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霸离铺凄魂
当讲到中针后的何香暂时没有明显的症状,之后会有什么病情出现也未可知,她却坚持留在山上陪同刁老四带队伍,应对接下来随时会发生的的各种变故,同时等待下山向上级有关部门汇报“迷毒药品生产及传播”情况,并伺机追剿、摧毁敌巢的张司令的返回时,十二楼停止了讲述。正在监听中的刘可可和父亲再次听到了九叔九婶和王墨林夫妇的对话。都是久经商战、阅人无数的人,九叔两口子在王墨林还未开口说话的情况下,就从他沉思凝神的表情里读出了隐情所在,当然,最“大跌眼镜”的还是王墨林的要求,他竟然交待臭蛋娘带着臭蛋去一趟山谷,而他的解释也似更不靠谱:因为十二楼的故事里,三当家的提到一种“驴草汁”,令他突然想起点什么,所以他要臭蛋娘去采来······
王墨林的话引来九婶的大笑:
“哈哈,都说你心有九窍,没有你不知道的药物,所以凡经你手的药行渠道和消息没有瞎掉的,可人家小孩子讲的一个故事就让你‘如临大敌’地认真起来,还有模有样地吩咐去采,还是去‘山谷’里采,真惊到我了,你是真知道,还是哄我们玩呢?”王墨林毫不介意九婶的话里明显带出的不屑意味,他转而望着九叔,一本正经地说道:
“一清兄还别不信,你们的行当我不会了解多少,而我多少年积累下的经验、秘方和知识,恐怕一清兄你们也是知之甚少啊。”九叔盯了一眼九婶,才对王墨林呵呵道:
“墨林你可千万别介意,我们家这口子快言快语,却绝无冒犯之意,相对于你的渊博常识,我们却是一无所知的。”九叔简单的两句话立刻使九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她马上挎起臭蛋娘的胳膊说:
“实在不好意思,俺们当家的说的对,我没别的意思,不懂才无深浅,别往心里去啊。”臭蛋娘顺手把自己的手搭在九婶的胳膊上微笑着拍了两下,王墨林也爽快地笑道:
“咱们还是来往少,如此的小心翼翼地,何必如此。我其实是想借着这所谓的‘驴草’趁机卖弄一下呢,哈哈。这‘驴草’被那个三当家的如此称呼,不过是一种误称,它其实是叫‘虞草’,‘虞美人’的‘虞’。”九叔似乎是想缓和一下气氛,接话道:
“难道此草与那吟写‘春花秋月何时了’的南唐后主李煜有关。”王墨林摇摇头笑笑说:
“非也,非也。”九婶像抢着猜灯谜样地接道:
“那就是与‘霸王别姬’里的虞姬有关,虞姬就被称为‘虞美人’呢。”王墨林点点头:
“嗯,还真是,不是词牌名的那个‘虞美人’,而与虞姬这个女人有关。”九婶的好奇心又被完美地勾了起来:
“这虞姬可是公元前的人了,关于她的故事可是太少了,无非是在霸王项羽四面楚歌,孤立无援之时,为了消除项羽的后顾之忧,倾一世之情为其舞剑一曲后随即自刎,一迹香魂逝于心爱的男人之怀。至于有一种草是与她有关,定是喜爱、怀念她的百姓编出来的故事吧。”王墨林性急地解释:
“可不是这样,我这可是有史可据的。”九婶笑:
“野狐鬼史!”九叔又盯了九婶一眼,刚想抢白她两句,不想王墨林颇不在意地说:
“要说‘史载’却有些唐突,但你是有所不知,先祖确也没有留下过一文半字提及此事,但他的一个弟子的后人几千年来却如传家宝样地传下一个‘秘笈’,上面记载着先祖当年自创和发现的一些救死扶伤的偏方,此册之中就有提到‘虞草’的来历,生长地点及药效和入药方法。”这回是九叔好奇了:
“先祖是?”王墨林磕呗不打一下:
“扁鹊。”
“啊——”屋子里是三个人一起发出的这个声音。没有声息的臭蛋定是偷偷带着十二楼跑出去玩了。而这三个人除了九叔九婶,竟然还包括臭蛋娘:
“啊,当家的,你不是开玩笑吧,我都跟你过了大半辈子了,还不知你们家还有这一段‘光荣历史’,你,竟然是扁鹊的后人!”九叔和九婶估计就张着嘴坐在那,不知该接啥话了,王墨林到像是全然放开无所顾忌了,淡然地拍拍手说:
“本来吧,我都准备把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去的,偏偏我们今天提到了这个‘驴草’的话题,它还成了帮助我这小兄弟的一个不可或缺的药物,我如果还藏着掖着,那就太不是我的性格了,这,也算是个缘分吧,干脆我就敞开了说吧。”九婶的眼睛立刻发亮:
“你说啥,这药会对十二楼的病有帮助?你肯定?”王墨林沉吟着说:
“既然并不知道十二楼这孩子到底被人喂了什么有害的药,成分是什么,但从他这神智迷幻的症状来看,以虞草专治神经迷幻的药效来看,恐怕此草对他的病有奇效,当然,这也是我的直觉,不试怎么也不会知道结果的,毕竟每个人的体质还不一样,对他有没有效,或有没有副作用,都,未可知!”猛听得杯盘的声音,臭蛋娘的声音:
