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说心里话
就在我们正聊着的时候,蓝越河的小姨拎着饭盒进来病房,见到我们在说话,惊讶不已。
梁晓雪于是把我介绍给这位小姨,这位小姨感谢我来探望蓝越河。
我想起梁晓雪昨天说过蓝越河不太想吃东西,于是劝蓝越河要吃东西,身体才会好起来。那位小姨于是喂了一点米粥给蓝越河吃。
在那位小姨忙完后,我请她出来到病房外的楼道里,想了解一下家属的看法。
正在这个时候,已经离开病房的梁晓雪,从外面带了一位年轻人进去了蓝越河的病房。
这位小姨向我说了她作为家属的看法。
家里人根本不知道,越河这孩子和女朋友辞职从XJ,每个人骑一辆破单车去了XZ。如果我们提前知道,肯定会阻止他们的。
怎么能让他们胡闹呢?越河小时候很听话,长大了就变了,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我们说什么也不听。
方老师,你知道越河怎么说吗?
他说,要是提前告诉你们,你们还不把我的身份证抢走,要不就追到XJ来啊?
就是不告诉你们,省的你们添乱。
我们几个老人,可都是为了他好啊。方老师,你说,越河说这话是不是气人?
家里人一直以为越河在广州好好上班,准备买房子。我一直闹不明白,连房子都买不起,他们两个居然还拿钱出去到处潇洒?
有钱人才有闲钱去旅行,普通老百姓有什么好玩的?工作太累,周末在广州附近转转就得了,跑XJXZ那么远干啥呢。
方老师,你知道越河怎么说吗?
他说,要是一辈子挣不到钱,我一辈子都不能出去走走吗?
在“想做房奴而不得和暂时做稳了房奴的时代”,不想把自己逼成房奴,青春绑到还贷上,这也不敢干,那也不敢干。
方老师,你听,他说的是什么话嘛,这孩子病的不轻,胡言乱语。
很多人想做房奴还没机会呢,方老师,你说是不是?
越河这孩子,以前跟我说过,在万恶的资本主义国家,人民还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呢。
我们工作几年积攒了一些钱,希望有生之年能够鲜活地活着。别整的是有命攒钱,没命花。
尽管以后的生活会崎岖不平,但听从内心的召唤,不想到老了却觉得没有活过。
他还特地跟我说,当有一天您老人家80岁了,还有多少做梦的勇气?
我听了这话,就差点气死了,还等什么80岁还做梦。
没有苦,哪来的甜呢?前面几十年不积累,后面几十年怎么办?
他反过来问我,“我后面还有多少年?”,气得我真想一巴掌给他打过去。
哎呀,我以为越河以前只是想说些话,气气我们这些老家伙而已。可是万万没想到,他真跑到XJXZ了,还是骑辆破单车来的。
方老师,你说,越河这孩子是怎么了?
白玉兰这个女孩子,我没有见过。我也是女人,我觉得吧,女人要的是稳定的生活。
白玉兰这个女孩子也真是的,不是阻止越河出去,却是和他一起到处疯到处跑,从XJ跑到XZ。女孩子这样像个什么样嘛!
方老师,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家里接到警察打来的电话,才知道越河在XZ发生车祸了,要我们赶紧来XZ。
我姐姐和姐夫的身体都不太好,不方便来高海拔的XZ,托我这个小姨过来照顾。
现在白玉兰也不在了,越河还不知道,我也不敢告诉他。
方老师,你说,我该怎么办?
