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君不见此人 寒恶老头
一个已经奔跑不动的村民慌慌张张跌在地上，身后四五具行尸正要朝他撕咬而来。
正当心生绝望自觉再无逃出生天可能之时，几把飞刀破空而来，瞬间将几具行尸给击飞了去。
紧接着，林一赫然出现在村民身前，一剑横斩，面前的行尸顿时身首异处，直勾勾倒在地上，再无动作。
察觉到自己被救，那村民飞速起身头也不回就继续逃命去了。
小七和林一到了这混乱的场地中，看着四处逃跑的村民和撕咬啃食的行尸，心中竟然莫名生出一丝无力。
由于太过分散，他们根本不可能救下所有人，即便陈言一同加入，凭借三人的力量，也做不到。
眼下当务之急，也只能尽力而为了，知道这些行尸被毁掉脑袋后会丧失行动能力，林一和小七也就不再含糊，刀剑直击头颅而去。
小七借着自己的能力，能够在自保的同时做到有效击杀，至于林一，则是一路肉身杀出，丝毫不管肉搏会带来怎么样的伤口。
闪转之间，小七的刀下已经倒下十几具行尸，可看着四周还剩下的密密麻麻的走尸，虎口早已经有些生疼。
而且，此时真正令她绝望的还未到来，在她又救下一个村民以后，那村民却并未赶紧逃命而去，反而是脸上露出了极为痛苦的表情。
林一一个人冲入了尸群之中，他并不惧怕这些没有活人生气的东西，即便被撕咬了，他的自愈能力也能在很短的时间内使自己复原。
只是，在砍杀行尸之时，他也发现了，有些刚才还在被追的普通人，此时突然痛苦万分，倒落地上。
那些人没有被行尸撕咬，却发出无比苦痛的惨叫，随后整个人的四肢开始扭曲，近看的话，眼珠发白，脸上青筋暴露。
不止如此，此前被一些行尸已经撕咬过本该气数已尽的人，此时也重新开始活动起来。
看着这一幕，林一赫然明白，初次交锋，他们败了。
对方根本没有打算留下一个活口，这偌大的村子，只怕是将在今夜，彻底覆灭。
小七已经深陷包围，不过她并不打算力敌，如此数目即使站着让她砍，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砍完的。
于是，小七在察觉到本来还活着的村民也没救了以后，果断开始逃跑，径直往陈言所在的地方冲去。
用刀或许麻烦，但用火可就不一样了。
与此同时，陈言和阿芽所在的地方也出现了异动，周边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陈言紧紧握着阿芽的手，右手拿着早已经出鞘且覆盖蓝火的剑，全神贯注望着前方。
局面十分诡异，阿芽甚至大气不敢出，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正在戒备之间，陈言身后的树林里，猛然冲出一具飞尸。
背后有危险，即便受伤，陈言还是能够反应过来，当即带着阿芽飞身躲避。
不过这一躲，也让他发现，这具行尸的速度远远比林一和小七刚才对付的那些要快得多。
躲开一击以后，那速度奇快的行尸当即发动第二轮攻击，嘴中带着长长的獠牙，乍一看让人背后一凉，并且周边还有十几具普通的行尸陆续出现。
隐藏在暗处的老头儿一早就观察到了林一等人，刚才只有林一和小七出现，对于陈言，他自然也会准备一份大礼。
陈言将阿芽护在身后，那行尸眨眼间到了其面前，带着蓝火的剑赫然挥出，却被那飞速的尸体从剑身擦过。
锋利的爪子直指陈言眼睛，但陈言也不是这么容易对付的，反而是一个闪身再次躲开，刚才挥剑泛出的火苗，也落到了周围一些行尸身上，开始焚烧他们，使之发出痛苦的叫声。
若非自己受了重伤，加上要保护阿芽，刚才那一剑，早就可以分胜负了，可时局如此，陈言也只能小心应对。
再次躲闪之后，那飞尸立刻又朝着陈言攻来，陈言刚想催动火焰，体内就觉得一阵生疼，一股气血上涌。
此前的伤其实太重，此番如此贸然战斗，陈言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了。
一剑格挡开来，陈言开始带着阿芽逃走，那行尸速度太快，陈言多次想将蓝火落在它身上，都被避开。
好在这么快的就这一只，其他的大多都被陈言的蓝火开始焚烧，不出多时，就会化作灰烬。