“那我就准备去吧,把这些桌上的剩菜、杯盘我先给你们撤了,给你们换上热茶我再走。当家的,你先给我画个详细的地图出来,我好照着图找到地方。”九婶也跃跃欲试:
“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算我一个吧,他婶儿,我跟你一起去吧。”臭蛋娘高兴地叫道:
“那感情好,我还有个作伴的。”九叔看了一眼低头画图的王墨林,赶紧拦了一下九婶:
“哦,要不你就别去了,再不方便······”紧忙活着的王墨林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
“没啥不方便的,以后在我这,跟一清兄你没有秘密可言,还希望我们互相都能坦诚相待。”九叔抚掌而言:
“说得好!”一句“我们走啦”后,屋里暂时陷入了平静,如果不是有轻微的啜茶之声,还会以为已是“人去楼空”,却也是有些尴尬的氛围透过电子讯号传了过去,毕竟是两个交流甚少之人,忽然亲近了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好。这边的两个人满心盼着那两人会说些“关键”的话题,偏偏是王墨林最先打破了沉默:
“呵呵,一清兄想必是很好奇这‘虞草’的故事吧?”九叔一口喝干了自己杯里的茶,很是惬意的声音:
“那是,想必这里面英雄美人的故事定是荡气回肠、曲折坎坷,你我能在这样一个午后品茗之间谈古论今,堪称乐事,但墨林你不开口,我怎能勉强。”
“哈哈哈,真看不出来,一清兄竟还是这样一个腼腆之人。好吧,那就由我来开这个头吧。要说起来,也有二十多年了吧,那时我正是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在行当里也小有名气了,颇有些不知天高地厚,扬言没有自己不认识的药材。要现在想来,还真算是基因强大,毕竟咱是一代名医的后人。可那时候不知道啊,总认为是自己多年努力的结果。都说人要是膨胀了就该出事了,这话一点都不假,我武断地下结论,给一个重病之人下了一个药方,而那个人在吃了我的药以后,就没有了进的气儿,光剩下出的气儿了。我还不悔悟,对病人家属说,等着吧,很快就会好转的。这时就来了一个中年人,其貌不扬的,张口就给我说了个方子,让我照着给病人熬了药强行灌下去,我哪听得进去啊,心说,你从哪来啊,敢对我一个行家说东道西的,要搁在平常,我把他赶走就完了,可是他并不说话,只是站在那平静地望着我,在我的眼里,他已经不再是个人,更像是阳光下的一棵树,和煦、强壮、威严,他竟然镇住我了,我马上照他的话去做了,病人在服药的一个小时后就醒了过来,而我,自然是虚心承认了错误,他却毫不接受,深深向我鞠了一躬,并称我为‘师父’,我觉得其中必有缘故,就把他请入了密室。
据此人讲,他是扁鹊的第十大弟子虢太子的后人,当年扁鹊一再提醒蔡桓公的病在不断严重,但是蔡桓公就是不听,最终病重而亡。深知其中利害的扁鹊在蔡桓公还未咽气之时就逃往了秦国。偏偏当时的国君秦武王是一介武夫,力大无脑,竟和武士们举行举鼎比赛,不觉伤了腰部,疼痛难忍,吃啥药也不管用,这时有人就举荐了刚进入秦国的扁鹊。扁鹊自然是药到病除,令秦武王大悦,封他为太医。虽然别的太医几进谗言,武王还是没有打消重用扁鹊的念头。偏偏有个叫李醯的怀恨在心,几次设计想杀了扁鹊,但因为扁鹊的几大弟子一直守护有方才幸免于难。扁鹊在众人的劝阻下,准备离开秦国。李醯并没有想放过他,仍然设计着各种计谋,杀他而后快,最后甚至动用了刺客。
出事那日很巧,别的几个弟子都有事出去了,只剩下虢太子守在扁鹊身边,刺客忽然出现,躲无可躲,扁鹊竟然当场中刀,刺客扬长而去。虢太子急火火地想抢救,奄奄一息的扁鹊却提着一口气制止了,命他火速收拾自己的诸多著作,也不要再等其他弟子,立刻去找安全的地方藏起来。刺客很快会去而复返,将会抢夺这些著作。虢太子还想坚持,但看扁鹊一脸的决绝,他只好没命地去收拾东西,看到所有的著作都打入了行囊,扁鹊微笑地去了。虢太子还未来得及哭两声,刺客真的去而复返,好在虢太子事先想好了藏身之处,才使得那些书幸免于难。在刺客大砸特砸房内的用具之时,泪眼迷蒙的虢太子最后望了一眼师父的遗体,悄悄地从后门离开了······
