫌恶之色,书房里除了她,已再无旁人。
分明,他是在嫌恶她。
“傻瓜,我怎么会嫌恶你。”在杜清雪紧张忐忑的期待中,江景琛宠溺地刮了一下她直挺绝美的琼鼻,目光泛柔:“不管你是什么样的,只要是你,我就都不会嫌恶你。”
再且,他从来都没有嫌恶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