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前世佛前献过花
下午的时候,天空飞过一只风筝,我一直仰着头看,看它飞过楼群,飞过树顶,飞过人们的头顶,
“嗨,这个下午有一个风筝,我看到了呢,它正好飞过前面的楼顶呢。”
“很正常,每个风不大却有风的下午,都会有风筝飞过,这重要吗?”
“当然重要,它们飞过了我的视线了呢!”
“好吧。”
······
话说F城,旅社里,张腾的房间里,有一个长辫子的年轻女人背对着大家冲墙坐着,她一直没有让大家看到脸,张腾也不做介绍,任由她在那里静静地翻看一本书······
照张腾的话讲,剩下的时间,大家去出个摊儿。因为难得的机会,他们来到了一个集市,而他们,有很多东西可以选择卖。他们卖的是一批布,卡其布,眼下说热不热说冷不冷的季节,正好可以大卖特卖。当地人喜欢的“奇诺“裤也就是卡其布裤,而卡其布裤中最出色的数米色和本白色,上衣则无论是同色系还是反对色系,均以反差大的深色为佳。上衣色调与裤子同色系诸如“黄色、茶色、咖啡色”等给人亲近、闲适之感,而与裤子反对色系诸如“黑色、藏青色、墨绿色等”则给人洗练、精明的感觉。选择反对色系时,如果穿一件深色格子衬衣就更加受当地人的欢迎了。
当把这批布装上车,那个年轻女人才慢慢腾腾地走了出来,把正脸给大家看,所有人一时肃静,不知该说什么好,因为那个“女人”竟然是廖红,还有他身上的那条长长的红裙子,血红,像是浸满了鲜血的那种血点红!看大家都在盯着自己的裙子,廖红赶紧解释:
“队长给我找的这条裙子真的是太红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染料染得,怎么就这么红,啊,你们看我这个扮相行吧,行吗?刚才你们认出我来了吗?呵呵。”众人没有说话,仍愣愣地看着他,张腾笑:
“这就是最好的回答,他们心里都在想,你是谁家的姑娘呢,哈哈。偏偏你这个廖家的姑娘却是无人识得,待字闺中多年呢。”小毕惊讶地问:
“队长,你别告诉我,你的意思是说,廖红是个女的?”张腾不以为然地说:
“不然呢?他当然是个女的。”阿牛问:
“莫非你早就知道,他是个女的?”张腾无可奈何地对廖红说:
“还是你跟他们说吧,这一个个的,我哪回答的过来。”廖红用手捂着嘴笑,众人才发现,她的手是那么纤细,她笑得样子是那么好看。廖红说起话来还是男人的口气:
“哥几个对不住了,其实我是女儿身只有老兽一个人知道,他当时招我入咱们单位也是有他的考虑的,到了关键的时刻,需要一个女同志上的时候,那就是我。”小毕没好气地说:
“那你平时以一个女同志的形象见我们怎么了,我们难道会嫌弃你不成?”廖红的脸涨得通红,她还没想好词儿,张腾接过了话头说:
“这不能全怪廖红,来之前,老兽将廖红交给我的时候说,他就是希望廖红在男同志为主的队伍里好好找到感觉,随时以一个男人的身份提醒自己,这样,当她需要参加任务时,在任何一种状况下就都可以游刃有余地扮演自己了。”廖红终于也想到了词儿:
“是啊,只有做好一个演员,才能做好自己,我爹说了······”说到这,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吐了吐舌头,不再吭气,众人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突然意识到,廖红是老兽的女儿,因为老兽在那个被众人忘记的名字里,他姓廖。
张腾不再过多地照顾大家的情绪,说:
“现在,除了我跟廖红装扮成选购东西的外地人,你们几个全部都扮成布商和伙计,大家主要还是要寻找关于‘石榴裙’的线索,我们只知道这个名字,并不知道它是一条裙子还是有着别的意味的什么象征,没有办法,时间紧急,大家‘各显神通’努力寻找答案吧,如果不能尽快破解这个谜,那将意味着我们会再也见不到那批毒药,它们的危害是不可估量的。”众人立刻神情凝重地立直了身体,异口同声地回答:
“是,保证完成任务。”张腾和廖红先出发了,他们选择人群最密集的地方行走,廖红的长辫子和红裙子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时不时的会有各色人等凑上来以各种理由搭讪,廖红并不拒人以千里之外,反而乐呵呵地笑着回答着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这样速度就明显地慢了下来。张腾站在离廖红三、四的距离,若即若离,旁边人是看不出他们是一起的,一旦廖红遇到什么纠缠,他也能迅速冲过来给予解围。重要的是,正是这个距离,可以使他清楚地看清廖红周围人的表情,反应,以便判断会不会有他们需要的情报。不远处,张腾看到他的小队成员推着装满各色布料的木架子车慢慢地进了集市,他们东张西望地寻找着可以停靠卖货的地方,周围人等都是一副对他们敌视的表情,担心这些人会不会抢他们的生意。
