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繇偏识九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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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肱骨之臣的脱险

经过了一次“磨合”,沈婉珍的态度明显友好、积极了很多,其实元旦和青岚坐在后座嘀咕的内容,无非是对她的评价居多。青岚本来无法接受这忽然“冒”出的一个父亲,还有一个“小姨”,但是经元旦左右开解,她也承认,沈婉珍和自己母亲吴白云从小经历生死,家破人亡,又由于夫家的不接受而几受磨难,先不说吴白云,沈婉珍也是没有一点的安全感的,她现在能够跟大家坐在一辆车里,把自己掌握的一些讯息分享给大家,本身就是一个积极的改变。而她这次分享给大家的这章节小说内容真的很长:

‘哼,她还以为自己有多聪明,把大家都骗于翻手覆手之间,我派去潜伏于她的贴身侍女之中的墨兰回话,宪宗对郭贵妃是言听计从,很是尊敬,对外都说是宪宗流连于众嫔妃之间,不宠幸与她,之所以不立她为皇后,是因为宪宗怕受制于皇后的管制,而失去人身自由,实则是她一手安排,常常把已进自己房间的圣上推到别的嫔妃那里去,造成皇上并不在意她的假象,当然了,圣上还是喜欢年轻漂亮的妃子,还有那频频轮换的新鲜感,既给足了她的面子,又乐得飞舞在花丛中。她那点小伎俩我还猜不出来?无非是怕圣上立自己为皇后,儿子又是太子,如此她们母子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过早的暴露在权臣贵胄的刀口之下,最终和皇位擦肩而过,闹不好还可能被断了根。’

‘此女子不可小觑,她既然没有拒绝我们,就还有登到我们船上同行的机会,你还是要多多上心,想办法把她拉过来,毕竟只有她那只会吃喝玩乐的短命儿子,才是我们推上皇位,成为我们的傀儡皇帝的最好选择。’

‘你就放心吧,我一刻也没有放弃过努力,到关键时刻,如果实在拉不过来她,就只能痛痛快快地除掉她,那样,她那风吹就倒,没有任何头脑的儿子对我们只会言听计从了。’我听到此,又是一身冷汗,敢打圣上的主意,还琢磨要杀掉贵妃的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来路,我必须弄清楚。就像上天听到了我的祈求,月亮忽然从乌云里露出了脸,一下子湖岸上亮如白昼,风声,水声都很大,因为涉及到了我心中最在意的人,誓死的勇气都有了,哪还顾得了什么危险,我轻手轻脚地爬上岸,猫着腰,爬到大柳树根处,从树背后歪过身子偷看,正看到一人正冲脸,一人背身,瞬时我又差点叫出声来,正冲脸之人竟是太医王守澄,而那背身之人,我也是极熟的,竟是太子侍读李逢吉!第一反应是,我赶紧缩回身子,不想脚下一划踩到了一根圆棍,划出去跪倒了,膝盖瞬间钻心的痛。正好一米开外立着一块很高的石碑,我赶紧忍着痛一瘸一拐地跑到了碑后躲着,大气也不敢出,偏那两人中的一个高声问了一句‘谁在那?’可以知道问话人是李逢吉,我没有接话,想来他们也只是猜测,并没有看到我。听见脚步声已到了碑旁,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时,却听到了又一声传来,‘谁在那?’碑旁的脚步声停止,远处又传来几个脚步声,很快到了近前,来人问,

‘王太医,你果然没有走远,哦,李大人竟然也深夜在此,所为何故?’趁他们寒暄之时,我轻手轻脚地快速离开石碑,跑到了旁边的一棵树的背后。待站定脚跟,再听几人对话,我忽然反应过来,那后来之人是个女的,而且,她就是我那日思夜想的煜儿姐姐,当时的郭贵妃!我尽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听他们的对话,

‘贵妃怎么今晚这么闲,这个点还来到这湖边。’

‘无非是心口有些闷,想来湖边转转,也有些突发奇想,王太医会不会没有那么快离开,我要是能追上他就聊两句。’

‘呵呵,贵妃真的这么想吗?那我真是没走对了,您想跟我聊点什么?’

‘我近来总感到胸闷,不知是不是有些气血不畅。’

‘哈哈,贵妃已经把我的话给说了,待明日我为您开一些汤药进行一下温补。’

‘贵妃,今晚能遇到您真是太幸运了,要不······’

‘今晚天色已晚,不如都去了吧,有事,明日再聊。’此话刚落,就听到了女人的高屐渐渐远去的步音。想那李逢吉被直接回绝,面上之色一定好看不了,我心里一阵好笑,但此人向来城府极深,定不会显出来,只听他自嘲地说,

‘贵妃的雅兴让我们扫了。’人已快速地转到了石碑的后面,见空无一人,才说,

‘是我们多虑了,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呵呵。’但我心里明白的紧,这个老狐狸绝不会怀疑自己的直觉,但已错过了机会,人已躲掉,虽应还在左右,搞不清对方身份,也乱来不得。所以他说,