那些书太重了,虢太子咬着牙拼命往前走,慌不择路,一路向着深山的方向而去,直到最后走不动了,他才就地休息,那里已是只有风声和密林相伴的一个深谷,但虢太子最后孤身留在了那里,埋头学习师父的著作。从那以后他隐姓埋名,也再没有几个师兄的消息,只是凭着一己之学,常常下山,学师父救助百姓,并把师父的著作传授给一些有志有德的青年之士,让那些书籍在川蜀大地上广泛流传。据说虢太子活了一百多岁,这可能跟他长居深山,修心养性有很大关系。他生前与山下女子婚配,育有二男一女。
离扁鹊离世(公元前310)一百零八后年的那一年(公元前202年),虢太子再一次下山出游,也是最后一次出游,这一次他走的很远,竟然到了徽地之垓下。虽未目睹‘霸王别姬’的凄惨悲烈之状,却从当地老百姓的口中得知,入土时间不长的虞姬的坟前,长出一种起草,竟然在月下能舞。虢太子对于‘异物’不甚有意,但他对各种奇异植草却是非常上心,于是详细向了解之人问询,对方告知他,虞姬自刎后,项羽带着她的尸体向南急走,不料汉兵追至,项羽无可奈何地丢下了虞姬的尸体。项羽突围后,虞姬的尸体被来不及突围的出兵移葬到了一个叫‘霸离铺’东5里地的地方。虢太子不辞辛苦地边打听边赶往了那里。
虢太子赶到那个小土包的面前时,月亮都升起了老高,他还真看到了那些绿绿的草,而且那些草真的会有节奏地向一个方向倾倒,就像会跳舞一样。但他认为一定是风的作用,是风吹得这些草不停地倾倒,虽然他根本没有感觉到有风在吹,也没有看到旁边的树叶子在动,他不相信世间有‘灵异事物’的存在。不知为什么,他没有着急走,许是那月光有些迷人吧,也或者他忽然想起这个在众人口中美不胜收的女人的悲惨命运,他在旁边的树影里坐了下来,于是奇异的事情就发生了,许是虞姬这个女人故意要演场戏给他看也未可知。
一个流浪汉样的人溜溜达达地过来,衣衫褴褛的身上还披了个破被面样的红布当斗篷。在走到土包之前,那个人都是迷迷瞪瞪,浪浪荡荡的,等到了近前,那人忽然将红布披到了头上,扭动着身体,咿咿呀呀地唱将了起来:
看大王在帐中合衣睡稳,我这里出账外且散愁情,轻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适听得众兵丁闲谈议论,口声声露出了离散之情。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赢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宽心饮酒宝帐坐,且听军情报如何。
唱到此,那扭捏作态的流浪汉忽然丢了红布,顺手捡起一根树枝,身子挺直,一脸的悲壮,瞬时竟将手中木棍舞了起来,有板有眼,有招有势,嘴里仍唱个不停:
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虢太子看得呆了,自己不仅都哼哼起来了: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那流浪汉听到虢太子的哼唱,忽然停止了舞唱,转身望着虢太子,月光下,那张脸是深情的,却是一张抹得五迷三道的脸,令人看得三分诡异,五分悲戚,虢太子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那叫一个烦苦难耐,却又不知该离开还是说点什么,最终只能呆呆地和那流浪汉对望。如果此时有路人经过,定会被眼前的情境搞得哭笑不得地好奇很久。接着流浪汉忽然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全身放松了下来,嘴歪眼斜、胡言乱语地转身准备走掉。虢太子却不知是那根神经被调动了起来,起身拔了一把青草,又从身上背的背囊里取出一个石药灸子,把青草掐拽了几下,丢到药灸子里不停捶捣,直到捶捣出些汁液。他又从粮袋里摸出一块干粮,尽数将捶捣出的青草汁液蘸尽,来到流浪汉的面前递给了他。流浪汉看清虢太子手中捏的竟是一块干粮,立刻抢了过去,塞进了嘴里,大嚼特嚼了几下,就咽了下去。因为是太着急了,他被噎得直翻白眼。虢太子赶紧在背囊里倒腾水袋,还没找到拿到手里,那流浪汉就像一袋面一样‘噗通’一声扑面倒地。虢太子连忙把他翻了过来,从怀里掏出银针扎向他的人中及几处穴道。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流浪汉才像叹息一样吐了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他似乎一下子就看清了虢太子的脸,一骨碌就爬了起来,瞪着清澈的眼睛问:
‘阁下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