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太爷爷
在民国时期的东北,那是一个胡子飞扬跋扈的年代,我的太爷爷就生活在那个时代。
太爷爷住在靠山屯,屯里大多数男人不是当了胡子就是跟着军阀去打仗,在那个人命如草芥的年代,生活实属不易。
而我们家还算是过的安稳的,因为太爷爷是一个猎户,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太爷爷凭借着自己胆大心细,和多年来在深山里磨练的打猎技巧,才活了下来。
说起打猎,大家的第一时间都会想起背着猎枪叼着烟袋的形象,但是那时候想要弄到一把像样的猎枪,是很困难的。
而且那时候就算你有,你也不敢放,因为上有官兵盯着,下有胡子守着,你放一枪,可能就把你的性命给搭上了。
于是太爷爷就自己琢磨出自己的一套打猎的套路。诱饵陷阱和一把锋利的矛。听到我爷爷跟我讲到这的时候,我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说起矛这个东西,要是掌握了技巧,在某些状况下还真的比枪要好使的多。平时就打些野兔,狍子也就够吃的了。
那时候靠山屯里女多男少,后来就被大家改为“寡妇村”了,大家还别笑,真的就叫寡妇村。
太爷爷那时候还很年轻,基本上天天在山里穿梭着,所以躲过了胡子的扫荡。
在山脚下,有那么一座茅草屋,住着一个寡妇带着一个半大的闺女,太爷爷看她们娘俩儿怪可怜的,经常把打来的野味分给她们。
久而久之,难免少不了风言风语,即使大家连肚子都填不饱,也不能阻止这群娘们儿碎嘴子。
太爷爷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当然是不愿意听,站在村口就跟他们理论起来。
这群泼妇一个个口吐芬芳愣是把我太爷爷气的憋的脸通红,头也不回的进了山,过了个把月才出来。
可出来的时候,几个好心的大妈就跟我太爷爷说,住山脚下那娘俩儿,自打太爷爷进山内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谁也不知道,她们到底去了哪。
太爷爷也没多想,本来嘛,自己也没别的什么意思,只是对这娘俩有点同情而已,这件事就此不了了之了。
转眼太爷爷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村里保媒的人一个又一个的往家里闯,倒不是太爷爷家里有钱,而要是嫁给太爷爷,不会担心饿肚子。
没几天的功夫儿,爷爷就跟村里村长的小闺女拜天地入洞房,咯吱咯吱嚼冰糖。太爷爷的单身生活,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可就在成亲当天晚上的酒席上,出了一件怪事儿。
村里为数不多的男人里,有一个叫铁蛋的小子,不知道发什么疯,大家几杯酒下肚正在胡吃海喝的时候,他突然瞪大了眼睛爬上桌子,左右开工的扇自己大耳刮子,嘴角都扇出血了,也不停手,嘴里还一直念叨着“太邪门了,太邪门了!”
太爷爷赶紧上去拦,可是已经晚了,这小子直接拿起盘子磕成两半,在自己脖子上狠狠的滑了下去。在座所有人基本都被溅了一脸血,铁蛋也径直的倒了下去,没了气息。
等到宪兵队来的时候,也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等到收拾完的时候,已经过了子时了。太爷爷怎么也想不出,自己大喜的日子,怎么闹了这么一出,洗漱了一下就进屋休息了。
可是太爷爷刚要躺下,就听见院子里好像有什么人在说话,声音很小,很细,不仔细听还以为是闹耗子。太爷爷打小就受到鬼怪的熏陶,所以当时心里就琢磨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但自己心里明白脚正不怕鞋歪,借着酒劲儿拉过一件皮袄子走了出去。
来到院子里左瞧瞧,右看看,什么也没有啊,转身就想往回走,可刚刚转身,身后就传来一句,“别走”。
太爷爷汗毛都立了起来,立马转头,可还是什么也看不见。这种情况下啊,要是有什么东西也就好了,可是偏偏就是什么也看不着,却还能感觉到有什么才是最可怕的。
“搁哪呢?我告诉你啊,你可别吓唬俺,俺又没做啥亏心事,给老子惹急了,找个大神儿把你们都端了。”太爷爷嘴上硬的很,其实心里早开始打鼓了,他倒是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但是这么多年在山里打猎,自己也犯迷糊,难不成是惹到什么狐仙儿了不成?
太爷爷说完就杵在原地许久,又故意的转了几次身,确定没了声音就回屋里休息了,躺在床上盘算着明个一起早就去村里找王三姐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太阳刚刚露出一点光芒,太爷爷已经穿好一身“真皮”套装,赶往村西的王三姐家了。
说起王三姐,那就不得不多说几句了。王三姐原来就是村里的王秃子的一傻闺女,可有一天半夜,这傻闺女突然发疯似的从炕上坐起来嚎啕大哭,怎么弄也不行,最后哭晕了过去,等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竟然一点也不傻了,说话也是有条有理的,好好打扮打扮,长相还挺不赖。
村里八乡的就有各种人上门提亲,可是王三姐就是谁也相不中,一辈子都没有出门子。
王三姐不仅仅失心疯好了,还多了一个才艺,能唱能跳,驱邪避鬼,而且是非常灵验。
家里有人闹病闹灾的,只要她给你来一段唱跳,什么病都能好。当然,我也怀疑当时可能就是越传越邪乎,但是至少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她确实有点本事,以至于多年以后,间歇的救了我一命,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哟,钟老弟,这大冷天的咋不搁家陪媳妇儿,跑我这嘎达来了。”说话的人就是王秃子,他这人油腔滑调的,跟宪兵队里混了一个夜班的差事儿,正好下班撞见了。
“王叔啊,这刚下班啊,我有点事儿,想求三姐帮个忙,要不是着急就把你们爷俩儿请家去吃酒了,来,这酒还有这野兔,肥着呢,快拿着!”说着把酒肉递给了王秃子,这王秃子也是个酒蒙子,一看到酒就走不动道。
“你小子就知道我好这口儿,赶紧进屋,这死冷寒天的,快快快!”