‘天色真的很晚了,咱俩也回去吧。’

‘走吧。’王守澄疑惑地看了看他的脸,看不出所以然,也不敢多问,两人离去。我观察了一下,月亮又隐入了云彩半边,如果我猫身沿着河岸回到小船里,有岸边重重柳荫相映,必不会被发现,此时如果离开,则十有八九会被躲在暗处的李逢吉和王守澄逮个正着,这时的我忽然想起了七岁时在那湖边,如不是煜儿姐姐出手相救,我定会被那两个一直暗随的狰狞少年所害。人世间之事很是有趣,总会到很多年间同样的场景下碰到同样窘迫,同样危险的事,好在吃一堑长一智,这就是人生经验使然吧。

回到小船里,我有足够的时间来理理杂乱的思绪,从众多的讯息里寻找到有用的线索,拼凑出我想弄明白的结果。但最后,也只是知道了煜儿姐姐的近况还不算很坏,她还竟能凭借自己的聪慧睿智保得自己和家人的平安,甚至多少还能控制时局,这使我很为她感到高兴。说到圣上龙体之事,似王守澄在为圣上准备的药里添加了什么,直接导致了圣上的不适,偏偏这时还提到郭贵妃懂毒药,需谨防识破,难不成他王守澄有犯上谋逆之心?还有那个‘郑经’是什么人也不好知晓,想遍朝中人及其有裙带关系之人,也没听说有此人。还有最可怕的,李逢吉所说的明天早上的要‘宰割’之两人是谁?我是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如此,竟然慢慢睡了过去······

睁眼时应过了五更,天边已现鱼肚白,肆意的晨露加重了衣服的质感,却也是说不出的快意。我从船里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周围被淡淡的晨雾侵浸着,剩下的只有巨大的吸尘器滤过般的清新晨息,使大脑找到本真。我忽然意识到,早朝的时间要到了,现在直接赶去应是刚刚好,毕竟我就在太极殿的后面。下了船,一路享受着在早晨醒来的众生命世界的美好,来到早朝大殿前,众臣已早早地来到了,东一群西一堆地闲聊着,和几个熟面孔点头打了招呼,我就站在了角落,加入了闭目养神的人堆里。

等到了上了大殿,却感到了有些异样,我东张西望了一下,圣上已高高坐到了龙椅上,刑部侍郎裴度还没有来,难道是身体不适?未等我放下这个念头,就有侍卫急匆匆地进来,一步步地报上去,接到汇报的每个人都脸色巨变,等到汇报到圣上那里,他像受到了不能忍受的打击,从龙椅上一下子站了起来,浑身哆嗦,嘴唇发白地喊道:

‘查,给我查,看谁这么大胆,敢杀我肱骨之臣!’我立刻醍醐灌顶,宰割真的发生了,裴度,一定有裴度,他,真的已经被杀了吗?”九王爷似又回到了那个血腥的早晨,神情严峻,紧张地直喘息,暂停了讲述。刘潼接话:

“裴宰府遇刺之事我也有耳闻,据说他非常幸运,只是有小小擦伤,到是时任宰相的武元衡当场就被刺死,那不是承德节度使王承宗、平卢节度使李师道派刺客刺杀的吗?”九王爷冷笑:

“如果没有那晚的偶遇及偷听,我恐怕也是那么想的,那个早上,我还躺在舟中熟睡时,武元衡已经像往常一样骑马上朝,刚走出所居的靖安坊的东门,立时就从暗中射出了密集的箭,将宰府的随从射的四散奔逃,竟有一个刺客胆肥的紧,冲出来牵着他的马走出了十几步,另一人飞上挥刀瞬间就砍下了他的首级,扛首而去······而此时的裴度正从比武元衡近两个坊的通化坊宅院里向皇城走来,三刺客突然从隔壁的坊道冲出,一个砍其马上的腿,只是砍断了其靴带;另一人刺其背部,却仅仅划破了其内衣;第三人砍起头部,不想那早裴度戴了一个很笨重且不合时宜的毡帽,那一剑只是砍掉了毡帽的一块,利剑顺着头皮划过去,顿时鲜血顺着流了下来,沾满了前襟。坐下之马受惊,突然前奔,裴度慌乱无措摔下马来,刺客再次紧逼,裴度身边的随从大都奔逃,只有一名叫王义的挺身而出,挡在他的前面,刺客并无迟疑,举刀砍下了他的右手。裴度忍痛爬起来想往前跑,却没有了方向感,直接仰面跌进了路边的坊沟里,瞬时摔晕了。刺客远远看去,裴度像个血葫芦一样紧闭双眼,就以为他肯定死了,扬长而去。”刘潼听得心惊肉跳,见九王爷说完了,不仅插话,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明目张胆地刺杀朝中大员,真真是无法无天!天下还真有这义仆,竟然能在那生命有关的时刻站出来,用自己的身体挡护自己的主人!”

