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今昔是何年
寒冬凌冽,在这一个满是兵荒马乱、军阀混战的年代里,冷的不只是身子,还有那面对贪婪时叵测并且摇摆不定地欲望。
别问我欲望为什么摇摆不定……因为这就跟打拳赛时,场上的生死输赢局面一样,时时刻刻都在变化,无法轻易拿捏。
余剑重新回过神来,脑海当中的思绪彻底断绝,并且还不忘缓缓地嘴角上扬。
“霍师傅……胜!”
看着那群洋人纷纷不由得从椅子上肃然起敬的站起身来,神色各异,有震惊、有敬佩、还有愤恨……
功夫,江湖。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对此,余剑却丝毫不想过多的去在意。
没错,他不想重出江湖,那怕江湖时常还有他的名号在这初出茅庐的小辈们口中相传消遣。
再者说,这江湖里头……缺人才吗?不缺人才。
就像是……那位一直躲在人群当中,并且还将双手卷缩进袖管里,头戴毡帽,乍眼看起来给人一种贼眉鼠脸般感觉的年轻小伙。
余剑的目光紧紧定格在这小伙的身上,找了这么久,甚至比赛都打完了,可算是找到他了。
他动作很快,甚至比起以前来,还要进步不少,显然没有浪费时间在其他功夫上,余剑眉头缓缓蹙起,他甚至有点开始不太确定眼前这名小伙,究竟是不是他要找的人……
因为,这小伙他太快了,甚至快到连余剑自己都难以相信当初的这门功夫,是自己所亲手教托给他的。
三年前……
一个满是有轨电车行驶的十字路口旁,
两名一胖一瘦,并且穿着打扮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市井小混混的愣头青,蹲着马路边上。
其中那名体形偏瘦得愣头青,对身边的胖子同伴道:“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要狠嘛!狠一点!再狠一点,样子!要演就演全呀,不要每次都演睡着了。”
那胖子他道:“装狠很累的……”
“累?糊口啊,大哥……”瘦子说。
“这个世界,满街都是钱,遍地都是女人,谁能够下决心好好打拼就可以争的赢,谁能把握机会就能出人头地。现在机会来了……”
瘦子指着眼前的灯红酒绿,并且在这夜晚的街头里,隐隐弥漫着无限诱惑力一般的那些武馆招牌。但他却仅是只说对了一半,这个世界,也许很简单,也许很复杂,并不是三两句话就能道透的,最重要的是……现在,得活着。
他接着对身旁的胖子说:“狠下心来,帮他们完成那件事情,正式加入他们,那么钱和女人就全都有了,千万别像这些臭要饭的,你看你看……”
随后,他同胖子一起转过头去,指着身后的那些和两人近乎一样得穿着,以及同是蓬头垢面、面色蜡黄的人们。
“没一个上进,混吃等死……看什么啊!”瘦子他刚把这嘴里的话语说完。
这虎视眈眈、在旁观察了许久的余剑,终于忍不住掐灭了刚从地上捡起来,并且还是来自别人刚丢掉的,尚且没来得及抽上几口的烟蒂。
余剑他同眼前的那瘦子对上了眼神、也确认过了眼神,然后说:“这位小伙子,我看你骨骼惊奇,定是位练武奇才……”
他朝这一胖一瘦两名愣头青,招了招手,露出一嘴皎洁似鬼的大黄牙微笑。
一本上著“无影手”几个大字的武功秘籍,彻底成功出手,换来十块大洋。
余剑原本以为这也就是一场关于几块大洋简单忽悠小白的事情,结果没成想自己竟一失足成千古恨,反倒误打误撞的间接用一本甚至连伪劣都谈不上,完全就是一本靠自己在江湖上行骗,全凭多年来的手感及经验自撰自叙,再加上点天马行空般胡言扯皮的灵感,整出来的实验品秘籍,竟然真让当时的这臭小子练成了变种无影手。
尽管这变种无影手,在实战上完全不入流,甚至是战五渣,但稍微在人群当中的口袋里,捞点油水儿还是可行的……
余剑一脸平静的不动神色般悄悄挪动着自己的身形,一点点地往那名年轻小伙的身上靠去。
他的心里还是有点懊恼的,即便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害人害己,苦的连自己刚从监狱里出来的全身家当——三块大洋,也被这浑小子给顺了过去。
天王你个蛇皮球球怪!余剑越想越气,不由得如此在自己的内心当中暗骂了一声。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时自己好像还顺带也以同样的手法,成功忽悠出了一本名为“龟派气功”的功法,给了那浑小子的同伴。
等下,可别让人直接用一个毒气屁,崩了就好。要不然,这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八面修罗,可还怎么混……这实在是太没脸见人了,尽管自己可以用易容术随便换好几张脸……
余剑牙根紧咬,他那激动的心,颤抖的手,马上就要像风一样自由的出手,从眼前这浑小子的兜里,挽回点脸面和尊严的时候。
突然!
