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苏悯皱起眉头,拂开他的手,往他怀里钻,迷迷糊糊的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安心睡去。
宋时卿眼里盈满了笑意,看了许久,他神情忽然淡了下去。
他想起了一件事,这么多年来没人问过她看心理医生的事,他们都默契的没有提起。
苏悯当初隐瞒他的东西明了起来,却并未让他放松,反而沉重。
一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苏悯承受了痛苦,他心里就止不住的往外冒酸水。
但后来,宋时卿看着苏悯在他身边的样子,忽然就觉得,她或许已经没事了。
因为她每天都笑得很开心,那么他也没有必要再去追问无意义的事,他只需要竭尽所能给她这个世界上所有灿烂美好的东西。让她明白,她不再是一个人。
宋时卿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
祝你有个好梦,要是能梦到他就更好了。
...
苏悯无精打采的站在镜子前刷牙,大脑有些放空。
她昨天晚上做了一晚上的梦,浑浑噩噩的。梦里光怪陆离,醒来后却忘得一干二净。
她难不成被人诅咒了?苏悯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离奇,她摇了摇头,挥去脑子里这些无聊的想法。
洗了把脸后,苏悯精神了许多,回房间拾掇自己。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已经穿戴整齐了并且化了精致的妆容。
宋时卿嘴里叼着一片吐司,正在打领带,只是无论怎么整理都觉得有点歪。
苏悯把外套顺手放在椅子上,很自然的接过打领带的任务。
宋时卿被解救,才有空说话,“你今天要出门?”
“嗯。”苏悯专注的跟领带作斗争,懒散的应了一句。
宋时卿低头看了眼桌上的日历,觉得还是直接问比较快。
“出去见人?”
苏悯懒洋洋的看了他一眼,“要跟你报备吗?”
“不是。”宋时卿语气有些无奈,他还不能问一句了。
“去见一个朋友。”苏悯淡淡的说。
“好。”宋时卿想了想,故意揉乱她刚梳好的头发。
苏悯扯了扯嘴角,拽住他的领带收紧。
“勒...”宋时卿猝不及防被勒的有些喘不过气,瞳孔微缩,他忘了自个儿女朋友有暴力倾向。
苏悯踮起脚,嘴唇贴上他的脖颈,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烫得宋时卿浑身一震。
他僵硬着身子不敢动,苏悯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
宋时卿脑子晕乎乎的,完全不明白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苏悯垂眸,语气很轻的说,“宋时卿,少在外面拈花惹草。”
宋时卿心里一个咯噔,蓦地又反应过来他心虚什么,他明明什么都没做,被动找上来的麻烦,应该不能怪他吧?
“我没有。”他快速否认。
“我还没说什么呢,你慌什么?”苏悯笑了一下。
宋时卿咽了咽唾沫,觉得苏悯一定是知道了酒会上的事。
“男朋友长了张不安分的脸,也是个困扰。”苏悯抚着眼尾,似乎有些忧郁。
“我...”宋时卿想开口说点什么。
苏悯按住他的唇,眼里没什么情绪的说,“你上班快迟到了。”
宋时卿仿佛吃了黄连一样,有苦说不出。
苏悯却跟没事人一样,催促他去公司。
...
贺峰看见他boss的第一眼,就察觉出一种不协调。问题出在哪呢?他boss还是一如既往的帅气,那张脸就是放在娱乐圈肯定也是万人迷。
贺峰再扫视了一圈他的仪容,非常完美,往那一站就是时下小姑娘最喜欢的霸道总裁,除了面色隐隐发黑。
突然,他跟见了鬼似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宋时卿眼尖的瞥见他助理丰富的面部表情,不由得沉声问,“你撞邪了?”
“没...没有。”贺峰结结巴巴的回答,抖得跟筛子一样。
宋时卿眼里闪过一丝狐疑,“贺助理,你要是得了什么严重的病就去看医生,公司会给你报销医疗费。”
“不是...我很健康。”贺峰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声音颤抖的说。
他此刻在思考一个关乎他命运的问题,一旦他选错了,他的后半生可能会因此万劫不复。
什么德行,宋时卿收回视线,盘算着他是不是应该换个正常点的助理。
“宋总,你可算来了...”林雨看见他跟看见了救星似的,只是他刚走近宋时卿,神情忽然一窒。
宋时卿眯了眯眼,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想起他刚才一路走过来那些员工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些烦躁的问,“今天是愚人节吗?你们商量好的?”
