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温柔的雪

迎新盛典开幕了，百芝娴他们班的节目排在第6位。

“到时候表演结束时，我们一起伸出左手，喊一句有关青春的口号。”班长采用了百芝娴的提议，“喊哪句口号那呢？就比较经典的那句：青春不完，我们不散。可以吗？”

经过大家的一致认同，演示了一遍后，轮到他们了。

百芝娴上舞台时不小心摔了一跤，程帆吓得连忙将她扶起：“没事吧？千万不要逞强。”

“没事。”她除了再次将手腕扭伤，其他都没事。

“你放心，我是不会失误的。”她见程帆还一脸担心地看着她，便勉强笑说。

“我不是担心表演会失误，而是担心你的身体。”他蹙眉。

百芝娴不说话，程帆已经成功胜任那个位置了。这一次表演，手腕再疼，她也不会托他后悔的。

“跟着我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

右手，左手慢动作重播。

噢，这首歌，给你快乐，

你有没有爱上我?

……”

三个翩翩少年，一个班级集体，放肆地展示着青春最闪的模样。就算分离，又能怎样呢?他们已经约定会变得更好，跳得更浪，唱得更响！那些青春中的小秘密，已被他们放入人生的百宝箱，等待合适的人变成一把钥匙，将它开启。

“程帆，”在跳完最后一个动作之前，百芝娴唤道，“谢谢你。”

接着，他们一起伸出右手，握成拳头，高呼：“青春不完，我们不散！”

台下的观众鼓掌，他们相视彼此，眼角含泪，纷纷下了舞台。他们沉浸在青春的怀抱里，挥舞双臂，和过去说“拜拜”也在向自己的美好未来招手，喊“你好”。

“刚才我好像听见你在台上和我说谢谢，为什么？”程帆一下场就问。

“因为，是你让我找到了最坚强、倔强的自己。”她在心中作答，朝他灿烂地笑，没有说话。

程帆很聪明，他从她的眼神里读懂了。刚想同样向她表达谢意却无意中瞥到她的手腕红了，他急忙拉起，质问她：“这是刚才摔得吗?”她低下头，明显是心虚了，“为什么不说！”他吼她。

高弈扬看见了，他撇撇嘴，刚才在台上，他好像听见百芝娴跟他说谢谢，谢个大头鬼啊？看看程帆是怎么“回报”她的。

程帆拿起自己的外套，披在百芝娴身上，气呼呼地带她离开了。高弈扬好奇地跟上去。

“芝娴，你知道吗?我妈妈死了。”在两人沉默的环境下，他突然说，突然红了眼眶，“她是病死的。她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舒服，还不去医院检查症状，不告诉任何人，仍然每天去上班，位我们做家务。有一天，她撑不下去了，就倒在厨房里，死了。”他落下一滴眼泪，“百芝娴，你不是说我是哆啦A梦吗？我之所以要带那么多创口贴啦，安全帽啦，护腕护膝啦，是因为我见不得自己受伤，更见不得别人受伤，我害怕有人还会因为我的一时疏忽而离开，永远的离开……”

“我爸妈都死了，爸爸是病死的，而妈妈……是本来就得了白血病，后来又出了车祸。现在，我继母养我和我同父异母的哥哥，就是方澈。”百芝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就将自己的身世说了出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盯着她明亮的双眸说：“芝娴，我们算是同类人，以后，你如果需要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

“我信你。”她笑，“其实……第一次练习，我摔的第一次跤的时候，手就扭了一下，过了两三天不疼了，然后，今天……旧伤复原了。”

“你！……”他一听，刚沉淀下来的心又被吊起来，“下次不许这样了，听到没有?”

“没有下次了啦！”她巧妙的回答。

说着，他们走进了医务室。高弈扬掉头就走气死了气死了!气自己当初没有站出来说要教她？呵呵。

“呀！手臂都扭成这样了才过来。你们这些孩子呀……”保健室老师拿出药膏，“忍着疼哦。”

“你要是疼掐我的手臂就好了。”他将手臂伸过去。

“不用，我怎么好意思呀。”百芝娴向程帆怒了努嘴，告诉他有老师在。

“怎么不好意思呀?”看着百芝娴气急败坏的样子，程帆宠溺地笑了。

当他们回到礼堂，表演还有5场。百芝娴看了看程帆，忙把衣服脱下来递给他:“你快穿上!我自己有外套！”

所有节目都表演完，听节目安排说，会有一个秘密活动，由校长主持。

校长拿着话筒，走上舞台：“同学们，你们都快成年了，都是大孩子了，可以说，已经不再是大人怀抱下的小鸟了。未来，我们会遇到挫折磨难，我们会收获甜蜜成果，还会拥有自己的大家庭。每个人都是这样过来的。青春，正值你们这个年纪，有酸甜苦辣咸将你们环绕，你们的青春才得以充实而丰满。青春会给你们带来一个欣赏的异性，让你们心中的感情强烈爆发，有好亦坏。但现在，我给你们十分钟，去拥抱，去向青春告白!”

