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噩梦（八）
阜秋从书桌上醒来，慢慢活动着僵硬的身体，现在真不是十几岁能趴在书桌上睡的年纪了。她收起摊在桌子上的题本，从架子上抽出一张信纸，简单写了几行字之后封进了信封。
做完这些事她就下了楼，没有锁卧室的门。
“早……”筱君打着呵欠走下楼来，看到坐在沙发上喝饮料的“阜秋”，照例打了个招呼。
看到“阜秋”没有反应，筱君有些奇怪：“阜秋？陈阜秋！”阜秋才听到似的，面无表情地抬起眼。
这个眼神……筱君有些迟疑地喊出那个昵称：“秋儿？”
“怎么了？”阜秋放下杯子，以为她有什么事。
“真的是你吗？！你回来了！”筱君冲上前一把抓起她的手，欣喜异常。
阜秋露出懵懂的表情：筱君为什么忽然抱她？这几天发生了什么大事吗？等雁南醒了得好好问问。
筱君一把把她拉进怀里：“呜呜呜……你……我好想你……”
“你们和好了？”䢼闵骁探出头。
“我们也没吵架啊！”筱君懒得瞪他，“我就是刚刚做了个梦，梦到你不见了，我很害怕……”
阜秋抬起手拍拍她的背，连什么像样的安慰都说不出口：“我会陪着你的……”
筱君松开她，坐到她身边：“今晚去逛一逛好不好？天快热了，咱们去买两件夏装。”
阜秋动动嘴唇想拒绝，却在看到她期盼的眼神后犹豫了。
“你有事吗？”筱君笑容僵在脸上，赶紧改口，“没事，那我改天再……”
“没有，我陪你。”
“好~”筱君眉眼弯弯，朝她抛了个飞吻。
没人看到她转过头的刹那笑容顿失，柳眉低垂。确实是阜秋回来了，但，她什么话都回应，什么请求都答应，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要走了，去一个地方静静地消失。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她从来不会说“我会陪着你的”这种话，除了这种时候。去天上陪我吗？筱君在心里冷笑。
如果能让你多活一个晚上，我可以寸步不离地跟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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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筱君！”走进商场，筱君听见身后有人唤她，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看到穿着牛仔马甲白T恤朝她挥手的慕宇凡。
阜秋下意识挡住脸，不愿见到熟人：“我去个卫生间。”
“好，我在这里等你。”
一旁跟踪的孙赫探出头，他跟了她们一路，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男人。
“你是谁？为什么跟踪我们？”他的肩膀上忽然落了一只手，女子冷漠的声音传来，吓得他一哆嗦。
孙赫转过头来，认出她就是在筱君旁边的人：“关你什么事？”
“真可笑。”阜秋眯起眼睛打量对方，那双恶心的眼睛满是野心和欲望。
“什么可笑？”孙赫以为是自己仪容不整，整整自己的领带。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什么意思？！”孙赫皱起眉头。
“我记得她有一个前男友，衣冠禽兽，不对，长得一般，使用暴力。”
孙赫像个被踩了尾巴的狗：“你算老几……”阜秋平淡地打断他：“狗急跳墙。”
“滚开！”阜秋以为他会打她，但没想到他一把推开自己冲向了筱君，一个踉跄摔在地上，意识随着动作被摔了个七零八落，她每动一下仿佛就有一片意识从她的大脑顺着每根骨头向下坠落。她在地上挣扎着摸索着，像在黑夜里摸索着寻找出路的人，茫然无措。
孙赫看筱君在和那个男人说话，冲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筱君受到这股冲击一个踉跄勉强站住。