林雨咳嗽了一声,组织了下语言说,“宋总,你早上出门的时候照镜子了吗?”
“什么?”宋时卿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
林雨拿出手机,打开了相机功能递给他,“还是您自己看吧。”
在场所有人都默不作声的垂下头,拼命降低存在感。
宋时卿被他们搞得一头雾水,接过手机看了一眼,屏幕里是他的脸,也没沾什么脏东西啊。
他视线往下移,忽然瞥到一抹红色。
宋时卿挑眉,镜头往下拉,他的衣领上赫然是一个朱红色的唇印,那是今天早上出门之前某个坏心眼的姑娘故意干的。
他笑了起来,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
其他人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突发情况。
最后还是贺峰小心翼翼的问,“boss,不需要换件衣服吗?”这未免也太明目张胆了,要是让老板娘发现...他们都得玩完。
“为什么要换?”宋时卿神情很是愉悦。
“咳,虽然说老板娘一般不来公司,但是万一...”万一来个突然袭击,结果正好撞见他boss出轨,不知道会不会闹出命案,贺峰暗戳戳的想。
宋时卿蹙眉,反应过来他在想什么,眼神跟带了刀子一样射向他,仿佛已经把他来来回回凌迟了好多遍。
“贺助理。”
贺峰眼皮抖了抖,在宋时卿平静语气下感觉到了波涛汹涌。
“这就是你们老板娘的杰作。”
“啊?”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宋时卿脚步轻快的回了办公室,他现在有一种踩在云朵上的轻飘飘的不真实感。
于是,公司员工群炸了,本来噤若寒蝉的众人激烈的讨论起了唇印的事,贺峰心有余悸的发了个汗流浃背的表情包。
宋时卿看着刷屏的消息,好心情的发了个数额不小的红包。
群里顿时安静的如秋风扫落叶,他们忘了,宋时卿也在这个群里。
开会的时候,气氛有些凝滞,他们的宋总明显心情不错的听着技术部人员的报告,但他们却总是不能忽视那个存在感极强的唇印,以至于一场会开完,好多人都很茫然。
陈默叹了口气说,“宋总,我看还是找个时间重新开一次会议吧。”
“行。”宋时卿很好说话的答应下来。
其他人如蒙大赦,逃也似的离开了会议室,只有陈默还在慢条斯理的整理资料。
“你昨晚没睡好?”宋时卿看着他眼底的青黑问。
“徐望那厮大半夜非要拉着我去喝酒。”凌晨三点他扛着醉的跟一滩烂泥的徐望回去,基本上一夜没睡。
“谁让你理他。”宋时卿嗤笑一声,徐望那小子不愿意来他公司上班,非要去某所小学当体育老师,还死皮赖脸的住进陈默的公寓,美曰其名重新体验大学宿舍的感觉。
“有时间关心下属睡得怎么样,倒不如严于律己。”陈默的目光从他的衣领上扫过。
“诶,我也是被逼无奈。”宋时卿虚伪的感慨。
“我看你心里乐开了花。”陈默大概有被他恶心到,面无表情的收拾完东西摔门而去。
宋时卿哼了一声,嘴角却克制不住的上扬,幸亏没人看见他极度扭曲的表情。
宋时卿堂而皇之的顶着苏悯的唇印在公司晃荡了一天,众人已经被刺激得麻木了,可以心平气和的把它当作宋时卿衣服上本来就有的装饰品。
快要下班的时候,宋时卿被告知张良明在前台吵着要见他,他本来不欲搭理,想了想还是让人放他进来。
张良明怀着惴惴的心情,却在看见宋时卿的那一刻心思急转,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宋总,这是刚从哪个可人儿身上下来?”他在心里冷笑,宋时卿竟然蠢到连证据都不消除。
在贺峰眼里,现在的张良明就是几个小时前的他,一样的天真,并且傻的可爱。
张良明开口的时候宋时卿就后悔了,他为什么不早点回家陪苏悯,还有空在这听他污言秽语。
宋时卿没了耐心,转身就要走。
“宋时卿,你就不害怕我告诉苏家那位大小姐让你倒台吗?”张良明威胁道。
“第一,你没那个本事;第二,这就是你口中的那位苏家大小姐做的;第三,张良明,你要是来求我放弃收购陆河是没有可能的。”宋时卿不紧不慢的说。
张良明脸色白了白,眼神沉下来。片刻,他强撑着说,“宋时卿,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不要把事情做的太绝。”
“不然呢?等着你休养生息反过来咬我一口?”宋时卿讥讽的说。
“你自己不长脑子,能怪谁。”
陆河本来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企业,再加上张良明经营不善,这些年已经出了很多问题,早就是一根被蝼蚁蛀空的枯木。
张良明就是再不甘心,也不可能翻出什么浪花来,况且经过这件事他也应该明白,宋时卿他惹不起,苏家他更惹不起。往后能老老实实不动什么歪心思,就算他运气好了。
...
