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不是贱人唐僧1
总的来说,唐僧就一个特点,贱。
二八搞不懂一个学心理学出身的人,为什么在奶茶店上班?或者说他为什么要学心理学?
时间倒回他的童年。
唐僧出生在绵阳,在一条街上过完了他的整个童年。这条街出奇的长,路不宽仅能容两辆车相对驶过。街的两旁是一家挨着一家的房屋。
站在街头,你可以从清末看到九十年代初。
有的人家把靠街的屋子做了商铺,木质的柜台斑驳了,可架不住里面的东西对街上孩子们的吸引力。
街腰的人家租下邻居的房子,开了一家餐馆,也是街上唯一的餐馆。幼年的唐僧时常被餐馆大师傅大火爆腰花的场面震慑,几乎带着近似崇拜的眼神看着大师傅。
大师傅甩动大铁锅,火舌从锅底窜出直直涌到锅面,隔着火焰,大师傅对着唐僧笑了。大师傅把爆好的腰花倒进盘子里,唐僧吸溜着鼻子,不放过一丝香味。咽了一口口水,在母亲的喊声中跑回了家。
他的家在街尾的九十年代,一直停滞在了九十年代。
回到家,看着桌上一个月几乎都重样的菜,他开始回想起刚刚火爆腰花的味道。
了无生趣的扒拉了几口,学着刚看的电视剧里,重重扔了筷子,把碗往桌心一推,嘴里还要补充一句:“我吃不下了。”
母亲抬头关切地看了他一眼,唐僧接上母亲的眼神,小心的说道:“我想吃餐馆炒的菜。”
母亲还没回答什么,唐僧后脑勺被狠狠打了一下,直接从椅子上跌坐到地上。
他坐在地上回头看,父亲涨红了眼,头发蓬乱,披着外衣,喘着粗气。
母亲要伸手拉他起来,却被父亲一把掀翻在地。
父亲指着母亲,狠狠说:“他要吃什么?你为什么不做给他吃?”
趴在地上的母亲不敢说话,父亲见母亲不回答,气焰高涨,上腿要踢。
唐僧一把抱住父亲的腿,父亲用力甩开他,唐僧又扑过去,死死抱住他。
父亲扯着他后领,一把拽起来,扔进房间内,锁了起来。转身又对母亲拳打脚踢,母亲闻着浓重的酒精味,一句话都不敢讲,连哭喊都发不出声音。
整间屋子只有父亲的打骂声,和里屋唐僧的喊叫。
不知过了多久,声音渐渐平息,母亲颤抖着打开里屋的门,唐僧看见,父亲躺在沙发上已经睡着,脚边滚动着一个空酒瓶。
初中唐僧离开那条街,也离开那个家。
后来,街道上餐馆越开越多,邻居越来越少,外乡人以”占领”的姿态完成了对故乡的重建。
那个故乡藏着唐僧太多的哭喊,他不想去回忆,又无法从记忆里割舍。
那盘没有吃上的火爆腰花,走遍万水千山也无法找到那样的味道。
多年后,唐僧路过那里,发现这已经成为美食一条街。
他沿着街道往里走,路过一户一户陌生的面孔,他们笑意盈盈地欢迎和曾经气急败坏咒骂的表情无法重合。
在一个窗口停下,依稀辨认出里面坐着的男人是曾经的老邻居。
老邻居对唐僧依然展现一贯的表情,眼神里连一丝变化都不给。
他就这么在窗里坐着,听不见嘈杂,仿佛看不见改变就以为可以不变。
唐僧放弃了他,往前走,带着记忆,停步在街腰的餐馆。
餐馆的生意依然火爆,老板又租下了两间屋,成为美食街当之无愧的霸主。
已经看不见童年的土灶,再没有那个隔着火焰冲他笑的大师傅了。他突然很想吃那道火爆腰花,走进去,点了一份。
厨房被包裹在里面,只听见轰隆隆的响声,各种菜的味道混杂在一起。
他伸长鼻子,使劲嗅,也找不到记忆里的味道。
不多时,火爆腰花端上了桌,它看着这道菜,愣了几秒钟,没有动,付钱,走人。
不是那样的味道,那样的味道再也没有了,他这样想着。
又继续往前走着,却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逃离般的退却。
任凭老屋滞留在九十年代的记忆。
搬离老屋的日子,唐僧并不好过。
父母离异,母亲松了口气,终于可以不用提心吊胆的生活。
唐僧轮流跟着他们生活,说是轮流,其实绝大数时间都跟着母亲。
去父亲那里只是因为母亲没时间照料他,或者没钱照料他。
有段时间,他发现母亲脸上的笑容明显多了,还喜欢打扮,甚至,还烫了头发。
他们那时候生活过得紧巴巴,一向节俭的母亲,连肉都舍不得多买的母亲,花大价钱烫了头发,他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默默在心里开始建设,直到在一次晚饭的桌上,母亲严肃又小心的试探着:“有个叔叔,对妈妈挺好的。”
唐僧筷子都没停地看了一眼她,慢吞吞地说道:“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决定好了告诉我一声就行。”
听他这么说,母亲很快做出决定,她跟了做工程的叔叔。
后来听说,父亲也不甘落后,娶了做小本生意的阿姨。
阿姨生性强势,父亲敢醉酒,她就敢拿棍子抽他。
打过几次后,父亲知道她是认真的,加上年纪大了,常年酗酒,身体早糟蹋得差不多了,就懂得了惜命。母亲当年没赶上他惜命的时候。
唐僧再去见他时,亲眼看见父亲只敢喝二两,边喝还边偷看阿姨。
唐僧只觉得好笑,心想,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想完又替自己母亲不值。
叔叔和阿姨都有自己的小孩,于是他多了两个妹妹和一份压岁钱。
父亲很传统,到底还是看重自己儿子,叔叔自己是个姑娘,现又有了儿子,自觉儿女双全,对他不比对自己亲生女儿差。
高中一毕业,填志愿,他一个家附近的都没填。
远远逃开了过往,独自到成都读书。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总是有一个疑问萦绕在他心头——他是怎么想的?他为什么会这样做?他总认为,如果可以知道人是怎么想的,就可以预测,父亲什么时候会动手打人。如果可以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就可以告诉小时候的自己,怎样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