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庄予愣了下，回过头发现苏悯站在离他不足五米远的地方，静静的看着他。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任哪个父亲被自己的女儿看到窘境都会不好意思。
苏悯问过情况之后才知道，她爸不小心撞在了人家花店的架子上，摔了人家几盆价格不便宜的蝴蝶兰，自己头上还肿了个大包。
片刻之后，一家生意红火的大排挡。
苏悯托着腮，没什么表情的盯着庄予。
庄予小心翼翼的揉了揉头上的包，忍不住倒抽几口凉气。
苏悯把药店顺手买的冰袋递给他，“路那么宽，你是怎么不偏不倚的就撞上去的？”
“...不小心。”庄予讪笑，挠了挠后脑勺。
苏悯眼里流露出几分无语，“又不是小孩子，走个路还喜欢东张西望？”
庄予被她说的羞愧的低下头，默默的闭上了嘴，不敢反驳自己其实是因为扶了一个差点摔倒的老大爷才撞倒了花架，然后被一个花盆砸了个正着。
见他不说话了，苏悯叹了口气，收起刚才那副神情，淡淡的说，“你这个点出来做什么？吃饭了吗？”
“正打算吃。”庄予说，“老板，先来五十根羊肉串。”他朝忙的热火朝天的老板喊道。
“得了，老庄，你胃口越来越大了。”老板抽空回了他一句，调笑道。
“又不是我一个人吃。”庄予大声说。
“哦，老庄，你什么时候多了个这么漂亮的闺女？”老板笑着问，手上翻转羊肉串的动作却没停。
“什么叫多了，一直都有。”庄予哼哼唧唧的说。
苏悯扯了扯嘴角，忽然说，“我的老父亲，你也知道我是你闺女啊。”
“啊？”庄予察觉到她语气里的不满，一头雾水。
苏悯轻啧了一声，不由得扭过头，她爸的反射弧是不是太长了一点。
“谁惹你生气了？宋时卿那个臭小子难道对你不好？”庄予横眉竖眼，一副下一秒就要把宋时卿揪出来打一顿的样子。
苏悯微笑，指了指他。
“我？我怎么了？”庄予表情有些郁闷。
“你非要去住路安区的那片旧房子我就不说什么了，年久失修，再过几年可能都要拆迁了。明明回了京城，却还是跟以前一个德行。算起来，你大概已经有三个月没给我打过电话，短信都没发一个，是不需要我尽一下赡养你的义务吗？”苏悯双手抱臂，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这个，我也不是故意...”庄予顿住，仿佛不知道怎么跟她说。
这时，老板送上了羊肉串，对苏悯热情好客的说，“丫头，叔送你一叠花生米，自己炸的，嚼起来嘎嘣脆，最配烧酒了。”
苏悯笑了笑说，“谢谢叔，花生米我收下了，烧酒他可喝不了。”她示意他头上的大包。
“唉呀，老庄，你这是撞电线杆上去了吗？都肿成这样了。”老板一惊一乍的，就要去捧起他的脸仔细看看。
“诶，干什么呢，滚远点。”庄予挥开他沾满油的手，“少占老子便宜，小心我告诉你媳妇。”
“嘿，你这人，关心你还不识好歹了。”老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走开了。
“小悯，你饿不饿？尝尝，虽然人不怎么样，但是东西味道还行。”庄予讨好的说。
苏悯只好给面子的拿起一根羊肉串狠狠咬了一口，仿佛看不惯他样子，她忽然语气不明的问，“你跟苏挽怎么样了？”
“她是你妈妈。”庄予有几分无奈的说。
“行，我换个说法，你跟我妈有死灰复燃的迹象吗？”苏悯很直白的问。
自从苏挽去过容城，而庄予就来了京城之后，苏悯就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庄予闹了个脸红，舌头跟打结了一样，“你...你乱...乱说什么”
“你有本事别抖，把这话再说一遍。”苏悯看着他。
庄予梗住，接着是漫长的沉默。
苏悯扶额，吐出一口浊气，她就知道...