他只感觉到腰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地一把猛然顶住,这该不会是……火匣子?!
余剑不敢动,那名年轻小伙也同他一样。
双方都从彼此的眼神当中,成功对视出了一种“怎么是你?”以及“生怕小命不保”的不安。
擂台场上的比赛仍旧如火如荼的继续进行着,所有人都把注意力聚焦在下一场的比赛叶师傅和陈师傅,能否战胜那两个来自西洋的拳手,并没有人发现场下的这点异样。
就像是……
江湖究竟是“谁”的江湖一样,永远都留有一个疑惑在每个人的内心当中。
说到底,这江湖的背后,又是什么?
这还得从这场比赛为什么要进行的目地谈起,据说好像是为了要选拔合适的人员,去一个满是藏着黄金的地方——黄金冢。
“大清龙脉,济世金山”一张海报上,印着的这么几个明晃晃的大字,早已不是萌新小白的江湖老,人送外号八面修罗的余剑,用屁股想也知道这纯粹是扯蛋的。
大清龙脉是假,骗取更多的人来买票看拳赛是真。
此时此刻,他正被人一路押着“噗通”跪在地上,看着地上的这张海报。
“喂……”在他身旁的那名同自己已然彻底沦为难兄难弟的年轻小伙,不禁在这时吱了几声,引起他的注意。
“你啥时候出监的啊?师傅。”年轻小伙一副嬉皮笑脸着,完全不把跟前的那几把火匣子当回事。
余剑皮笑肉不笑的答:“你还有脸问!当初没来探监也就算了,连师傅的东西,都敢动,可真是长脸了。”
余剑说完还不忘狠狠地在跟前这自己的徒弟身上剜了一眼。
不错,这年轻小伙当时也是一来生二来熟,余剑本以为论人中之贱,脸皮最后的程度,自己敢称第一,就没人敢称第二的,却没曾想天底下,还真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称第二的——那便是这全凭一本秘籍忽悠来的便宜大徒弟沈浪。
他更万万没有想到的事,第一天出狱就碰到这档子悲催事情。
“什么东西?”沈浪问。
余剑一边说一边还拿眼神示意着跟前徒弟沈浪那鼓得不能在鼓的口袋道:“三块大洋……那可是为师我全部的家当……”
“嗨!这好说,等下随便找个馆子,徒弟我立马双手奉还。”沈浪仍旧是没心没肺的说。
余剑不知为何,看着沈浪这没心没肺不正经的样,终究还是忍不住愤然出声道:“还等下?你说你,都到了这个节骨眼,就不能稍稍收点你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气焰?你当咱两面前的这些火匣子是什么?棒棒糖吗?”
沈浪说:“唉,瞧师傅你这话说的,师傅您当初可是魅力无限,文能提笔控萝莉,武能……”
“嗯?!”余剑一边享受着跟前徒弟沈浪的亲切彩虹屁,但就是不知为何总感觉徒弟沈浪这话里有话,即像是骂人,又别有一番含义的意味。
余剑说:“少给我在这打马虎眼,这话啥意思?跟咱们两,眼前这身家小命的大事有关系?”
沈浪说:“师傅,你可曾还记得那位答应要帮人家赎身的青楼女子?”
“嗯……这个……具体是哪一年哪一夜晚的?你让我好好想想……你说的是莎莎?还是茜茜……”余剑像是真的再仔细回想一般的反问道,随后又接着补充出了一大堆的青楼女子姓名来。
但他却是愣没注意到眼前自己徒弟沈浪那嘴角边直抽搐的模样。
“就是那个,你曾经说过若是日后再敢喜欢上第二个女人,便要你在她面前下跪的可怕并且还来头不小的青楼女人啊!”
冷不丁地这话刚彻底入了余剑的耳朵里,当场便惹得他的一声大喊大叫道:“啊!原来你说的是那个天香阁的二把手,沈佳怡这个疯婆娘啊!”
随即,又见他满脸面带自豪的说:“向她下跪是不可能的,这辈子也……”
“也不是不可以向她下跪……”余剑话锋徒然一转,当场改口道。
艾玛真香般似得好险!要不是刚刚意识的早,余剑看着眼前这双在自己跟前忽然之间停住的绣花鞋有点眼熟,以及细想了下方才问自己那话的语气和腔调,都不像是自己的徒弟沈浪,恐怕……
余剑喉结滚动了下,嗫嚅着双唇,终究是抬起了脑袋来,直视着眼前正微笑不语,静静看着自己的这位来自天香阁的女子沈佳怡,道:“原来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不动石佛,沈小姐呀。”
“师傅,还不快跟人家说说,大家既然都认识,何必这么……”沈浪话还没来得及说完。
余剑当场便发出一顿爆喝道:“你这浑小子,给我住嘴!”