在陈言拉着阿芽开始逃跑的同时，小七也在往他们的方向而来。
再次一剑格挡以后，陈言被那飞尸冲击出去，与阿芽两人齐齐滚到一处斜坡的地上。
那飞尸露着尖牙，继续从原地冲击而来，关键时刻，一把飞刀猛然冲出，将要插爆其眼球的时刻，那飞尸竟然在空中躲开了这一击。
不过小七也在此刻换位而出，一刀重重砍在其背上将其击落之后，一脚将之头颅踩在地上。
借着这机会，陈言几乎瞬间从地上弹起，带火的剑猛然飞出，插进了那飞尸的脑袋。
小七也借机奋力一斩，一刀斩断了这家伙的头，让它在一片蓝火中哀嚎不已。
小七的出现帮助陈言解决了那速度奇快的东西，可是跟着小七一路追杀而来的，还有密密麻麻的尸群。
“交给你了”，看着几十步外那失去理智的一堆堆行尸，小七对陈言道。
陈言虽有重伤，可是此刻若是再不搏一搏，恐怕就得死在这里了。
他没有回话，取回自己的剑后，反而是迎着行尸们朝自己冲来的方向，上前一步。
这是一处斜坡，陈言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全身泛着微微的蓝火。
眼中杀意忽然大盛，一瞬间，整个剑身火势大涨，漆黑的夜色里，高温的火焰发着幽幽的蓝光。
小七此时已经解决了刚才还残留的一些行尸，并给了阿芽一把自己的飞刀，两个人一起站在陈言身后。
炽烈的高温带着可怕的威能，激起一阵阵热浪，蓄力之间，万籁俱寂。
超过上百只行尸已经到了近前，陈言一人一剑，独立坡间，嘴角渗出一丝血迹，眼中杀意夺眶而出的瞬间，带着蓝火的剑轰然挥出……
另一边，林一在摧毁行尸之时，却是发现周围的这些东西越来越多。
不只是此前那些逃命的村民全都变成了新的走尸，树林中，还有其他的行尸不断出现。
而且，除了极其少数的一些行尸看上去比较特殊以外，其余的，基本都是普通老百姓所化。
林一并不畏惧什么，即便是死亡，他也不害怕，可是恍惚间，行尸们已经把他围了几层。
速度快的猛然冲击而来，林一一拳将其轰飞，速度慢的刚到近前，就被林一一剑斩过，头颅滚到地上。
附近的地面早已经血肉铺满，残肢断臂比比皆是，血液糊住了土地，在夜色里发出腥臭。
林一见行尸越来越多，本想先突围而出，起身跃起的瞬间，空中又突然飞出两具行尸，速度之快，让林一也没来得及闪避。
被径直冲击落到地面的林一还未起身，周围数百只行尸已经前仆后继朝他冲来。
随着第一只行尸扑向倒地的林一开始撕咬，无数的怨念紧随其后，林一霎时间陷入如山的尸堆之中。
他的全身都在被尖牙啃食，自己的血肉被那些活动的尸体咬下，他想要反抗，可是用尽力气，也无法冲破。
很快，林一感觉意识有些恍惚了，可是也在此时，身体内好像有一股躁动的能量，正在隐隐作祟。
也许失去理智，让那力量主导自己，便能轻易脱身，可放弃自我后，又和这些没有生气的行尸有何分别呢。
全身都在被撕咬，然后愈合，又被撕咬，又继续愈合，那种痛楚开始折磨起了林一。
在被啃食之后，还有一种奇怪的力量好像在入侵他的大脑，要控制他的灵智。
林一在无数的行尸围困下，感受着无与伦比的痛苦，可这些痛苦，终究还只是肉体上的痛苦。
一阵拼命挣扎之后，林一还是没能挣脱，意识里出现一道白光，他忽然间看到了过去。
儿时举着木剑四处游荡，幻想着扬名天下的林一不会想到如今所遭遇的窘迫。
那时候，天高云淡，路平水浅，仿佛一切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他近乎无忧无虑，他看到花清朝自己走来。
可转瞬间，场景变换来到那个夜晚，红崖抓住了全村的人，开始惨无人道的变态实验。
林一并未在一旁看着，他猛地冲出，却忽的被一个少年一剑插倒在地上，自己的村子也消失不见，任凭自己如何挣扎，即使放弃理智，也无从逾越。
倒落地面以后，林一等了不知多久，风吹日晒，蚊虫叮咬，几番轮回，他不得挪动一分一毫。
直到某一天，沈历出现了，他走到林一身前，一手拔出了钉住林一的剑。
从那以后，林一为何而活呢？
他加入了沈历的队伍，杀人，杀人，还是杀人。
他杀过该死的人，也杀过不该死的人，可还是改不了自己那懦弱的性格。
他想做到许多事，可没有胆色，也没有能力。
他也做过许多事，但是这天下，还是一如往常，达官显贵们的寻欢作乐，建立在苦命穷人的哭泣之上。