俩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屋子,一进里屋就看见王三姐在炕上盘着腿做针线活,见太爷爷进了屋子,放下手中的针线,招呼太爷爷坐下。
“呀,大兄弟来啦,弟妹呢,你看我,昨个出马,躺了一天也没去喝上喜酒,真不好意思啊!”王三姐这人直爽的很,边笑边说。
“不碍事,不碍事,酒天天都能喝,哈哈哈!”王秃子把炕桌一支,拿过两只小杯子还有从酒席上顺回来的一盘子折箩,津津有味的边吃边喝。
太爷爷脸上虽然是陪着笑,但王三姐打他一进来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于是就追问太爷爷怎么了,太爷爷一五一十的把酒席上的事和院子里的声音跟王三姐说了一通,说完又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嗯,我估摸着,事情没那么简单,但是我见你这容光焕发的,不像是你的问题啊,诶,能不能是大妹子的事儿啊。”
“我看她比我体格子还壮实呢,应该不能吧?”太爷爷的话把王三姐逗乐了,笑着说一会问问大仙儿,咋回事。
说起这“出马仙儿”,就是原始宗教萨满教的延续,动物修炼又称的精灵神怪出山为济世度人。在人群中挑选自己的弟子,借助弟子的身体行善积德,大多流行在北方,东北的出马仙儿,更是颇为有特色的,又唱又跳,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唱二人转。
大多数能够修炼成精的动物,大多分为“狐黄白柳灰”,就是狐狸,黄皮子(黄鼠狼),刺猬,长虫(蛇)和耗子(老鼠)五大仙儿。每种“仙儿”的本事也都是不一样的,王三姐就是狐仙儿的出马弟子,精通驱鬼解灾。
听到王三姐说要出马,太爷爷的心里有了一丝底气,嘴上是一个劲儿的道谢。王三姐一挥手,示意太爷爷不必担心。自己就盘起腿,口中念念有词,也听不见说的是什么东西。
过了半个钟头左右就见王三姐一阵抽搐,太爷爷急忙要上前,却被王秃子拦住了,说别担心,她这是要上身了,太爷爷才坐了回去,静观其变。
过了不一会,王三姐也不再抽搐,只是低着头,身体左摇右晃的,像是在自言自语,有好像有个人在跟她说话一样。这样持续了一会儿,王三姐突然睁大眼睛盯着太爷爷的身后。
太爷爷急忙回头看,可是身后只是一面火墙啊,回头再看王三姐那狰狞的脸,吓的他扭头去看身边喝着小酒的王秃子。
这王秃子也有点犯怵了,之前出马无数次,也没有像今天这样的,难不成这回真出大事了?王秃子放下酒杯,想要靠近看看怎么个情况,可还没等靠近,王三姐一翻白眼,倒在炕上了。
王秃子和太爷爷这大眼瞪小眼的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了,都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啊!”王三姐叫了一声就坐了起来,长出一口气,好像死里逃生般。
王秃子赶紧满上一杯酒递了过去,王三姐一饮而尽,又喘了一会儿,慢慢的说道:
“这回这事儿,跟你没关系的,你不用害怕,是内铁蛋子自己作的祸,你一会回家,等到晚上一更,拿一只鸡,要新鲜的整鸡,拿三炷香,摆在门口,待香火燃尽就没事儿了,别的什么的就不用管了。”
“是给脏东西享用的么?”太爷爷追问。
“是给大仙儿享用的,有她保着你,内些玩意儿,不敢害你,还有,本身也不是冲着你来的。以后别多管闲事就成了。”
我太爷爷是一头雾水啊,自己怎么就多管了闲事了?转念一想,既然王三姐说出这话,肯定是有什么原因了。
既然王三姐说不管,那就不管吧,只要自己家能平安,不比啥都强啊。道过谢后,寒暄了几句就回到了家中。
果然,之后的几年,一直都是平安无事,唯一的一件事,就是打那次王三姐出马的年后,王三姐失踪了。
跟山脚下茅草屋那对娘俩儿一样,就那么突然的消失了。
王秃子在闺女失踪后没几年,被前来打劫的胡子拿刀捅死在自己家的柴火垛里了。
太爷爷经常带着太奶奶去山里住,所以躲过一劫,可太奶奶一家都被胡子给杀了,要说那时候可千万别当什么村干部,你要是不把这帮胡子伺候好了,分分钟家破人亡。
安葬好岳父一家的太爷爷就带着太奶奶和全部家当(其实也没剩下什么了),躲进了深山,在那个动荡不安的年代里,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