沈浪委屈着一张脸,余剑无心理会,有得只是……心如死灰般颓然。
他好像忘记告诉眼前这自己徒弟沈浪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那便是江湖上但凡是有点资历的人都知道八面修罗同不动石佛两者,是死对头,相爱相杀的那种……
至于为什么非得要相爱相杀,也许是因为爱情,也有可能是双方的身后背景及其所代表着的对应关系。
可怜这眼前的混账徒弟沈浪啊,不知者无畏……余剑苦笑连连。
“呦,你可算是栽在我的手里了呀,我滴小冤家。”不动石佛沈佳怡俯下身来,宛如芊芊玉葱似的素手,一阵死死地在余剑老脸上狠掐了几下。
余剑皮笑肉不笑的答:“不敢当,不敢当,还是石佛您技高一筹。”
“师傅,您啥时候这么怂了?这不像你的为人作风啊!”一旁的傻徒弟沈浪,补刀般卖队友说。
余剑整张脸,彻底垮掉,这一段虚伪般似舔狗的谄媚讨好……只为保住小命的桥段,整段垮掉!
只见,这眼前的死对头沈佳怡仍旧在脸上带着一抹浅笑,如果说恶魔在行凶的时候,会微笑,那么便是这种浅笑又不失分寸、迷人却不狰狞的笑里藏刀般程度。
就是这种程度,时常教会了许多人,一些所不为人知的铁血生存规则,比如……人情世故。当然了,前提还得主要靠自己去悟,比如此刻还没醒悟的沈浪,这下子可把同自已师傅一样江湖老地位的沈佳怡得罪惨了。
要坏事了,余剑心想。
沈佳怡连头也没抬,便冷冷地说了句:“把这小子,拖下去,阉割成最后一个太监……”
沈浪还没反应过来,直至他的身子开始被人缓缓从地上拽起,他才醒悟过来,转而瞬时换上副显然被吓得抽手不及般不知该如何言语的求救神情。
沈浪看着这跟前像是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般师傅余剑。
空气……
在此刻仿佛变得凝重,无形抛给了余剑一道选择题——
救?自己可能会被连累;
不救?袖手旁观后冷漠;
“慢着!”
终于,余剑在短暂地停顿零点几秒之后,急忙大喊道,做出了选择。
老实说,他跟这沈浪本是非亲非故,即便是沾上点师徒间的关系,要是换成以前他肯定是会选择冷漠……以及袖手旁观的。
但不知为何,在狱中劳动改造的这几年里,他确实是变了不少,尤其在重逢与昔日有关的一些人之后,那份不知名的情谊,越发在他的内心当中加重。
可能……人就是要总得先失去什么,才会明白什么都有可能失去,这便是珍惜眼前一切的原因……余剑在刚刚短暂停顿地零点几秒钟过程里,如此这般得心想着。
沈佳怡冷笑着,笑声里满是浓浓地嘲讽:“呦,啥时候向来冷漠的八面修罗,竟然也会开口阻止别人清场了?”
余剑目光丝毫不避地迎上面前的沈佳怡:“您误会了……我只是在心疼那还没来得及要回来的三块大洋而已……”
沈佳怡说:“要我放人也不是不可以,你看到地上那张海报了么?”
余剑心知肚明,但面上却不动声色的故作糊涂道:“什么意思?海报做得宣传效果不错啊……”
沈佳怡倒也不恼,说:“是挺不错的,只不过那些安排要去寻找大清龙脉、济世金山……藏宝地的黄金冢人员名单里头,可没一个我看好的。”
“你我二人都交手这么久了,你应该或多或少了解一点我的为人……你说呢?”沈佳怡道。
余剑嗤笑一声:“你的为人我不清楚,不过我倒十分清楚你屁股蛮大的,一定能生个大胖小子!”
“啪”
沈佳怡紧紧地拽着余剑的领口:“那就是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少跟我在这耍流氓,现在可由不得你!”
随即,沈佳怡又如此补充了一句话道:“我要你去黄金冢内,同我一起去找大清龙脉,济世金山。”
“黄金冢我倒听说过,不过你真相信这世上会有大清龙脉,济世金山?”余剑不以为然。
沈佳怡不答反问道:“不管信不信,反正除了那小子的命,陆遥也在我手里。”
陆遥……余剑生命里和内心中最重要、最不能失去的一个人,他瞳孔猛然一阵剧烈地收缩,但随即又用一副风卷云轻般的故作潇洒,掩饰而过。
他苦笑了几声道:“看来,重出江湖的事,是由不得我了。”
话刚说完,砰得一下,余剑直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震了几下,乃至是嗓子眼都险些跳了出来,但猛然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这并不是火匣子的声音,而是又有一个不长眼的家伙,被人家带进这小巷中来,一屁股按在自己的身旁。
来人不是别的,赫然正是被余剑忽悠出第二本武功秘籍“龟派气功”的便宜二徒弟王震。
沈佳怡摆出一副吃定余剑的样子,说:“现在,一家子总算是到齐了。我给你们三天的时间,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我会让人联系你,到时候就出发,可别动歪脑筋,否则……哼哼,我可不敢保证陆遥会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