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变中医:瞿岳云教授别具一格的中医理论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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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所谓“悟”,是指在学习的基础上,对圣贤之言和经典论述,或某些问题念念不忘,殚心思忖,反复琢磨,终于心领神悟,获得独特见解的一种思维方式。“变”者,乃灵活多变性之谓也。就中医学而言,清代喻昌《寓意草自序》云:“闻之医者意也。一病当前,先以意为运量,后乃经之以法,纬之以方,《内经》所谓微妙在意者是也。”即“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悟或曰“心悟”“心法”,是中医学认识发展史上的一种基本的认识方法。清代陈修园在《医学心法》序中云:“师以授之弟,父授之子,皆本心法,以为心传,医道何独不然……心悟乎古人之言,能畅达古人言中之意,心契乎古人之心,能曲绘古人意中之言。辨其是非,判其偏正……殆所谓神明于规矩之中,变化于规矩之外矣。”心悟与佛教所说的“顿悟”“悟性”有所类同,在早期的中医学著作中,常被描述为“慧然独悟”“昭然独明”等。清代医家吴体仁云:“诚以学非精详,不可以云学,学必会通,乃可以言悟,悟不先之以学,则无师而所悟亦非,学不要之以悟,则固执而所学亦浅。”说明了学与悟的关系。

如何悟?程国彭云:“学者读书之余,闭目凝神,时刻将此数语(指经典的某些命题),细加领会,自应一旦豁然,融会贯通,彻始彻终,了无疑义。”(《医学心悟·医有彻始彻终之理》)心悟,必经一个艰苦的思考过程,如吴鞠通自言“十阅春秋,然后有得”(《温病条辨·自序》)。正因为如此,故在中医学浩瀚的文献宝库中以“心悟”和“心法”命名的著作层出不穷。如程国彭之《医学心悟》、尤怡之《金匮要略心典》、朱丹溪之《丹溪心法》、薛己之《外科心法》、刘完素之《伤寒标本心法类卒》、吴谦之《伤寒心法要诀》、万全之《痘疹心法》、高秉钧之《疡科心得集》、镏洪之《伤寒心要》等,这种认同现象在世界医学史上是独无仅有的。

由于心悟、心法的宗旨首先是着眼于领悟经典的要义,于是便有了《内经知要》(李中梓)、《本草备要》(汪昂)、《医学六要》(张三锡)、《素问要旨》(刘完素)等为名的医著应运而生。又因为心悟、心法因个体而异,且获得某种独有心得非一日之功夫,于是反映中医学家的这种难得之体会的著作,如《外台秘要》(王焘)、《素问玄机原病式》(刘完素)、《素问论奥》(刘温舒)、《伤寒蒙秘》(陶华)、《伤寒微旨》(韩祇和)等大同小异的模板。这些著作,基本上皆是基于“取其精华,间附己意,以及考验”(吴鞠通)的心悟诸法的结果,它确实是中医学家发展理论的基本形式和思维方式。

理论和实践雄辩地证明,缺少悟性的中医,永远只能在一般常规理论和低层次的临床实践中徘徊。清代陈修园在《医学心法》序中云:“心悟乎古人之言,能畅达古人言中之意,心契乎古人之心,能曲绘古人意中之言。辨其是非,判其偏正……殆所谓神明于规矩之中,变化于规矩之外矣。”中医学理论,古朴而灵活,讲求知常达变。然而,其常者,知之犹易;其变者,决之甚难。但一般中医学理论专著,论其常理者众,言其变通者寡。吾有感于此,广泛搜集各种文献中历代医家和当今学者关于中医学“变通”理论的资料,结合自己的心悟见解,将向日零散之拾,条贯成文,索古探今,对中医学基本理论、诊法、辨证、病证、治法、方药及经典著作、各家学说中的相关内容进行了探索性的反思辨析,遂结集为《悟变中医——瞿岳云教授别具一格的中医学理论解读》,以作引玉之砖。

观全书悟变之论,大抵可分为4类。

其一,对经典之论的悟变:中医学的经典之论,贯穿于中医学诸多理论之中,它是中医学理论体系的精髓。当人们试图对某一理论或实际问题进行肯定或否定论证时,常常“引经据典”以证之。然而科学的发展,使关于科学上真理和谬误的概念发生了根本的变化。那种把真理与谬误绝然分开的观点已经陈旧过时,渺无市场了。因为科学研究往往并非在两个不同体系中确定一个,否定一个;或肯定一个为真,另一个是谬。今天,普遍适用的方式是通过理性的分析,对它们分别作出科学性、有效性和局限性等方面的评价。正是有鉴如是,本书以诸经重要论点为题,辨识其本根之意,分析各种诠释注解之误,以昭其本质,揭示真谛,以冀后学对这些经典之论有更为全面的正确理解。

其二,对史说之观的悟变:古今名医,各具风格,然史说但述其奇,而不能全面观之,如对金元四大家的认识即是如此。在中医学发展旅途的那场学术争鸣高潮中,他们最终被推上“风口浪尖”,成为不同学派注目的代表人物,正是在这种“代表人物”盛誉的光环闪烁下,一经提到他们,沉积于后世医家及至今天中医学者头脑中的,抑或仰慕敬佩他们的,往往就只注重他们学术思想中最闪光、最耀眼的“亮点”(李氏善补脾胃、张氏长于攻邪、朱氏专独滋阴),这样就往往容易自觉或不自觉误入以偏概全、一叶障目的“泥潭”。因此,倘若能客观地分析他们形成不同学术思想的历史渊源、时代背景,系统地研习其书其论,考辨其案其方,则定能察其全貌,对这些“学术代表”有更为全面、客观的认识而不失偏颇。

其三,对疑惑之点的悟变:中医学博大精深,却也遗留某些理论盲点。这些盲点究竟是历代医家著述的疏漏,还是文献整理汇集之不全?笔者不得而知,未敢信口定夺。然而有一点则是显而易见的,即这些盲点欠缺的理论,却恰恰折射出与中医学传统的基本理论、基本原则、基本法度存有相悖而不完备之处,更需要我们去深究、辨析和反思。这样不仅可在理论上补其不足,使之更为完善系统,而且还可在临证中开启思路。

其四,对常理之说的悟变:这类专题颇丰,诸如盗汗不尽是阴虚,自汗非皆属阳虚;浮脉不独主表,沉脉非专属里;目通五脏,非独肝窍;可按者亦有实,拒按者亦有虚;五脏者藏精气亦泻,六腑者传化物亦藏等,为本书的重轴戏,它充分揭示了中医学理论的原则性和灵活性。

医学同其他自然科学一样,没有“终极真理”傲然出现的一天,人类对医学真理的探究也就永远没有止境。因此,本书所论专题只是提出了问题,还有些专题仅以案代辨,限于学识,笔到而意未尽之处颇多,敬请各位专家予以热情指导。

此外,本书之作得益于中医学术界众多智者及前辈的启示,因而从一定程度上而言,实为同道诸贤学者的共同结晶,本人未敢掠人之美,均在文中或节末一一注出。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书中所有心悟的命题,虽然提出了新的认识。说“新”,不是说历代医家从未论及类似的意思,而只是从另一层面、另一角度,在综合各家有关论述的基础上,结合个人的思考和领悟,提出的一己管见。所以,书中的某些认识,仅供读者参考。诸君若能从中得到哪怕一点点启悟,吾甚以为幸。

湖南中医药大学

瞿岳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