当百芝娴不知所措时，方澈过来了，程帆过来了，班长过来了。

“谢谢，哥。”她抱住方澈。

“谢谢，程帆。”程帆抱住她。

“谢谢，班长。”她们拥抱。

远处，有两个人站在同一条线上，望着她不动。一个是高弈扬，另一个是沈景洄。

百芝娴明白，如果她走向高弈扬，那沈景洄这个好女孩，她就再也抱不回来了。如果走向沈景洄，高弈扬就会生气，不给她好脸色看，再严重，说不定再也不会理自己。

一分钟过去了，百芝娴不动。

两分钟过去了，她扔不动。

三分钟，还是不动。

……

怎么办？她必须做一个决定。她好犹豫，一个是一年的好姐妹，另一个是认识半年还不到的……好同学。她有答案了。

一滴热泪流下来，她走向前，走向他们两人。

走向高弈扬。

高弈扬笑了，张开双臂，她向后退了一步，向他鞠躬：“对不起，我……”

“够了，走吧。”他冷冷地打断。这是他第二次用这么冷的语气跟她说话。

“不是，我……”百芝娴急了，他误会了她的意思。

“走。”面无表情地，连生气的表现都不想给她看到。

其实百芝娴想说:“对不起，我那天不该和你说那种话。我错了。”之后在拥抱他。

少年误会了，而少女，也在那么一瞬间不想解释了。

就这样吧。就这样停下来，不要再往前跑了。

她走向沈景洄，抱住：“谢谢景洄，谢谢你还愿意停下来等我。”

“芝娴，你选择我，我好意外啊。”她也抱住她，异常平静却意味深长地说，“对不起。其实，我说那些话的时候，我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真的。说出那些话，我也很难过，简直像心在滴血，恨不得把自己杀了。”

“别那样，一切都过去了。我们一起，手牵手，去拥抱未来。”

是啊，一切都过去了。那些无法抹平的伤痛，还未愈合的伤口，一时激动而受的创伤，都是过去。不会是现在，也不是未来。现在可是在拥抱啊。未来，未来在干什么呢？或者说，自己和他还会有未来吗？从现在开始，她也想像那个少年一样，相信奇迹。

人群散了，人走了，也请悲伤恼怒散了吧，也请对少年的幻想散开，消散人海。

中午，在吃完丰盛的午餐后，百芝娴和沈景洄手挽着手准备回教室。何况，她们好久都没有那么亲密了。

“芝娴！”身后有一个很熟悉的男音，是程帆，“等等，芝娴！”

“怎么了？”百芝娴回过头，“这么急干什么？”

“努。”程帆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给，这是上午医生给你涂的药，我看你那只手活动不是很方便，便去求那个老师，你拿着吧，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要到这么一点的。不要弄得更严重了，看你刚才吃饭表情不太对劲儿。”

百芝娴的眼睛湿润了，她接过来，感激地望着他：“程帆，我……我感动得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那就什么都不用说。我发过誓，我会帮你。”他说着，向她摆摆手，跑走了。

那是发誓吗？百芝娴平身第一次知道原来还可以这么发誓。

“芝娴，那个程帆……对你很好呢。”沈景洄说。

“什么很好？是特别好行不行？比那个大冰块好多了，好上亿倍。”百芝娴发狠。

“大冰块，谁啊？”沈景洄明知故问。

“还能是谁啊?高弈扬呗。”百芝娴没有发现沈景洄的不对劲儿。

“那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这个问题并不是很礼貌。”

“景洄，我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疏了？你问吧，我不会建议的。”百芝娴疑惑的看着沈景洄。

“你喜欢程帆吗？”她问。

百芝娴停下脚步，盯着她的双眸，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已经没有从前的纯真了，里面隐藏的，是雾霾。

百芝娴不知道该怎样作答，她可不能再伤害她了呀……

“我喜欢，”百芝娴拼了，“我喜欢程帆。他有颜值，有成绩，有品德，那么完美……我不喜欢他还能喜欢谁呢？大冰块？”

“我也觉得是，他真的是六好少年。”沈景洄“笑”了，她的笑里明显隐藏着什么。

“回教室吧，一天不上课，很亏呢，趁中午时间好好复习复习。”百芝娴加快脚步，将“大冰块”丢在身后。

“浑蛋。”高弈扬骂自己，也骂百芝娴和程帆。自己干嘛还要关注她，总是喜欢看她，然后……然后听到这辈子最不愿意听到的……

一到下午，校长在广播里宣布开始“窜班蹭吃”后，班长就十分客气地将班主任老师请了出去，锁上前后两扇门，插上窗，关掉所有灯，开始他们最独特的“高中同学聚会”。

“马上烤好啦！”烧烤的男生叫，“S1，S2，S3，快来帮我的忙！”

