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等的人来了
时间悠悠而过。
在无欢心焦地绕着正堂开始走第十三圈的时候。
“薄幸郎君负我情,想自当初,莫要相逢好······”
小调抑扬顿挫哀怨痴绝,偏偏是用低沉的男音唱出,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
无欢脚步猛地一顿,随后绕过屏风探头看向后院方向。
原本端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的宗胥也微抬了抬长睫,偏头看过去。
“嗬,吓!”
伴随脚步接近,四目相对那一瞬,小调声顿止。
无欢看见一身褐色官袍走进来的中年男人,眼睛瞪得溜圆。
“你······”
刚说了一个字,就被对方一声冷喝打断,“你是何人,居然敢擅闯工部衙门?”
无欢:“······”
他身上的太监服就这么不起眼吗?
“无欢,回来。”
宗胥一声令下,无欢当转身小跑到宗胥身后站定。
来人疾步绕过屏风,第一眼就落在了端坐在太师椅上眼神平淡朝他看过来的年轻人身上。
一时失了言语。
有斯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清华无双,风仪天成。
古人诚不欺我也。
“在下工部文书王文令,敢问公子是?”
面对如斯公子,王文令觉得声音再大些都轻慢了人家,后退一步郑重拱手行了一礼。
无欢想到方才自己的待遇,再看看他家殿下的,“······”
这个看脸的世界!
宗胥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面前站着的中年男人,“我姓宗,在家排行第九。”
“原来是宗九······等等,宗!”
王文令瞳孔猛地放大了一瞬,霍然抬头,视线不经意又落在对面少年的玄色轻袍上,之前未曾注意到的银色暗纹,分明是只有皇族才配穿戴。
脑海中一道亮光转瞬即逝,王文令罕见地有些结巴,抖着嘴开口:“您,您,您是九皇子?”
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工部文书,按理说是不该知道九皇子殿下来工部任职的。无奈他人缘好,昨日跟友人吃酒时,听了那么一耳朵。
但他本想着身为尊贵的皇子殿下,哪有领差事的第二天一早就这般勤快上任的。不见其他几部的皇子殿下,都是偶尔来衙门一趟,更多时候都是各部侍郎去皇子府上汇报公务。
哪想调来工部的这一位,跟其他几位皇子一点都不一样啊。
眼见面前的少年轻点了点头,想到这位殿下不知道来了多久又坐在这等了多久,王文令手都忍不住哆嗦起来了。
双膝一弯噗通一声跪下了,“殿,殿下,下臣失职,让殿下您等了这么久,下臣知罪。”
“王文书,先起来。”宗胥没有责罚面前这名小官的心情。
从他进公布衙门到现在,所见所闻,都无一不在昭示了一个事实。
这工部,上下官员到底惫懒到了什么程度。
上头的声音依旧和方才一样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在其中,王文令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站起身,恭恭敬敬地低着头。
就算面前的这位九皇子听闻并不受宠,但凭着是皇帝的儿子这一点,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造次。
正堂一片安静。
宗胥手指拂过衣袖,轻点了点扶手,眼眸扫过依旧安静的工部大门,“工部的官员,都是如今日这般,悠闲当值?”
‘悠闲’二字轻飘飘落下,王文令头皮瞬间一炸,“回,回殿下,这,这是······”
见他这副吞吞吐吐的模样,宗胥心下了然,“我明白了,不必说了。”
“是。”王文令抬手悄悄抹了把额头的冷汗。
该说不愧是天潢贵胄吗,哪怕只是安安静静坐着,轻飘飘说几句话,就让他心惊肉跳险些控制不住表情。
余光扫到狼藉一片的正堂,王文令斟酌着小心翼翼开口,“殿下,容下臣先清理一下这正堂。”
得到点头后,他连忙飞快行动起来。
凌乱的书卷分门别类一一整理齐整放入书架,歪倒的茶杯放归原位,地上的脚印水迹用抹布擦干,最后把歪七扭八的桌椅摆放整齐。
王文书这一刻前所未有地勤快。
很快,整个正堂大变了样。
检查过再无遗漏后,王文令才再次走到宗胥面前,躬身问道:“敢问殿下有何吩咐?”
“你,”宗胥想了想,“去泡壶茶来吧。”
“是,下臣这就去办。”
看着人出了正堂,无欢才小声问他家殿下,“殿下,这位王文书,就是您要等的人吗?”
“不是,”宗胥抬头看了看时辰,“不过也快了。”
说话间,王文令托着一个木托盘回来了。
“殿下,我们工部没什么好茶,还望殿下您别嫌弃。”
宗胥接过递过来的杯子看了一眼。
茶杯是新的,里面的茶汤清亮,虽并非什么好茶,但也不是什么陈年旧茶。
眼见这位九皇子低眉轻抿了一口,也没有嫌弃不好喝,王文令轻舒一口气。
刚放轻松了一下,紧接着就听这位九皇子道:“方才我观王文书整理案卷之时,只观一眼书封上的字号便准确放入对应的书架,颇为熟稔,莫非这工部书卷,王文书能够如数家珍?”
“不敢,”说到案卷方面,王文令面上闪过一丝自得,嘴上却谦虚道,“殿下谬赞了,这不过是下臣用来吃饭的本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宗胥轻勾了勾唇,“王文书谦虚了。”
在宗胥不急不缓的问话间,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不知不觉间缓和下来。
王文令想的是:没想到这位九皇子殿下相处起来这般平易近人,如此看来,由这位暂领工部,也不是不能接受。
宗胥想的则是:自己还算幸运,见到的第一个工部官员,虽然职小人微,但并非尸位素餐之辈,还算有些真本事。
闲谈几句后,王文令正小心斟酌着准备问面前的九殿下,圣上这次给工部派了什么差事,就听得工部衙门外头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沉重的马蹄和车轱辘轧在石板上的声音,以及最少数十双脚整齐踏在地面上的沉闷响声。
他好奇之下扭头看过去,就见工部大门外,一位穿着暗红色官服的年轻官员敏捷下马,拾级踏上工部台阶。
“这,这位好像是探花郎?”
宗胥在他一脸惊讶中站起身,抬脚率先步出正堂,“无欢,我等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