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庐中流萤海
路千夜看着我，摸摸我的额头：“脏就脏呗，人没事就行。我昨天只是过来看你一眼，没想到出了这么个幺蛾子。府中有事，我得回去一趟，有什么需要的，你只管跟小姨说。”
“那我失踪了一晚上，没有耽误你吧？”我看着他如此匆忙要走，想着万一耽误他的正事，多不好，“你走吧，等你忙完我再请你喝酒，就当……谢礼。”
他皱起了眉，整理好我身上的披风，把我拉到他的面前：“怎么又是酒！不要，这次不要。上次是谁喝到一半跑了，还把菜肴打包带走。”啊，他当时不是也没吃了嘛，还跟我突然计较起来。
“不如你以身相许吧？”
我伸出手戳了戳他：“路千夜，人家二王爷其实也是打算放我出来的，晚那么一步我就平安出来，不用救的！这个谢礼有点重了吧？”花花公子就是花花公子啊，本性突然暴露。
“合着我多管闲事，叨扰你和李玗好事？”路千夜一撇嘴，将我拉得更近，我甚至能感受到他额头的碎发在我脸上轻拂，“那我再问问苏大小姐，既然他是要放你走的，那你见到我的一刹那冲过来又是几个意思，你要把我这个闯进来叨扰的推出去？”
就他会乱扯。
我盯着路千夜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面倒映着我自己的脸，原来蓬头垢面成这样了：“哎呀，别逗我了。我都通过你眼睛倒影看到我头发乱糟糟，你先忙正事去吧，我找茯苓帮我洗漱去。”
“我那么好看的眉眼对着你，你一点反应都没有？”路千夜听了吃惊一问，做出一副委屈的小表情，“你居然用我的眼睛照镜子！苏清宵，你知道长京城多少女子想站在那么近的距离跟我对视吗？”
可把你能耐的，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非常平静笑了笑：“我走了，洗漱去，不打扰你了。”其实没想到他也会孩子气地说出这句话，我认识他也算有几个月了，平日里他都是一副成熟慵懒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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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咱们要不要梳洗梳洗，方才郡主和路大公子没说而已，是真的……沾满了灰尘。”茯苓开门见我回去，赶紧迎上来为我取了那披风挂好，“我去找人为您准备好温泉池子那边吧？”
温泉！
“别，茯苓，打水过来屋子里洗就好。”我赶紧拉住她，不让她去准备温泉池，“就在屋里，洗完可以睡会儿。”我实在是对那池子戒备心严重起来，李玗从水中冲出来把我劫走，我还心有余悸。
茯苓见我神色紧张，以为是昨晚的事受了惊，出门去了。
我的屋子是那竹阁靠近水潭一面的二楼，带着一个藤椅数千的小阳台，我坐下来，看着水面如镜，只高处花树落了些瓣，在那镜面上飘荡。真是个好漂亮的地方，比起长京城的高门大院，我更喜欢这里。
看着看着，困意袭来，我坐在秋千上睡着了……梦里突然看见了李玗，他浑身颤抖躺在战场血泊里，我远远看着他，走不近又退不了。他就那样颤抖着嘴里呢喃“母妃”，就是昨夜在山洞里的样子。
“大小姐醒醒……大小姐！”茯苓把我摇醒的时候，我脑子恍惚着，还记得那个可怕的画面，茯苓担心问我说，“就这一刻钟的功夫，大小姐也能在这里吹着风睡着？水已经准备好了，您快快洗个澡，把脏衣服换了。”
我又看水潭被风吹划破平静，想了想刚才的梦，或许是吹了冷风罢。
茯苓等我洗完澡，捧了两支牡丹花进屋子里插在花瓶上：“这是郡主让兼葭姐姐送过来的，她觉着大小姐会喜欢，说晚饭后还有惊喜给您呢！她可真是个好人。”
惊喜？郡主干嘛给我惊喜，她把我从苏府带出来住在这仙境，已经是做好人做到底了。难不成是路千夜准备了什么来不及亲自送我，只能让郡主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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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起，柴屏郡主与我坐在凉亭看月亮。今晚风儿轻灵，我想着曾经在地球也看过月亮，可是我没有今天那么认真。