“爸，你现在就是告诉我你要跟她复婚，我也没意见。”
庄予张了张嘴，耷拉着眉眼说，“小悯，你别笑话我，我一直都，没放下过你的妈妈。”
苏悯垂眸，她年少时心肠跟磐石一样硬，为数不多的耐心和温柔没给过苏挽。对于庄予，也只是一直觉得他在前妻面前太没出息。
后来跟宋时卿在一起，终究还是体会到了情爱的滋味。那是灼灼燃烧的烈火，稍有不慎，就容易玩火自焚。
苏挽和庄予之间那些似是而非而又牵扯不断的羁绊，她好像也能够理解了。
“有什么好笑话的。”苏悯给自己倒了一杯烧酒，淡淡的说。
庄予抬头，小心的觑了眼她的神色，一颗心重新放回了胸腔里。
“民宿不开了？不是要完成她的梦想吗？”苏悯问。
“可是我也想继续我的梦想。”庄予垂下眼眸，像是回忆起什么，神情很是柔软。
苏悯撑着头，等待他的下文。
“和她结婚生子，当一对普通的夫妻，老了之后就互相搀扶着过马路。要是有精力还可以带带孙子或孙女，是不是很让人向往？”庄予咧了咧嘴，看在苏悯眼里却只能用傻来形容。
她轻呵一声，不予置评。
“小悯啊，你现在还不懂，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人生褪去了所有浮夸的样子，剩下的平平淡淡才是真。”庄予语重心长，好像他已经阅尽千帆，悟透了生命的真谛。
苏悯觉得好笑，脑袋歪了一下，醉意逐渐涌上来。
“苏悯。”
她听到有人叫她，下意识应声看过去。
长街一片通明，各种各样的灯火交映在一起，像是一个色彩斑斓的玻璃球。
有个人背着光，朝她走来。
宋时卿大概是回家后换了身衣服，此刻穿着黑色风衣，身姿颀长，再加上那张脸...苏悯忍不住吹了个口哨。
宋时卿脚步顿了下，他微微挑眉，弯下腰看着她，最后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
“你喝酒了？”
苏悯还算清醒，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脸，“一点点。”
宋时卿抓住她不规矩的手，眼神十分无奈。这时，他察觉到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这才想起对面还坐了个人。
“叔叔。”他颔首。
庄予轻咳了一声，胡乱应了应，没说话。
苏悯抓着宋时卿的胳膊自己站了起来，说话还算利索，“爸，你慢慢吃，我们先回去了。”
宋时卿虚扶住她的腰，只好说，“叔叔，我先带她走了，下次我亲自下厨招待你。”
“没事，送她回去吧。”庄予摆了摆手。
在庄予好不容易和自己女儿聚一聚的时刻他出现，就像一个不速之客。
宋时卿走了几步，庄予叫住他，“臭小子，好好照顾她。”他语气里多了几分别的意味。
“我会的。”宋时卿郑重的点头。
回去的路上，苏悯一直不怎么安分。宋时卿没开车来，毕竟这里离家挺近。他背着苏悯，轻哄道，“宝贝儿，咱别乱动了行吗？要掉下来了。”
苏悯扯了扯他的耳朵，可能觉得不够，又凑上去咬了一口。
“轻点儿。”宋时卿嘶了一声。
“宋时卿。”苏悯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听起来很软。
“我在。”
“我是不是一根草啊？”
“什么？”宋时卿失笑，这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那歌里不是都唱了吗？没妈的孩子像根草。”苏悯在他耳边迷迷糊糊的说。
宋时卿偏过头看了她一眼，认真的说，“你有。”
“你说苏挽吗？她哪里像我妈了？”苏悯生气的揪住他的头发。
宋时卿躲开了些，未免自己的头发遭她毒手，他又听到苏悯低声说，“可是我爸喜欢她，所以她确实是。你说他们要是复婚了，我以后怎么面对她？”
宋时卿勾了勾嘴角，轻柔的说，“傻瓜，你不用做出改变，跟现在一样不就好了。”
“嗯。”苏悯声音越来越轻，最终传来绵长的呼吸声。桀骜不驯了那么多年，要她马上和苏挽和解确实太难为人了。
不过，他的姑娘不用担心这些，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她过去所受的伤痛，都会有人替她抚平。
在她过去冗长而又尖锐的时光里，必有声声回响，昭示着结束和新的开始。
...
五月十七，这天天空碧蓝如洗，阳光明媚，连迎面吹来的风都温柔得不成样子，是个好日子，秦笙和顾玉影的婚礼就定在了这一天。
苏悯理所当然被抓去当了伴娘，虽然她只想坐在来宾席上，用目光见证他们喜结良缘，见证顾玉影为秦笙举办的盛世婚礼。
“黎烟，凤冠放哪去了？”
“不就在那个匣子里吗？”
“哪的？”
“沙发旁边的茶几...行了，苏悯你别坐着吃东西了，顾玉影他们都快到了，秦笙的妆都还没化好呢。”黎烟显得很是手忙脚乱，跟一脸淡然的苏悯形成鲜明的对比。
“别慌，还有半个小时。”洛一一边整理喜服上的褶皱一边安抚她，还有空赞叹了一句，“这绣工真精致，像是...蜀绣的技法。”
“是啊，真亏你能看得出来。”秦笙笑了，语气带着佩服，她也是听顾玉影提起才知道的。
洛一笑了笑，黎烟的手顿了一下，忽然就冷静了下来。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秉持苏悯一贯的思想，反正结婚的又不是她，她为什么要皇帝不急太监急。不对，这个形容貌似不太好...