张腾现在也无暇顾及那几个人,满心焦急地盯着廖红周围几个人的动静。这几个人是刚刚围上来的,其中有一个男子还伸手摸了摸廖红的裙子,不怀好意地问:
“你这裙子的料子不错啊,是用什么染料染的啊?颜色真的很正啊,和姑娘你的脸色太般配了,不知姑娘在哪里住啊?这人山人海的,别再出什么事,要不我送你一程吧?”廖红快速地抬眼跟张腾对了一下眼色,却看见张腾边翻看旁边货摊上的几个扫炕笤帚,边头也不抬地摇了摇头,惹得旁边一直盯着看他反应的扫炕笤帚的主人不满意地连连说:
“你上哪去找这么好的笤帚啊,这些全部是我精挑细选的高粱杆儿,又一点点地捆扎出来的,怎么可能不好使,你别老摇头啊,要不你扫扫试试······”张腾这才意识到是自己摇头惹出来的,赶紧陪着笑脸说:
“好笤帚,是,绝对地好笤帚!”顺手放下笤帚走到一边去了,那卖笤帚的还想再说些什么,看张腾已走去了八丈远,只有放弃。再看廖红,忽然伸手拉住一个闲人的手从自己的裙子上拽下来,说:
“您不觉得我不是卖裙子的人吗?干嘛还要把手伸到我的裙子里面去,料子好不好还不是一目了然吗?”可能是手下使了劲,就听得那人一通尖叫,
“哎呀,哎呀,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下手怎么这么狠,放手,快放手,哎呀,哎呀,就你这样的吗,还怎么嫁出去,放手,放手!”此人就这么一叫,周围的人都意识到了廖红的不好惹,悄悄地散去了。廖红看了一眼张腾,见他已经走到了旁边一条岔道上去了,那条道上的人少了很多,廖红紧走几步追了过去。
他们之间的距离仅一步之遥了,廖红低声问:
“队长,这里人少,咱们干嘛来这啊?”张腾回答:
“不知问什么,就是觉得这个巷子有哪不对,咱们再往前走走,看看有什么发现没有,不行就在前面那个拐弯处往回走。”廖红低回道:
“是。”这个巷子大多数都是在卖瓷器,一家连着一家,中间基本没有插脚的地,可偏偏在一棵小槐树下,一个小木门既秀气又简约,张腾一步步走向小木门,一点都没有迟疑,等到站到木门的门前,把手放在那几根铁丝合股拧成的门把上几秒,廖红在张腾的身后感觉到了他猛吸了一口气,因为他的后背神经质地绷紧了,随后,他推门走了进去。廖红想从他的身侧看一下门里的情况,却被一股迎面扑来的强劲的风狠击了一下,一时间竟有些眩晕,根本就没有来得及看清,只好手扶住旁边的小树竭力稳住自己,只听得张腾说了句“在门外等我”,门就被张腾带上了,亦或是门自己关上了也未可知。
盯着那扇门片刻,廖红的心里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自己预感到了危险,却也不好说清楚这是什么危险。她趴到门上仔细地听了听,似乎有很大的风声,打着旋儿的那种风,别的,什么也没有。她回头向周围看看,想找个人来帮自己,两边摊位的主人却象没有看见她一样伸长着脖子等待着稀稀落落的几个买东西的人走到自己的面前来。远处岔道那边的集市仍然是热火朝天的,嘈杂的声浪不时地传过来。站在她的位置是看不到阿牛、小毕他们的,也不知道他们的推车前是不是也聚集了许多人,东问西问地早已把他们鼓捣晕了,忘了来干什么的了。寥红开始着急,他们几个还不知道队长进了那个小门,真要是有什么危险,他们也赶不过来救急的。怎么办?廖红紧张地盯着那个小门,既盼着门快点打开,又盼着门,不要打开……
门开了,张腾一个趔趄就跌到了廖红的面前,廖红惊慌失色,立刻上前扶住半跪坐在地上的张腾尖叫:
“队长,队长,你怎么摔成这样了?出了什么事?你哪里伤到了吗?让我看看。”张腾推开廖红的双手,缓缓立起身站稳,才举起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开口说话:
“嘘~嘘,小点声,我只是很累,身上一个伤口也没有,不要那么大声,会引起别人注意的。”廖红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向两边紧张地看了看,见那几个人仍置若罔闻地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才放心地面向张腾问:
“队长,你吓死我了,那门后面有很多敌人吗?你怎么这样着就出来了?”张腾喘了口气说:
“我还是没有做好充分准备,应该带你过去的。”廖红吁着气拍着自己的胸脯说:
