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感情与现实(四)
鼠人家的宅基地竹树环绕,一片葱茏;春暖花开,更是桃红柳绿,说起来也真不错;但他所住的只是两间旧瓦屋,砖旧瓦稀,东头加搭了一个草盖的披。草披边沿低矮,墙还是用垡头砌的,实在算不上个正经房。记得小姐姐在家时,有个西面队里的搞文娱的来家玩,看到这样的房子还说过一句话:“你家就住这儿啊?”鼠人在一旁可是清楚听到的噢。
确实,平时在队里干活回家到河坝外看,或从圆沟南河边自留地往回看,那两间屋带个披真是也看不上眼。自从69年遭了龙卷风,队里圩上人家也都渐渐将破损的房子翻建成瓦房或草脊瓦檐的略好些的房子。鼠人虽然不准备马上谈对象结婚成家把房子弄得多漂亮,但把那间草盖的披改建成一间正式的房子也还很有必要。
说建就动手,倒几棵大叶子白杨树,直堂堂的做梁,略微有点弯的作柱;买两捆燕竹,量好长度,用火熏出油,弯曲一百二十度,密密地绑到梁上当屋架。再用河边的芦材编成篱子做“屋旺”,上面铺草泥平,就可盖瓦了。麻烦的是当时煤炭紧张,砖瓦很难买。鼠人和厚传等曾多次到远近的砖窑厂看过、问过,瓦买到了,砖没买成。有瓦先盖起来,外面看起来就是瓦房了;买不到砖,就还用垡头砌,多加几根暗柱,砌实泥好粉白,里外刷上白石灰水、青石灰水,也结实、也挺好看。
房子改建后,三间屋的结构也算有模有样了。只是正梁东面头上被木工略微弄高了一点,显得有点翘,但比原来那塌在一头的草披,可是强多了。屋子里面也宽出一米多,支灶、养猪养羊的场子也比早先大得多。
“房子宽敞了,家具也趁热打铁,倒棵树,放河里刹一刹,请木工打张床,打个橱子柜子吧!”母亲说,她潜意识还是想动员鼠人把家里弄得好一点,争取能早些说个儿媳妇。鼠人有些不以为然,这样的家庭背景,还有什么意思再往下传呢?
队长也说,队里要了你家两棵楝树,接仓库房做柱子的,那东河边的水松杨你们可以倒了打打家具。
那是个特殊年代,成分不好的人家的东西,队里可以要过去派用场;但也人性化关心,指出让鼠人可以自由支配的。既如此,那就倒树吧!不要让你用不用,到后来想用了再又用不上。
倒树还差一点出大事。记得是队里徐高明和前头圩上顺子哥来帮下树头树枝的。这树很高大,又长在河湾拐角处,不能直接锯根倒。当高明哥在锯树冠时,鼠人站在离树比较远的地方,可没想到虽然离得远,树冠掉下来时,叶梢先着地,粗大的树膀子弹跳一下倒过来,却擦到了鼠人大腿前部硬肉块,看起来轻轻剐了一下,裤子也没有破,但捞起长裤一看,大腿根部肉凹下去一大块,硬骨头处,紫色的血印清晰可见,而且也很疼。鼠人立即退后数步,对着淤血处揉按,一会儿还有两地方肿了起来。总算水松杨的树皮比较软,没有破皮流血,也没伤到骨头。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树倒下来,根据用料长度,高明、顺子来帮断了,下到靠后门口这边河里“刹”。这是当时农村的做法,倒下来的活树放河里浸泡经冬历夏一年以上,以后用这树打的家具就不会有虫蛀了。这个把树放河里长时间浸泡的过程就叫“刹”。
水松杨刹过之后,就请木工来放料打床、打橱柜了,那时厚传媳妇纪珍的小哥木工做得好,还能联系雕匠雕花装饰。鼠人就请他来家打了雕花床,把原来用简单床架搁的棕绷子嵌到花床里面,这是别人家所没有的。大橱呢,也选择了两节头的,上截门上也还用了雕花装饰,下截有抽屉有门,装在一起也很别致,搬运移动还可拆卸,很方便。另外还打了抽桌椅子等。这些家具打好,摆在房间里,房间立时就蓬荜生辉,大不一样了。
鼠人借这机会,自己动手油漆。他先用腻子补补洞、批批缝,再刷一层红颜料,干了之后用砂纸磨磨,然后用荸荠色的清漆,反复刷了两三层,橱柜桌椅看着由白变红,由红变得油光铮亮,看起来真比一般油漆工漆得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