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繇偏识九还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14章 放大的瞳孔

从自己的床上醒来的王霁晗惊喜地发现,张昀琦的身上竟然毫发无损!她不禁庆幸,不过是一场恶梦啊,那个法术高强、邪横无比、兽性十足的女人,还有她手中的那把长刃,轻松地就刺入了昀琦的身体!一切,还好只是一场梦!可是,张昀琦的关于大师的话的一番转述,再一次激起了王霁晗的好奇心,她不由地央求张昀琦讲讲自己在法事上的所见所闻,本以为他会找个什么理由就拒绝了,不想他大大方方地点点头,爽快地笑着说:

“咱俩之间还有什么秘密说不得,你不让我说我都忍不住呢,因为事情有点,有点太诡异,太,神奇了,我必须得分享给你听,还得听听你的高见呢。”说着,他放开拉着的王霁晗的手,起身在床前转了半圈,然后转向王霁晗,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脸几秒钟,然后以低沉的嗓音说:

“我本来不是急火火地拉着你往法事上奔呢吗?穿过那片符咒的海洋,眼看着进了那个房子,却一脚踏到了船板上,海风,不,是湖风,兜头盖脸地裹夹住我,感觉到了微冷,我低头看,却发现了自己的西服换作了一身青衫,而你,我一直紧抓着手的你并没有在我身边!都来不及诧异,我已站在了这只船的船舱里,船不是不大,却可以阔绰地摆上丈八宽的长桌,桌上摆满丰盛的酒肉,有欢快的宫乐不停地涌入耳朵,却不知这音乐来自于何方。没有多的宾客,仅有的一个身着华服的年轻人和我对桌而望,看来他正在兴头上,他挥动袍袖,指着船外缥缈的湖烟问:

‘喜欢这湖中景致吗?这浩缈之气正好下酒。’还未等到返过味来的我的回答,他就又自问自答地说:

‘啊,太素是吧,那咱们换个别的。’他头也不回地挥了一下袖子,竟轻松地挥去了一湖波光,我们的酒桌竟立时置身在了花柳巷红楼之上,眼望着楼下卿卿我我,你送我迎,身边有两个女人亦如小蛇般贴身讨巧,我无助地望过去,那人哈哈大笑,随意又那么挥了一下袍袖,酒桌就落在了大漠长沙之上,如火如涂的夕阳给杯盘涂抹上琉璃般的梦幻色彩,远远传来的声声紧促的号角声令人血脉喷张。我还未来得及叫好,一阵绵软婉约的淮阳小曲中,江南细雨中的酒旗下,门外的石板巷尚有嘚嘚的马蹄声,门内昏暗里酒菜的香气股股浸人心脾……我这个高兴劲儿啊,一种想要畅饮的冲动推着我来到桌前,挽起长长的袍袖,坐到长凳之上,准备伸手拿酒杯,偏偏桌子消失了,一片昏黄的雾气中,对面的华服男子忽然幻化成一个高大,丑陋的魔怪,那形象完全满足于我小时候所恐惧的妖怪的所有细节,那大若铜铃的眼睛红彤彤地燃烧着,肮脏的胡须中间血盆大口不停地蠕动着,似乎在持续吞咽着什么,一股股的恶臭快速弥漫了整个船舱……我想逃,却发现自己的腿脚根本不听从指挥,沉重得象灌了铅无法灵活抬动,而那个妖怪却可以御风而至,那张恐怖的丑脸几乎伸到了我的眼前,我甚至觉得他充满恶臭的长舌头舔过了我的脸,我闭着眼睛,挥舞挣扎着双臂大叫:

‘你,你离我远点!!’那个妖怪如条大莽般蠕动着身体,它的身体所到处,船板化为无有,忽然出现在船上的人们无处躲藏,纷纷惊叫着落水,巨莽的身体上幻化出多个嘴巴,将他们一个个吞下肚去。我本来怕得要死,却忍不住好奇地偷眼去看,那些在水中无助地挣扎着的人们,万分恐惧地哀求着,却无一幸免地被一个个吞食着,死前还会被撕扯,咬碎,残痛的哀嚎声不绝于耳……我现在确切的说,已经不是站在船上,而仅仅是立于一块船板之上,周围如此残烈,我身旁的湖波却平静如镜,在那镜中,我看到了一张年轻的脸,那张脸上,竟然挂着笑,残忍地,扭曲地笑!再看,那张脸,竟然是我的脸,只有到了这时候,我的恐惧才达到了极点,我像看到了真正的妖怪一样大叫不止。在叫声里,眼前的景象瞬间变换,被巨莽轧碎的船恢复了原样,水中没有了拼命挣扎的落水者,那巨莽也不见了踪影,长桌仍在,酒席亦如故,那华服男子还坐在桌子那头,只是微微整了整袍袖,我忽然意识到,刚才所见之境遇,莫非全是这个男子挥动袍袖所映现出的?哇,此人何人?有如此法人,若能结交,日后对我的帮助真是无可估量啊!想到这,我对他深揖一躬,赞道:

‘兄台是来自何方的神圣啊,竟有如此法力,真的是让小弟我大开眼界!’那人不以为然地撤后点身子,靠在椅背上,将手随意那么一搭,适时就有一只白鸟飞来,扑扇着翅膀落在了他的手臂上,他悠然地伸出另一只手抚弄着鸟儿柔软的羽毛,眼神却如箭般射向了我,这时,我才看清了那人的脸,真真是面如冠玉的俊杰之相,只见他轻启朱唇,吐珠般吐出两个字:

‘喜欢?’