“队长,您终于说了句让我安心的话,一起过来的,我甚至不知道您去了哪,您再干脆一失踪,我怎么回去跟大家伙交待啊,这下好了,咱们赶紧去和他们汇合,然后好好商量一下下一步怎么办?”仍在微喘着气的张腾仍不忘玩笑:
“别一句一个‘您’的,你这一会子功夫就‘您’着把我给弄失踪了。”瞬息间他忽然变了口气:
“来不及了,不管准没准备好,我们都得去探一下,龙潭虎穴又如何去不得!不过,”张腾又停顿一下,审视了一下廖红的表情,后者在他严厉的目光下并没有后缩,反而挑衅似地向他脸前凑了凑,张腾满意地笑道:
“果然是虎父之女,好,废话我就不多说了,因为我们将面临的一切都是未知的,我们俩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前往和返回,如果不能回来……”廖红笑:
“队长你又开始吓唬人。”
“真的不是吓唬人,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们……”
“打住,打住,不是说很着急吗?咱们还是赶紧去吧,不管是龙潭虎穴,还是鸟语花香之地,都不得不去啦,人命在天,成事在人嘛。”张腾另眼相看地冲她伸伸大拇指,不再多言,领头走去那个小门,手放在那个几股铁丝拧成的简易门把上,又回头看了眼廖红,见她做了个OK的手势,就深吸一口气拉开门,毫无迟疑地抬腿迈过门槛进入了,黑暗,风,旋儿风,廖红全无惧意地进入黑暗,风中,她还是伸出了手向四周胡拉了一圈,想要拉住张腾,却是落了个空,张腾不在她能够着的范围。脚下的路不平,却也不是象砖地啊石板路的坷绊,滑,不实,廖红觉得自己不像是走在实地上,却象是在气流上滑行,一步三滑,但她没有感觉平衡上的失控,还在向前走着,没有距离感,没有重力感,没有可以依靠的东西,没有窒息,没有觉得干燥,也觉不出湿润。风声仍很大,打着旋儿,却没有被风裹卷,吹得推动的感觉,像那风在隔壁吹,在窗外吹,吹不进来,只能听,心生凉意。
“队长,队长,你在吗?队长!”廖红忽然扯着嗓子喊,没有回应,这时她才有些惊慌,脚下也加快了速度,却仍只是一样的行进,一步三滑,毫无前奔的动力。廖红脚下象个田径运动员样地做出奔跑的姿势,上身却象个疯子样地伸开双臂向前抓挠,如果有人从旁边观看,廖红更像一个资深的狗刨式游泳者,急着游向终点……
忽然,象从深海上游,靠近海面时,有阳光从上而下直射进来,越往上游,光线越强烈,终于感到了水流,气流,风的存在,生命的气息,对,就是这种感觉,廖红对自己说,从一片无生命的荒地带强行通过,她终于又回到了生命的世界。前伸的手推到前方一个松动的地方――门,她手上加了把劲,门就被推开了。
刺眼的阳光让她瞬间眩晕,她用袖子挡着脸慢慢适应,终于,她移开了袖子,眼前的景象让她大吃一惊:几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半大小孩正以围堵的方式挡着她的去路,伸着手跃跃欲试地想要扑上来,眼神里清清朗朗地无邪,一股臭哄哄的气味直冲鼻孔,熏得廖红差点坐地上,她以为是这群孩子身上的气味,却很快发现,那是随风飘过来的――干粪,干牛粪的气味,越过孩子们的头顶,她发现眼前的几处石头房子的墙壁上都贴着一块块圆圆的干牛粪,穿过这片房子,远处的沼泽地上的洼水在阳光下泛着明亮的水光,红柳灌木丛没有叶子飘动,远远望过去有着珊瑚色的美,瓦蓝瓦蓝的高天上,白云悠闲地游荡,有僵直着翅膀的鹰偶然划过的身影,亦有大片的黑色的鸟在一个区域的上空不停盘桓……
“是秃鹫吧?今天不知又有谁离开了,天葬台今天又该忙了。”廖红自言自语地问,话一出口,她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为何会出此言?好象她很熟悉这里,在这里生活过一样。雪区,张腾打开的那扇小门,竟然开向了雪区!队长!队长你在哪里?廖红在心里焦急地呼喊,但是她的面部表情却没有任何显露,冷静!必须冷静!在没有看见张腾身影的情况下,廖红拔腿想向前走,那群孩子忽然象开动了的机器,急吼吼地向她挤近,嘴里嘟囔着她不懂的语言,她慌神地边后退边微闭上眼睛躲闪。一个声音炸雷样响起:
“干什么,躲开。”孩子发出哄闹声四散而去。廖红仍微闭着眼睛没有睁开,嘴里却连不迭地说:
“谢谢,谢谢。”那人没有接话,而是说:
“啊,施主,你的前世一定在佛前献过花。”廖红睁开眼,眼前的阳光被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遮挡着,如一片绛红色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