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野兽之心

冰冷的海水再一次溺没了德拉诺的身体，刺骨的寒冷又像梦魇般贯穿他的大脑。

他再一次沉入了深海，还是说……他从遇见那巨兽以后根本就没离开过大海，也未曾被神秘的少女救起来过。

他感到冰冷从他的四肢顺着错综复杂的血管缓缓蔓延，直到将他的心脏也紧紧握住。他感到心跳一下比一下微弱。

“难道说，维基莉可……史黛拉，繁华的赫曼士塔特城，这一切都是我自己虚构出来的吗？难道一切都没发生过…”

德拉诺一步步陷入绝望的深渊，他又一次尝到了孤独带来的恐惧和无助感。但他打脑海却不由自主地一遍遍播放那些奇遇的画面：

蒸汽驱动的大楼、血红色眼眸的少女、精美而诡异的自行人偶、构造复杂而神奇的枪械、还有魔法般让他死而复生的药剂。

德拉诺倔强地不断尝试让四肢恢复感知却依然无法动弹。他努力地睁开双眼。

原来自己并不是在大海里，而是在一个巨大的玻璃容器中！他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呼吸，四周都是海水般冰冷而咸的发齁的液体，但似乎这种液体并不会让他窒息，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感觉到一丝憋气的痛苦。

他奋力抬起右臂，却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他看到自己被折断的右臂，突然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事情：

就在他们熟睡时，马车撞在了一颗突然倒下的大树上，他的右臂被折断了，而维基莉可……

“维基莉可！她现在情况很危险！”大脑似乎突然通了电，德拉诺记起来之前发生的一切。

就在他想救起维基莉可时被一个壮汉打晕在地，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现在是赶紧弄清楚状况，立马逃离这个鬼地方！

他环顾了一圈，却并没有发现任何能打开容器的按钮。就在他靠近玻璃壁要查看四周的时候，一个巨大的蒸汽电梯缓缓落在他面前，走下来的是五个衣着怪异的男人，站在中间身穿黑色长袍的那人块头十分巨大，看起来比身高一米九几的德拉诺还要高出一头。

男人的四周分别是两个全副武装的卫兵和两个衣着白色短袍的光头。那个高大的男人一眼就察觉到了德拉诺的目光，他带着左右两个穿着短袍的人走近了容器。

“血种1109号复苏了，这比预计融入项目花费的时间早了二十分钟。”其中一个光头慌乱地说道。

“别慌，这个血种长得比较茁壮，多增加点镇定剂计量应该是你们考虑范围内的。既然已经苏醒了，就再给他打一针！”

男人慢条斯理地说道，

“留心点，在人贩子把他卖给我们的时候说了，和他在一辆马车里的还有一个赤色眼眸的少女。虽然可能性比较小，但我们不能放过那女孩就是维基莉可的可能性！”

维基莉可…他们认识她？血种？项目？这些人是什么牛鬼蛇神！德拉诺不由得感到头皮发麻，还没等他弄清楚状况，一个细长的针管从头顶慢慢降下，对准了他的眉心。

德拉诺来不及躲闪，甚至根本无法动弹。针管迅速刺破了他的皮肤，深深切入了他的额叶。

他感到痛苦极了，死亡的恐惧从四处席卷而来。作为人类的感知慢慢被剥夺，肉眼不可见的绝望像丝线一样一点一点缠绕在他的周围，最后形成了厚厚的一层虫茧。

从针管里慢慢冒出冰冷的液体，他感觉意识逐渐变得模糊。这是什么？难道他刚从死亡的边缘被拉起，正准备迎接全新生命的时候就又要被作为试验品一般的万物被献祭给自然了吗？

不可能，这一切不能就这么结束！

德拉诺感到情绪逐渐脱离自己的控制，就像一匹烈马一样挣脱开他手中紧握的缰绳向无尽的深崖飞奔而去。一股烈火般灼热的血流从心脏迸射到全身各个角落，德拉诺感觉到双眼像被点燃般刺痛，他在容器里强烈地挣扎，手指的末端长出了恐怖的利爪。

德拉诺全身的皮肤像着火一样疼痛难耐，他疯狂地用利爪撕开皮肤，而皮肤下面露出的竟然是野兽般被长毛覆盖着的皮肤。

德拉诺在意识模糊中隐约看到了维基莉可的面孔。

“她还生死不明，她需要我，我一定要找到她！”

德拉诺内心的声音一遍遍回荡，最后竟然成为了野兽般的嚎叫。容器外的几个人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

黑色长袍的高大男人也向后退了几步，“加到最大剂量！这家伙是皮行者！”

更多的药剂被注入德拉诺的大脑，他剧烈地在容器中挣扎，浸没他的溶液也因为他身体散发的高温而冒出气泡，用不到几秒整个溶液居然开始沸腾。

针管也因为高温而被熔断，终于容器的玻璃也抵不住他散发的高温而爆裂开来！

站在容器旁的几人因为恐惧而瘫坐在地上无法动弹。卫兵架起长枪对着容器内的生物接连开了七八枪，最后连子弹也被打光。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地看见：

那容器里的生物已经完全失去了人形，而是一直巨大的、长着獠牙利爪的狼头二足野兽！

“该死，快打开电梯！”高大的男人连连向后倒退，嵌在野兽皮肤上的子弹慢慢被肌肉推了出来，金属弹头像是要被熔化般灼烧得通红落在了地上。

化身为野兽的德拉诺被愤怒剥夺了灵魂，他的人性和理智完全被溺没在滚烫的岩浆中。野兽抓着地面冲向已经升起的电梯，它挥动利爪撕碎了穿着短袍的猎物，卫兵也难抵挡它强大的力量，被抛到电梯一边的齿轮中。

就在野兽将撕碎那个长袍的高大男人时，电梯一侧的齿轮突然被卡住停止了转动，另一侧的齿轮仍然带着平台的一端向上移动，整个电梯被扯为两段，高大的男人从裂口重重地摔向了地面。

几发子弹从野兽的头顶射下，它抬起头看到顶层电梯的重点已经被全副武装的士兵包围，野兽发狂般地抓着墙壁向上爬行，子弹就像雨滴般打在身上却对他无法造成一丝伤害。

兽化的德拉诺爬上了顶端，它一把拍飞挡在面前的士兵，飞一般地撞开被紧锁的大门，朝着未知的森林飞奔而去。

它在森林中狂奔了几个小时，突然一阵熟悉的气味吸引了它的注意:那是血的芳香，属于一个雌性。

德拉诺无比激动地顺着血的气味狂奔，因为他对于这气味再熟悉不过了——那是维基莉可血的味道！

野兽不知道奔跑了多久，月亮渐渐失去了光芒，取而代之的是从地平线另一端缓缓到来的黎明。

德拉诺被光芒灼烧着双眼，阳光似乎唤醒了他的理智，他痛苦地捂住头颅，利爪渐渐脱落掉在地面，茂密的毛发也掉在地上化为尘土，他的身体渐渐恢复了人形。

德拉诺拖着瘦弱的身躯在森林里踉踉跄跄地前行，他一头栽进小河里疯狂地大喝起来，随后在阳光的沐浴下，终于精疲力竭地躺倒在了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