这天下，是皇帝的，是百官的，是显贵的，是豪强的，唯独不是百姓的。
林一看到杨玉清死了，可除掉了杨玉清，当真就天下太平了吗。
死去的杨玉清又忽然化作了曾经被自己杀死的土莫诨，可还是一样，土莫诨死了，溪谷就不再是威胁了吗。
恍然间，沈历出现在林一背后，他冷冷地对林一道：“除暴安良，维持稳定，本就无法用你所以为的正义手段去完全做到”
“将军大侠的梦，早该让它烟消云散，美好的幻想，不足以承载现实的苦重”
“你已经获得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能力，可是，你究竟意欲何为呢，你想做什么，又能做到什么”
“你究竟是个犹犹豫豫的懦夫，还是个杀伐果决的刺客……谁知道呢”
“至少现在，你陷入困境，你无能脱身，你眼睁睁看着自己想救的人死在自己面前，你毫无办法，无所作为，你一无是处，更一事无成”
“即使给你重来的机会，你还是什么都保护不了，不是吗……”
林一听着沈历的话语，一时间有些怒火，手中一剑飞出：“闭嘴！”
然而飞剑而出的瞬间，林一转头一看，沈历突然变成了海姬。
一望无垠的沙漠里，林一亲手将海姬摧毁了。
可那剑却仍然不停，林一的眼前，被自己的剑所刺穿的人，也一个接着一个出现。
那是一副副自己知道或是不知道的面孔，有死去的黑卫成员，有自己杀掉的人，有天济会的人，有自己的父亲母亲，有跪倒的杨小灵，有路边的流氓，有矮屋的贫民，有一闪而过的蒋明、赵喻，也有多年以前，那个唯唯诺诺不懂事的林一，以及一脸轻蔑的红崖，更让他颤抖心惊的，还有面带微笑的花清……
他惊呼不要，可是一切为时已晚，他亲手摧毁了一切。
最后的最后，那把剑还穿透了不久前认识的李微，消失以前，林一分明听见，李微传来一句微弱的呼喊：“为苍生执剑……”
嘭的一声，剑落在地上，四周昏暗，难见光明，林一想去捡起那把剑，可手软无力，他竟拿不起。
他只是抓起剑，却拿不动，就像本该自由自在的鸟儿，有翅膀，却飞不得。
林一眼中闪过厉色，他必须拿起这把剑，他还有必须要完成的事。
然而，拿起之前，他看到了，小七和陈言正朝着自己飞奔而来，四下是数不清的行尸，它们正在啃食着自己。
拳头紧握，一股力量骤然间贯穿全身，那时刻，林一好像有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轰的一声，困住林一的尸堆被他猛然爆发的力量冲散，有些行尸在空中就被冲击成碎肉，散落一地。
重新站起的林一眼中有了更多的锋芒，他身上残缺不全，但正在快速愈合。
一具速度极快的行尸偷袭而来，林一随意一手抓住其头颅，就这么捏爆在空中。
其他的行尸们再次一拥而上，可这一次，却变成了林一一边倒的屠杀。
与此同时，陈言那一剑猛然挥出，剑气带着火焰席卷了大地，将一切冲上前来的走尸全部焚烧。
强大的冲击甚至将冲在前面的十几具行尸全都轰飞到了坡底。
攻击结束的瞬间，陈言也是一大口浊血呕出，他不得不将剑插在地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不过好在，经此一击，那些行尸都被蓝火吞没，还有些即使被烈火灼烧，依然要来攻击陈言，还未至，便被小七一刀砍下头颅。
斜坡上，蓝色火焰覆盖着此起彼伏的痛苦嚎叫，陈言和小七望着这一片幽蓝，眼神都有些黯淡了。
看着被火焰焚烧的行尸，躲在小七身边的阿芽悄悄落下眼泪，对于别人而言，那些不过是没有理智的怪物，可对于她来说，这全都是曾经村子里的叔叔伯伯、家人朋友。
死于火海里的，都曾经是活生生的人，或许人都逃不过一死，可为何弱者就这样被他人所主宰呢？
看着自己的行尸大军对于林一几人来说似乎是起不到作用了，阴暗树林中观察的老者眼中闪过更加狠辣的光。
他这才明白，来让自己撤离的风罡和岩彻所言非虚，这几人真不是善茬。
不过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今日之局，势必不死不休，他寒擎还有底牌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