南山公墓
墓园里绿树成荫,掩映成趣,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下一片光影,安然静谧。
苏悯抱着一束桃花停在一块碑前,碑上的照片是个笑魇如花的少女。
“阿若,原谅我太久没来看你了。”苏悯放下桃花,顺手拂去一片落叶。
沐若最喜欢桃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一如她热烈的生命。
苏悯坐在石阶上,她偶尔还是会觉得恍惚,好像她昨天还在她眼前。原来,沐若已经离开她这么久了。
沐若以前说她想去草原看星星,躺在平坦的草地上,以天为盖,以地为庐,她说那一定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苏悯当时说了什么来着?她只是很扫兴的说,“草原上有蚊子吗?要是有,我就不陪你去了。”
沐若气呼呼的扭过头,她只有在苏悯面前才会表露这类情绪。在外人眼里,她永远温柔娴静,像一株盛放于黑夜的睡莲。
苏悯笑了,她妥协的说,“多大点事儿啊,等放假了我陪你去就是。”
最后她们没去成,忘了是因为什么推迟了计划。现在想想,也许她第二天就应该逃课带着沐若去HLBE。
只是她当时忘了,有个词叫世事无常。
“我过得挺好的,喻昭也...”
背后传来脚步声,苏悯回头,喻昭手里拿着一束桃花站在那儿。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苏悯起身。
喻昭笑了笑,先是把桃花放在了墓碑前,然后动作轻柔的抚了抚照片上沐若的脸,眼里流露出几分柔情。
苏悯默默的看着他,没说话。
片刻,喻昭站起来,温和的说,“谢谢你还肯向她提起我。”
苏悯翻了个白眼,“别自作多情,我顺嘴提一句而已。”
“我明白。”喻昭点头。
苏悯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意味不明的说,“听说你领养了一个孩子。”
“是,他的父母把他遗弃在了我家门前。”也许是看喻昭家境殷实,希望孩子别吃太多苦头吧。
“真是不负责任的父母。”苏悯嗤笑。
“可能是有苦衷吧。”喻昭随和的说。
“所以你就当了这个冤大头?”苏悯扬眉。
喻昭沉默了一阵才说,“我想我的初心是有些自私的,我以后不会有自己的孩子。”所以他觉得,这大概是上天送他的礼物。
“自私?如果你不领养他,他多半会被送到孤儿院,长大以后能不能被一户好人家收养很难说,要是命太苦,一生漂泊如浮萍,就是你所谓的不自私了?”苏悯淡淡的说,“你把他养大,至少还能让他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再说了,孩子父母都把他托付给你了。所以喻昭,就算那是自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这么说,我觉得轻松了很多。”喻昭笑了笑。
苏悯冷哼一声,“只是觉得你庸人自扰。”说完她转身打算离开。
“这就走了吗?”喻昭问,他以为苏悯会想多待一会,因为她大概好多年没来过了吧。
苏悯摆了摆手,没说什么,无端让人感觉到了几分洒脱。
走出公墓之前,苏悯回头看了一眼,喻昭站在沐若的碑前长久的没有动,仿佛脚下生了根。她无声的叹了口气,她后来才明白,对于沐若的死最放不下的人不是她,而是喻昭。
与所爱的人阴阳相隔,终究是意难平。
人们都觉得年少时的喜欢太过浅薄,好像风一吹,那些夹杂着青涩和甜蜜的小心思就会随之消散,但也真的有人喜欢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