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梦
庄周已经深刻的明白，超越光，就会迎来死亡。
于是他紧紧跟在灰色光束的身后，和它一同渐行渐远。
很快，庄周竟然发现，灰色光束的轨迹周围，竟然迸发出各种各样的斑斓。
无数的色彩，从这灰色中应运而生，美丽而炫目。
那些不同的奇幻色彩开始慢慢扩散，甚至爆裂，发出阵阵夺目之光。
庄周的全部已经融进那些七彩的光华之中，他和光，一路同行。
时间再一次断片，无尽的等待之后，灰色光束携着庄周来到了终点。
猛然间，已经重回人形的庄周回头一看，不禁笑了出来。
原来那几乎永恒的旅途，到头来不过才只是数步之遥。
庄周站在那灰色光束形成的“彩带”中间，向前是一面镜子，向后，也是一面镜子。
那条斑斓在两面镜子中互相反射，开启了虚幻的永恒。
庄周自己也在镜像中变为无数个，永远重复。
这一幕让庄周愣神了许久，看着那无限的自我，他不知道在沉思些什么。
直到一声巨响，一道强光闪过，两面镜子应声破碎，之前的色彩斑斓尽数熄灭。
四下一片黑暗，庄周立于混沌之间，失去了所有的方向。
随后，黑暗渐渐亮了起来，庄周重新站到了陆地上。
这是一片海滩，庄周像前望去，大海一望无际，向后望去，大地没有地平线。
在这片大地之上，无数的巨大生物在四周奔跑、翱翔。
庄周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奇怪的生物，他们是那样巨大且古怪，不同于他印象中的所有生灵。
天空之上，一颗小小的太阳绽放着金色的光彩，和空中翱翔的巨兽相比，它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可是又照亮了这整个世界。
庄周再次踏步而行，身边的巨兽渐渐不可计数，他们没有碰到庄周，庄周也没有碰到他们。
天空和陆地，横行的巨兽中间，庄周迈着步子，旁如无物，慢慢走向海洋。
几步之间，庄周竟已经来到了波涛滚滚的海上，他悬浮在海面上空，看着海中无数的巨大黑影。
他就这样看了许久，直到一股巨浪，宛如倾天般向他袭来。
天上那小小的太阳逐渐变得昏黄，那是一个黄昏的到来。
巨浪径直穿过庄周，未对他有丝毫影响。
沉浮间，海浪拍击到海面，激起一万道小的波涛。
随即，一道无比巨大的黑影出现在海里。
在庄周眼中，尽管他一眼能看到万里之外，可仍然看不出这怪物究竟有多么巨大。
那似乎不是一个生物，而是一个大陆。
如果不是它慢慢浮出海面，庄周不会相信，这里竟有如此巨大的鱼，身躯绵延不知多少千里。
那是一种突破限制的巨大，庄周像是看着一片陆地一般，飘在空中看着它。
巨鱼逐渐浮出海面，全身散发出诡异的光彩，天上的太阳因此而变得昏黑。
周边飞行的其他巨兽惊慌失措，早已经没了刚才的宁静祥和。
看着巨鱼慢慢靠近自己，庄周的心已经不再坦然。
他站到了它的背上，庄周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个部位，也许是背，但也可能是头或者尾巴。
巨鱼光彩愈发强烈，猛然间天昏地暗，四下一切湮灭。
巨鱼在接触庄周的瞬间，长出了无比巨大的翅膀，轻轻一挥，几股飓风便由此而成。
很快，长出翅膀的巨鱼变成了一只巨鸟，它扇动翅膀，地面一片飞沙走石，海面皆是重重巨浪。
巨鸟载着庄周直冲云天，俯视一切。
庄周不知道他飞了有多高，一直到头顶能看见璀璨的星河，巨鸟仍不停息。
就这么一直往上，时间再一次变得没有意义。
到了不能再往上的地方，巨鸟悬在虚空，庄周向上望去，只看见一扇门，发着光。
庄周看了看巨鸟，又看了看那门，一步向上，巨鸟瞬时无影无踪。
穿过门，庄周再一次来到另一个世界。
这是一片没有止境的大陆，阳光从天边的透明立方晶体中穿越而来，天空中漂浮着一动不动的巨大圆柱。
庄周四处看了看，除了自己，没有任何的生物。
他想向前而去，这时候，世界向后退去。
于是，庄周一步也没有迈出，却走了不知多少里。
终于，在阳光折射间，庄周看见远处出现了两个巨人的身影。
他们一个在跑，一个在追，甚至时不时扭打在一起。
这片大地，也因此隆隆作响，传来阵阵波动，大地也为之颤抖。
很快，巨人越来越远，消失在不可触及的地方，一切归于平静。
静止在原地的庄周，紧闭双目，微微仰头。
一只小小的蝴蝶慢慢朝他飞来，它似乎是那些晶体做成的，花纹细致，美艳无方。
庄周感受到了蝴蝶的律动，慢慢睁开了眼睛。
在那一瞬间，蝴蝶停在他的眼前，他和蝴蝶相互凝望着，顿感满目疮痍。
在蝴蝶的眼中，庄周看见了无数五彩斑驳的气泡，它们数不胜数，裹挟着一个个星云。
蝴蝶在庄周的眼中看见一只晶体蝴蝶，停留在一个人眼前，微微振翅。
再一看，蝴蝶眼中的所有烟消云散。
庄周只看见，蝴蝶眼中的情景，是自己在看一只蝴蝶的眼睛。
而蝴蝶眼睛中看蝴蝶眼睛的自己，又看见蝴蝶眼睛中看蝴蝶眼睛的自己，就这么无限重复，没有极限……
这是一种永无止境的循环，让庄周的目光深陷其中。
忽然一种异样的感觉袭来，庄周心头一紧，身体略微颤抖。
蝴蝶就在他面前，骤然化为粉末，飘散在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蝴蝶消散的瞬间，世界开始崩塌，不过眨眼，已经一片黑暗。
一片漆黑中，庄周伸手，想要抓住那散发着微光的蝴蝶粉末，奈何手触及之处，都是假象。
随即，置身黑暗的庄周开始无限坠落，他被巨大的力牵引着，躲不开，也逃不过，就这样坠落。
靠在枯死梧桐身上的庄周骤然睁开眼睛，一场长梦终于苏醒。
眼睛看到现实世界的一瞬间，他还感觉一切皆是虚幻。
在他的双眼里，他分明还看见，无限遥远的彼方，一个人靠着一棵枯死的梧桐，那是他自己，那是庄周……
醒来的庄周以为还在梦里，可这世间，是真实还是梦，又如何说清呢。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背靠梧桐，眼里满是失落。
许久后，他给了自己一耳巴子，现在的世界已经是一片苍茫之白。
庄周睡时，晴空万里，庄周醒时，大雪鹅毛。
这恍如隔世的感觉让他久久不能平静。
他坐靠在梧桐身上，看着这苍凉的大雪，无边无际，落在地上，落在身上，进入眼睛里，融化成水滴。
他忽然又给了自己一耳巴子，然后莫名地笑了出声来：“冷死了，我要加些衣服……”
他始终没有发现，这株枯死的梧桐，在这漫天大雪中长出了一支微小的绿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