傅雪森拿过装凤冠的木匣，顺便端走了苏悯面前摆着的那盘凤梨酥，她有些无奈的说，“真的不能再吃了，新郎已经经过宏和饭店了。”
闻言，苏悯慢条斯理的起身，拿出纸巾擦了擦手。接过她手里的木匣打开，凤冠极为华美，正中镶着一颗东珠。
苏悯给秦笙戴上，整理了下她挽起的发髻，“有些人可算是如愿以偿了。”
秦笙扯了扯嘴角，“今天就请你仁慈一点，暂时饶过我？”
苏悯睨了她一眼，“我记得我明明拒绝过你了，还是没逃过凌晨三点被人从家里连拖带拽来这里陪你干瞪眼。”
“我人生这么重要的场合，怎么能少了你呢？”秦笙甜甜的冲她一笑。
“我又不是顾玉影，不吃这一套。”苏悯语气悠悠的说。
“求你暂时吃这一套。”秦笙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苏悯抬起她的脸，挑剔的说，“这眉毛都化歪了，黎烟你行不行。”
“我觉得不歪啊。”洛一仔细看了看，中肯的说。
“大小姐，你行你来。”黎烟倒也不气，奉上眉笔给她腾位置。
苏悯接过，觉得秦笙的眉型还是适合青黛色。
秦笙暗自发笑，苏悯这人就是口是心非，连小细节都不肯将就，还非要表现得很不乐意。
过了一会儿，她轻声问，“你不会故意把我化的很丑吧？”
“争取不会。”
“……”
门猛的被推开，一个浑身上下全副武装裹得连眼睛都看不到的人冲了进来。
场面静默了一瞬，众人都盯着她。
“哎呀，是我。”魏伊人解下围巾，很无语的说。
“你怎么才来，我还以为你要放我鸽子了呢。”秦笙好奇的问。
“你就感恩戴德吧，你知道我从我经纪人眼皮子底下溜出来还要躲过外面那么多双眼睛有多不容易吗？”
“抱怨待会再说，快去换衣服。”姜然把伴娘的礼服塞给她，不由分说的把她推进了更衣室。
“诶，姜然，你赶着投胎...”
没等她说完，姜然打断她，“是是是，你别废话了，赶紧去。”
这厢，苏悯已经完工。拿过镜子递给秦笙，秦笙心里怀着担忧，不过一看之后有些惊喜，“花钿？”
“顺手画的。”苏悯语气平和的说。
“好漂亮。”洛一赞叹，秦笙本来就肤白胜雪，加上这花钿的点缀更显得面若桃花。
“苏悯，我爱你。”秦笙眼神真诚的看着她。
苏悯嗤了一声，“我不爱你，小心顾玉影听见了和我拼命。”
“他不会，他就是真要跟你拼命，我也站在你这边。”
苏悯笑了，“结婚之前让新娘对我如此死心塌地，我都要有负罪感了。”
“那你最好别让宋时卿知道。”姜然小声嘟囔了一句。
苏悯懒懒的瞥了她一眼，姜然立马闭上嘴，还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表示自己一点会保密。
“姜然，这衣服到底是不是按我的尺寸做的，怎么大了一圈？”魏伊人从更衣室出来，比着自己的腰疑惑的问。
“不是吧，才过了一个月，你又瘦了？”姜然讶然，裁衣之前尺寸都核对过，不可能出错。
“拜托，我是个模特，控制体重不是很正常吗？”魏伊人说。
“本来就没几两肉，再瘦下去就是皮包骨了。”姜然忍不住吐槽，“我找个别针给你弄一下，现在改肯定来不及了。”
“你懂什么，要是跟你一样臃肿我早就不知道凉成什么样了。”魏伊人嫌弃的说。
“我哪里臃肿了，明明肥瘦刚刚好。”姜然收紧她略显宽松的腰身。
“你以为是猪肉吗？”魏伊人挑眉，眼里带着几分讥笑。
姜然深吸一口气，跟她计较你就输了...忍个屁，她手里的别针方向一转，扎中了她的大拇指。
“姜然，冷静点，我们是文明人，要用和平的方式解决争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