台上还摆了很多小甜点，但没有人开动，他们要等所有人齐了才开动。

“行，来！”烧烤摆上来，放在专门有家长搬来的圆桌上那些碍事的课桌都搬走了，书包和书全都在宿舍里。

大家心照不宣地站起来，一同举起手中的可乐，女生们开口：“第一杯！”

“敬我们的欢笑！”大家异口同声，喝掉了可乐的三分之一。

男生们大多数还是笑咪咪的:“第二杯！”

“敬我们的回忆！”大家喝掉了三分之二。

“第三杯！”全体同学一起叫，“敬我们的青春！”

“点首歌！”男生A倚在椅子上，像喝醉了一般，“老子来唱！”显然，他在开玩笑。

“来首五月天的《突然好想你》。”男生B一脸认真的说。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最怕朋友突然的关心，

最怕回忆突然翻滚，

绞痛着不平息，

最怕突然听到你的消息。”男生A闭上眼睛。

“突然好想你，

你会在哪里，

过的快乐或委屈；

突然好想你，

突然锋利的回忆，

突然模糊的眼睛。”高潮时，全班男生跟了上来，一起唱。

“我们那么甜、那么美，

那么相信，

那么疯， 那么热烈的曾经，

为何我们，

还是要奔向各自的幸福，

和遗憾中老去。”全体女生唱了起来。

“没有你却又突然听到你的消息。”大家为这首歌完美地收尾了。

“好！”他们为自己鼓掌。

男生A说：“我起头了。你们女生来一个岑宁儿的《追光者》。谁来？班长起个头！噢！”他叫。

“我又不是唱歌的料，合唱时也几乎是混混的。芝娴也是班长，她来她来！上帝一定会对美女过分宠爱的！”班长故意把皮球抛给百芝娴。

“我……我唱得不好。”可以说，《追光者》是百芝娴最喜欢的歌了，但一下子当那么多人的面，还是有点恐惧的。她将目光投向方澈。

方澈心知肚明，但他却存心道：“娴娴唱歌可好听啦！来一个！”

她只好妥协：“原唱同步吧，没音乐真的不行。”

她听见了原唱，深呼一口气：“如果说你是海上的烟火，

我是浪花的泡沫，某一刻你的光照亮了我，

如果说你是遥远的星河，耀眼得让人想哭，

我是追逐着你的眼眸，总在孤单时候眺望夜空。”

全班沉浸了，是跑调还是太难听？“哎呀，就知道自己不应该唱的。”她心说。

“好！太好听了，芝娴！”程帆带头鼓掌，“一起来！”

“我可以跟在你身后，像影子追着光梦游，

我可以等在这路口，不管你会不会经过，

每当我为你抬起头，连眼泪都觉得自由，

有的爱像阳光倾落，边拥有边失去着。”

“我可以跟在你身后，像影子追着光梦游。

我可以等在这路口，不管你会不会经过。

每当我为你抬起头，连眼泪都觉得自由。

有的爱像大雨滂沱，却依然相信彩虹。”有的女生哭了。

“这次，我们一起来！”程帆站起身，“牛奶咖啡的《明天，你好》。”

“看昨天的我们，走远了，在命运广场中央，等待。

那模糊的肩膀，越奔跑、越渺小。

曾经并肩往前的伙伴，在举杯祝福后都走散，

只是那个夜晚，我深深，的都留藏在心坎，

长大以后，我只能奔跑；我多害怕，黑暗中跌倒；

明天你好，含着泪微笑；越美好，越害怕得到；

每一次哭，又笑着，奔跑，

一边失去，一边在寻找，

明天你好，声音多渺小。

却提醒我，勇敢是什么

……

却提醒我，勇敢是什么。”

所有人都低头擦眼泪，高弈扬不满地喊道：“幼稚!你们都这么大了还哭，丢不丢人？吃吃吃！不然我全部包了！”随后便去开灯。

大家一听，马上伸手拿美食，百芝娴不动，她的右手现在特别疼，不能动。

“芝娴，不吃吗？”沈景洄问。她含笑摇头。

一直看着百芝娴的程帆当然明白为什么了，他和坐在她身边的男生说了几句，他们变换了位置，她坐到百芝娴身边：“把手给我，药拿出来。”

“哪儿疼？指一下。”他用一只手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拿着占了药膏的棉花棒。他低下头，轻轻地为她涂，“疼吗？”

“不疼。”不知道为什么，真的一点也不疼，他比那个保健室老师温柔多了。

“下次疼一定要说。”他告械她。

她害怕了。

她开始害怕自己会真的喜欢上程帆。

高弈扬坐在百芝娴的斜侧边，从这个视角正好可以看到一切。他一直盯着百芝娴。“干嘛盯着那个傻丫头？她都亲口承认喜欢程帆了，干嘛还关注她？不对，人家喜欢谁管你什么事儿？你凑啥热闹？”他不断跟自己说，但总是不起作用。

最后，他冷笑，程帆，你好样儿的。

等他们将所有门窗打开，才发现原来下雪了：冬天的第一场雪。

这是为他们而下的一场最热情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