‘嗯,惊心动魄,您的法力真是太厉害了,恕我眼拙,这应该是障眼法?还是跟穿墙术或是登天入地类的法术一样神奇?’

‘还想看?’

‘嗯,我还想学呢,不知兄弟肯不肯赐教于我。’那人审视了我几秒,忽然仰头大笑,空中传来他的声音:

‘果然一个俗物,俗不可耐,哈哈哈……’我正等着他的下文,却觉得脚下松动,忙低头看,人已离开船板,正惊惧如何是好,却见自己巳站在院中,而你头搭在我的肩上昏厥不醒,身体也在不听使唤地向下滑落,我顾不了那么多,先抱起你跑向车的位置去了……”王霁晗一直在认真地听着,本来焦灼不安的心情悄悄地平息了。严格地说,对于张昀琦再一次所讲述的这一切,她并没有更深的领悟,却在一片混沌里,她似乎明白了一种不可逆的存在,既有这种不可逆,又何必忙于去应对,到不如随遇而安就好。想到这,她竟暗自发笑起来,就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参加了这么一个奇怪到无厘头的所谓法会而已,平常沾都不沾这些事,现在那么把它当回事干嘛!感觉到自己的双手被紧紧握住,王霁晗抬眼迎向张昀琦炙热的目光,刚刚讲述那些奇异的事所带出的各种情绪,在他这里也迅速烟消云散了,没有留下稍许迹象,两个人相视而笑……

王霁晗为她和张昀琦的这份感情猜想了唯一的结局,终究会在某一天无疾而终。时问偏偏事与愿违,几个月前,昀济医疗的董事会掀起了一个比一个高的波澜,原因就是有个股东从国外带回了一个药物样本,在国外还是处于研制阶段,临床试验也还在进行中。这个股东却鼓吹该药如何如何超前,如何如何神奇,在董事会上提议是否可以在本集团抢先生产上市,丰厚的利润让大多数股东举起了手,但是张昀琦经过多渠道的了解,发现这种药有着严重的副作用,对人体大脑神经会产生毒害,致使服用者出现各种混乱的临床症状,于是他坚决抵制生产该药。平日里,只要他提出反对意见,这件事就会很快烟消云散了。可是这一回,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向他压来,最后都演变到,早上出门,他会收到夹着子弹壳的威胁信。王霁晗也有些害怕了,极力劝告张昀琦出去躲几天,可是年轻气盛的他如何听得进去,还是我行我素地照着工作日程走。

没想到一个可怕的局也悄悄为王霁晗布下了:王霁晗的一个闺蜜急着买栋别墅,这个闺蜜常在她面前说,自己的老公多么多么有钱,至少有几个亿,王霁晗听了总是一笑了之,她又不需要跟谁借钱。偏偏几个月前这个闺蜜找上门来,说是自己就差几十万现金,需要找个担保人借点钱,王霁晗不懂这一套,就说,我直接借给你不完了,对方还不要,只让她当担保人就好。王霁晗跟着她去了借贷公司,胡乱翻了下合同,见上面写着69万,也就在担保人处签了字。谁知等到一个多月前,借贷公司找上了门才知道,她被要求担保的哪是69万,那是整整6900万,几乎整好是自己这栋大厦的市值,白纸黑字面前,王霁晗一下子傻了,再找她那个闺蜜,早已不知了去向。去公安局报案,人家说,属于经济纠纷,不在管理范畴。就在王霁晗欲哭无泪准备卖楼时,有一个基金会忽然找上门来。要说王霁晗跟他们不熟识也不对,早在王霁晗跟张昀琦的父亲张商陆还有些交集的时候,王霁晗就听说,昀济医疗凭着雄厚的资金和某个民间基金会建立了紧密的关系。后来到了张昀琦接管集团,王霁晗也从他那里接连不断的听到过,昀济医疗为基金会定期提供大数额的资金来源,但是王霁晗一是并不清楚基金会的运转规则,二是自己也没有闲钱去运作这件事,所以,她从来没有去关心过这个基金会。冷不丁,这个基金会忽然联系自己,并不遗余力地向自己伸出了橄榄枝:可以给自己提供这6900万的资金,名义上是接手泰康大厦,但大厦的实际经营权还在王霁晗的手里。