……
正当我想着怎么提一些建议给这位小姨时,思路还没理清,话还没说出口,梁晓雪带刚才进去蓝越河病房的那位年轻人过来到我们身边。
梁晓雪把我们都互相介绍了,年轻人叫丁启年。然后,梁晓雪又去忙她的工作了,剩下我们三位。
丁启年跟我们说了他作为蓝越河哥们的看法。
越河,是我们读大学的时候,睡在我下铺的哥们,我们关系一直很好。
我这次请假从上海飞来LS,就是专门来看看这哥们的。
刚才去看了越河,没想到他伤的那么惨,我差点认不出来。不幸中的万幸,命算是保住了。
其实,在之前,越河就跟我说了,他在计划和女朋友辞职去旅行。他说是“间隔年”,我还特地去搜了这个词,才知道这个词的意思。
说真的,我很羡慕他们,不仅羡慕他们有勇气辞职去旅行,而且羡慕他们有真正的心灵自由,不受那个人的羁绊。
他们还没出发的时候,越河在微信上给我发过一个,据他说是真实的事,我也就当故事看了。
“启年,我身边发生了一件让人痛心的事。之前在工作上认识的一位女生,经过层层选拔和考核,好不容易进入电视台做了主持人。”
“那位女生的工作干的非常出色,是很受欢迎的主持人,有不少粉丝追看她主持的节目。但是,在录制一期节目时,这位女生在现场晕倒了,送医院后检查出胃癌。”
“这个意外对那位女生的打击非常大,她只好离开工作去养病。化疗的时候,头发都掉光了。”
“后来做胃切割,手术成功了,大家都以为她挺过难关了。但是后面病情反复,癌细胞扩散了,她没有战胜病魔。”
“这件事让我明白不是生命终有一天会离开,而是生命随时在某一天会离开,意外和惊喜不知道哪一个先来。”
“每个人的生命都不同,有长有短,可怕的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是长是短。我想花一段时间去经历自己想经历的世界,过一点自己想过的生活。”
我看完后,想了一会,才回复越河,“哥们,你们去吧,支持你们,有啥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吭声。”。
后来,他又跟我说,计划骑自行车旅行,从南疆骑进去XZ,要骑过无人区。
我当时吓了一跳,马上劝他,“哥们,南疆那是什么地方,不能乱跑啊。骑自行车那么累,还很危险,干嘛要糟蹋自己?”。
那个时候,我不明白的是,东部有山有水有湖有海,吃喝玩乐样样都有,干嘛偏偏山高水远的跑去南疆,还要骑自行车走过无人区去XZ。
脑子有病吗?
作为同龄人,我觉得吧,生活那么累了,工作那么累了,出来玩就应该轻松一点。
越河则很坦然,他回复我说,“我想用一种相对缓慢一些的方式来体验旅行。骑新藏线,不急于求成。虽然是累了点,但是累的有意义。”。
他这么说,我倒是有点明白了。我记得有记者问英国登山家乔治·马洛里,‘为什么想要攀登珠穆朗玛峰’,乔治·马洛里说:“因为山就在那里!”。
我觉得,越河要从南疆骑自行车上去XZ,大概也是这个意思吧,因为路就在那里。
有些鸟注定是要飞远的,而且历经磨难。
他们在路上的时候,我一直关注他们的行程。我和越河除了聊微信,还通过几次电话。
后来有几天,给他发微信不回,电话也一直打不通。
怕是出了什么意外,我没办法了,只好打110报警,告诉警察蓝越河在XZ的大概位置,已经失联好几天了。
万万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意外。
警察后来给我回电话说,蓝越河他们乘坐的越野车发生车祸,那辆越野车在路上翻了。越野车上的人只有蓝越河活着,正在LS高原医院接受治疗。
当时我挺纳闷,越河他们是骑自行车的,什么时候变开越野车了?
刚才在病房里见到了越河,我才问他,“你们的自行车怎么变越野车了?”。
他说,“搭别人的车”。
我问他,“怎么摔成这个样子?”。
他说,“摘雪莲花,从山上滚了下来。”。
我说,“警察给我回电话说的是‘蓝越河发生车祸了’”。
他说,“警察胡扯”。
这个时候,护士不让我和他说太多话了,怕影响他的情绪和休息,我和护士就先出来了。
越河说,“警察胡扯”,方老师,您怎么看?
……
听过那位小姨和丁启年的讲述,来自不同年龄,不同背景的人讲述着不同的事,我内心其实是震惊的。
我觉得蓝越河的事情,远远没有之前预计的那么简单。我只得说,“小丁,我也不知道,看警察的调查报告吧。”。
由于下午约了XZ大学的一位藏学教授见面,我告别了他们,离开LS高原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