慕宇凡看见筱君在他面前差点被撞飞出去，大跨步上前拨开这个男人的手，挡在筱君身侧，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喙的气势，垂目睥睨着对方：“你是谁？”
筱君几近贴在他背后，要仰头才能看到他。他的声音褪去了年少的稚气，比以前低沉。这是自相遇以来第一次离这么近，终于对他们都长大有了实感，不再是初中时候的小屁孩了。
孙赫仰头瞪着慕宇凡，再次抓紧筱君的手腕：“这是我女朋友！”
慕宇凡不信：“别扯，女朋友你还用跟踪一路？”
“妈妈，我好像看到我们班主任了！”许梓桐和妈妈在逛街，在拐角处看到了冷筱君，很是惊喜，于是松开妈妈的手朝着冷筱君跑过去。
许梓桐跑过来的时候笑的很开心，眼睛亮闪闪的。
“松手！”冷筱君看见许梓桐心内一惊，呵斥着把孙赫和慕宇凡推开，快步走上前弯下腰，笑看着许梓桐：“梓桐，你今天好漂亮啊。”
许梓桐红着脸：“谢谢老师，你还是那么好看。”
慕宇凡凑过来也打了声招呼。
许妈妈踩着细高跟，拎着小鳄鱼皮包走过来，细长的眼睛瞥了一眼筱君，勉为其难地挤出一个笑容，握住她的手，大红色的嘴唇懒懒地吐出一句话：“冷老师您好，您就是梓桐的新班主任吧。”
“对，您好梓桐妈妈。”筱君刚碰到她的手她就收了回去，搞得筱君有些尴尬。
寒暄几句过后，许梓桐向冷筱君告别。许妈妈赶紧把许梓桐拉走，回去的路上对这个年轻老师嗤之以鼻：“这是你们班主任？在那儿跟一群男人拉拉扯扯干什么呢？”
许梓桐瞪大眼睛赶紧替筱君说话：“不是！那是我们体育老师，他们关系本来就很好！”
她还想回头看一眼冷老师，许妈妈一把拽紧她：“看什么呢，快走！看来我得向你们校长反映一下了，真是世风日下啧啧啧……”
“慕宇凡你先走。”送走许梓桐，孙赫走过来还想过来说什么，却被慕宇凡一个箭步挡了回去。
筱君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孙赫，给我一些时间好吗？”
筱君匆匆离开了现场，没再看孙赫一眼。孙赫愣在原地，她的声音冷漠得很陌生，不再是印象里那个对他百依百顺的小雀鸟了。
她变了吗？他不相信。
她不敢面对他，一定是因为心里还有他。
慕宇凡跟在她身后像是有什么话想问，筱君带着他走到拐角后看不见孙赫的地方：“今天谢谢你，是我没处理好。”
“我碰巧看到他跟踪你，想跟你说结果被他冲上来打断了。”他手里紧张地比划着，“他是你男……”
“不是，抱歉我不想聊这件事，我走了。”筱君终于明白阜秋为什么经常拉着一张脸说些无情的话了，在心绪杂乱的时候真的很难有心情聊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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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谁？”跪坐着缩在墙角的雁南捂着头，茫然地看着在空气中“漂浮”着的属于她和阜秋姐的意识。一群闪着幽幽紫光的蝴蝶萦绕在身侧，像是异世界的使者。
“现在我应该在上晚自习……怎么会在这里……”在她的记忆里，她还在上高中，晚自习班主任正在训斥班里不听话的学生，班里安静得有些奇异，大家都在暗暗听着着班主任究竟在说些什么。
“晚卿！”像梦魇的人般失声地喊出一个名字之后，那些碎片和蝴蝶霎时随着这声又涌回了身体。雁南直起身子，倚在墙上大口呼吸，刚刚亲历一场意识动荡，那种灵魂出窍的抽离感仍让她惊魂未定：“什么情况……晚卿是谁？我是谁……”
“不对，刚刚我在和筱君逛街！”雁南闭上眼缓了缓神。
阜秋的声音听上去也有些虚弱：“我们的意识好像因为冲击混杂在一起了。”
“秋儿！！秋儿你怎么了！”筱君和致远找了过来。
“没事，刚刚被人撞倒了。”雁南感觉身体有些无力，扶着墙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谁啊！这么不长眼？”筱君搀着她，顺手给她拍去身上蹭的灰。
“不记得了……”雁南甩甩头。
筱君叹气：“咱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