王霁晗听到对方这一消息的第一反应是,张昀琦知道了自己的事,决定倾己之力帮助自己,心生感激的同时她更多的是不好意思,怎么可以让人家为自己做这么多,这欠的是多么大的一个人情啊。而且,从两人感情的角度,王霁晗是不愿意将生意掺杂进去的,这似乎,什么就变味儿了呢。没等王霁晗自作多情太久,对方摆出了条件:请王霁晗规劝张昀琦,接受一种药物样本的上市。王霁晗醍醐灌顶,在这之前,张昀琦不止一次地跟她提起,昀济医疗的一个负责海外业务的股东从国外带回一个药物样本,在国外此药也还处于临床实验阶段,虽然还没有正式做宣传,但在国外医药市场已经被炒作得水涨船高。那位股东说,如果昀济医疗直接买断在国内抢先上市,那么所创效益不可估量。股东层掀起轩然大波,九成以上的成员举手赞成,并极力拥促张昀琦尽快作出决定。张昀琦很谨慎地通过父亲和自己多年的海外关系悄悄进行调查发现,这款药品样本有着很大的副作用,服用者会长期忍受药物对于神经侵害所造成的幻觉。张昀琦想象不出这种药物所产生的幻觉是什么样子,回馈给他消息的海外朋友也没有多讲,但张昀琦从对方欲言又止的谨慎口气里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所以他坚决不同意接受这个药物样本。接着就发生了前面提到的张昀琦早上出门都会接到装在信封里的子弹的疯狂局面。

事情明了了,这个基金会并不是代表了张昀琦的心意,反而是希望王霁晗做说客的,她义无反顾地拒绝了。但是,随后的几天里,王霁晗疯狂了,自己几十年来的心血就这么泡汤了,养老金也没了,关键是她憋气啊,不是自己判断失误投资失败,而是被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混蛋王八蛋给骗的这么惨,不仅仅是手头的钱没了,连个翻本的机会也没有了,“拿得起放的下”,说的简单,真到事儿上,又有几个人真的可以一笑了之!

偏偏这家基金会找来了,开出了这样的条件,这,何尝不可以看作是天上掉馅饼,只要有里有钱,再奋斗个十年八年,重起炉灶都来得及啊。可是,昀琦,他是不愿意接手这款药物样品的呀,害人害己的事情,他这样年轻的阅历都可以做的到坚决拒绝,自己又怎么可以因为一己之欲就纵容这样不健康的药品进据国内市场,伤害到许多陌生人的身体。可是,不这样做,自己就等于永久退场,从这人生的舞台,从此一脚踏入老年人队伍,形同行尸走肉,混吃等死了,至于昀琦,没有了光鲜的大厦主人的身份,也视同做个永别了……

王霁晗在是与非的“油锅”里煎熬着,她是多么希望张昀琦象往常一样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用做什么,说什么,他只需要安慰安慰自己也算呀!偏偏,那些日子,张昀琦一次也没有出现过。又偏偏,这个基金会的人员通过各个渠道,五花八门的人来说服王霁晗,纵使头脑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失去了大多数的理智的她还是意识到,会不会自己被骗,这个基金会就脱不了干系呢?但是空口无凭,她一个没有任何后台的弱女子怎么可能知道究竟,只能干吃哑巴亏。

混混沌沌的王霁晗最终下了决心,不是因为基金会又抛出了什么让她心动的条件,而是债主逼债了,不仅下了最后期限的通牒,还把准备走法律程序催缴的手续摆在了她面前。这正如最后一根压垮王霁晗的稻草,她直接在基金会通过某人递过来的协议书上签了字……

是她约张昀琦出来打高尔夫的,可球场还没进去,她又被手机微信命令,让张昀琦开车,两人一起去远郊的深山里野游一番。久别近月,王霁晗第一次见到和自己亲密无间的人,却觉得他变了,至于怎么变了却又说不出来。直到从高尔夫球场的服务区域出来,走廊强劲的风瞬时让王霁晗打了个冷战,她回头看了一眼张昀琦,对方的反应让她冷彻脊骨:他的眼睛瞳孔竟然是放大的,在如此强烈的日光灯的照射下,毫无收缩的反应!王霁晗并不是很懂医学术语,但是瞳孔这个被医生看作是生命机能的灵敏指示器的器件,她多少还是了解的,光线强时瞳孔就会自动缩小,光线暗时就会散大——这就叫做瞳孔的对光反应。假如瞳孔的这种对光反应迟钝或者消失,就意味着死亡会即将来临。而如果是昏迷的病人,会随着意识的丧失程度的加重,瞳孔也会逐渐散大,完全散大就是生命的终结的标志。张昀琦这时候别的体症都很正常,脸上甚至还挂着笑,偏偏他的瞳孔却放大了,大到了象要进入深度昏迷的病人,这只能说明,他服用,或被人注射了某种药物,现在的他,完全不是正常人了。王霁晗的大脑急速转动,这群贪婪的亡命之徒,莫非他们要下狠手,要置昀琦于死地,然后代替他做出买断那个国外药物样本的决定?不会!她又马上反驳,昀琦的父亲张商陆虽然不再干涉集团业务,但也绝不会允许儿子失踪,就由得一些不相干的人掌握话语权的局面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