“苏清宵，我回来了，带你去个地方。”
本来说好郡主会送我礼物的，没想到路千夜冒出来，我跟着他走出去。茯苓本来想跟上来，被郡主叫住。
“没事茯苓，你先回去歇着吧，路千夜在呢，不过有什么事的。”我对小丫头说，其实心里已经完完全全在相信路千夜，“我一定会早点回来的，你放心！”
路千夜居然牵起我的手，拉着我往山谷深处去了。昨夜我也是见过香炉峰下夜景的，可惜山高夜黑，除了月光照耀的地方看不清什么。我在他身后看着他的发冠和背影，才发现自己那么矮小一只。
“到了，你闭上眼睛在这里等着。”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他的背上，勾勒出一个伟岸的身影，“一会儿就好。”我乖乖闭上了眼睛，就那样牵着他的手站着。
林子里散发出一阵花香，是我没有稳过的味道，但我挺喜欢。不一会儿，我感觉路千夜的脸在我面前，因为我听到他轻盈的呼吸声了……他不会是要亲吻我吧？
“好了吗，到底是什么地方啊！”我睁开眼往后一退，果然他在我面前，“啊！”不料脚踩了石头往后一趔趄，快要往后摔时，路千夜抱住了我，他就那样搂着我，头发撒下来触到我的脸：“苏清宵，等你接触婚约，嫁进路府来吧。”
他在跟我求婚！他在跟我求婚！他在跟我求婚！重要的事情说三遍，然而我也是头一次被人求婚，要怎么回答呢。脑子里一片空白，从前看的电视剧啥的类似情节想不起来了。
躲，没错，先躲。
我试着挣开他，不料这家伙从搂着腰变成了把我抱紧。我的头就那样闷在他的肩膀上，听得他继续说：“路府没有王府里的弯弯绕绕，你嫁过来你一定会成为长京城过得最好的女子。苏清宵，我喜欢你，从那日在苏府见到你就喜欢你。”
“路千夜，我们才认识几个月啊。”我太矮了，嘴被捂在他肩膀上差点没喘过气来，于是我歪着头问他，“你喜欢我什么？”我名声不是很好，拜原来的苏清宵所赐，是个泼皮破落户人设。这些日子与路千夜相处，除了今天也没有越过普通相处的界限的。
我感受得到他在轻轻摸我的头，过了一会儿，又玩起我头上的流苏来：“随心所欲，很多时候都没有活在这世俗的规则里。那日你说你是小仙女，我当时真觉着这称呼引人发笑，让人想起各种神婆骗子，今日才觉得你是担得起的。往日长京城的大小姐我也见了不少，过得自由自在不拘束的，只有你。”
合着他居然喜欢我的自由散漫，在这种封建文化，一个男子喜欢打破尘世规则的女子，就算地球的历史里，我也找不出十个。
“嫁给你有什么好处！”
我突如其来的脸红被他看到了，于是自己只好往他怀里躲，不让其看见。方才光顾着想别人怎么应对求婚，现在口鼻又撞上他的肩膀，才注意到那股花香里，藏了一股清幽的药气。
“嫁给本少爷呢，某人会成为路府的宝贝，还能见到自己的亲妹妹。”路千夜在我耳边轻声说，那股子药气更浓了，“不逗你了，我不想你嫁到王室宗亲里去，他们往往身不由己，前途不明。当今太子无能，李瑞和李玗都年长于他，定是心中有取而代之的想法的。夺嫡之事终有一战，我不想你被他们牵连。”
原来，路千夜为我考虑得这样好。
霎时草丛里发光的花朵引起了我的注意，那花月白色，与月光相映，甚是美丽：“这是什么花，居然会发光。”萤火虫随之四起，我趴在路千夜的胳膊上看那美景，昨夜可不曾见过。
“这是汀兰花，它是有毒的，人若中了无解药，着了凉身体发烫像风寒一般，但其实消耗身体里的元气，年纪轻轻就会死去。”路千夜跟我说，终于放开我但拽着我不让靠近，“若你嫁进任何一个皇族宗亲府里，就像是走在这花丛里，时时刻刻都可能身陷囹圄。”
汀兰花，那么美丽的花居然是毒物。我曾经听部门那个色鬼经理说过，世上好看的东西总是靠招蜂引蝶来让世人沦陷。当然当时他是为了给自己的色找借口，如今看这花，倒也不是无道理。
“路千夜，我爹不会答应我嫁到路府的。”虽然他用这花景深刻阐述了李瑞李玗未来的路，我还是没有办法过老苏那一关，“我实话说了，爹一心要我嫁给二王爷，我不喜欢他的，可是……”
可是什么，路千夜问我。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是老苏的一个工具人，到底能不能告诉他，他又会不会把我当成疯子或者在变相拒绝他的人，我不知道。
“如果我得嫁给李玗是命里注定，你会和我一起对抗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