“那王义就是王九的祖父。”忽有一声音插入,九王爷和刘潼一起回望,见是已到近前的李哲。九王爷问:

“王九是谁?”李哲答:

“是咱们府里的一名差役。”刘潼也笑接:

“刚刚还给我带路从贵府的角门来到这后院的就是他,原来他有这样一个英勇的祖辈!”九王爷说,

“改日一定要让我见见这个孩子。”李哲没有接话,而是说:

“王爷,宫里来报,兴庆宫周围忽然增加了一批暗哨,凡兴庆宫里的人都不得随便出入。”九王爷眉头立锁,

“不好,煜儿姐姐遇到危险了。”李哲一脸疑惑,看看九王爷,又看看刘潼,

“煜儿姐姐是谁?”刘潼没有理会李哲,只是焦急地望着九王爷:

“她毕竟是太皇太后,想必也没人敢动她。”九王爷黯然道:

“如何没有,”他指指天说,

“如果他动了心思,谁又能保我煜儿姐姐的周全啊!不行,我得去趟宫里。”刘潼和李哲一起上前,

“万万使不得!”九王爷望着那就要落去的月轮,喃喃地说,

“四更天了吧,现在将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煜儿姐姐将怎样熬过这冰冷的几个时辰?李管家,快备马,我必须马上动身去陪她。”九王爷起身欲走下高台,刘潼和李哲互相对了下眼色,两人都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剑,然后一起走到九王爷面前,刘潼说,

“您要非去,我们兄弟俩就陪您走这一趟。”九王爷握住刘潼的手说,

“刘将军之言已令我十分感动,只是我这次会把你拉入极度的危险之中,你,你们大可不必陪我趟这趟浑水。”刘潼又看了一眼李哲,见他正无比信任地望着自己,于是笑道,

“赶早不如赶巧,既然赶上了,就不要说值不值得了。我们俩武器都在身上,现在就走?”九王爷果断地说:

“走!”话音刚落,就觉得自己的两脚已离地,刘潼和李哲一边一个胳膊,架起他就走。片刻功夫就已穿出花园,来到角门边,守门的侍卫见是三人,鞠躬闪到一边。三人就这样前行,九王爷觉得自己的脚都没有沾到坊道的青砖,就站到了紧闭的亲仁坊的门前。九王爷正想去叫醒坊正,刘潼做了个稍等的手势,李哲已到了门前,因为背着身,看不清他如何做的,门锁很快被下了下来,李哲打开门,刘潼拉九王爷走到门外,九王爷刚想交代几句,不想身后那门已被关上,连着锁的铁链哗啦啦地响了几下,就见一个黑影越墙而出,是李哲无疑。未待九王爷感慨几句,三人又开始在众坊道间疾行,经过东市,眨眼就到了兴庆宫的通昭门,一位睡眼惺忪的侍卫走上前来,刘潼做出要搭讪的架势,李哲已快速到了另一名侍卫的眼前,伸手在其脖子上砍了一下,那人立刻全身松软地秃噜下去,李哲立刻扶其靠墙跟坐下。这边刘潼也立刻砍了这侍卫的脖子一掌,将其拉拖着靠到墙边。九王爷因过度吃惊的嘴还未合上,两人已回到他身旁,架起他又是一阵疾行,同时也在他的引导下,很快来到长庆宫冷泉殿的附近。一路上,三人见数黑色身影闪过,却无阻拦他们,想是也没有把他们当回事。进了大殿,就有一个宫女迎了上来,低声喝道:

“什么人这么大胆,如此深夜敢闯此······?”刘潼一个健步上去,捂住了她的嘴,低声命令道:

“莫出声,我们不是歹人,只是想见一下太皇太后,你只要听话,我们是不会伤害与你的,听懂了吗?不许喊,前面带路!”宫女惊恐地点点头,移步向前,李哲的剑已顶上了她的后心,几人转了几个弯,钻过几道帷幕,昏暗的烛灯照耀下,见数个宫女围坐在一个紧闭的帷幕前,想来那里面就是太皇太后的寝室吧。听到脚步声,众宫女一起回头,其中的一个应是主管的岁数已如古稀的宫女迎上来问:

“玲花,你不在外面守着,跑进来干吗?”看到她身后的三人,她不禁低叫一声,急忙躬身行礼:

“王爷,您怎么来了?”九王爷平静地说:

“我来看看太皇太后,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听到问话,那宫女忽然像遇到了亲人一样,顿时发泄了出来,泪水如泉涌出:

“您,您可来了,太皇太后她,她很不好,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了。”九王爷努力克制着自己,用颤抖的手拍了拍她的肩,

“我知道,我都知道,墨兰,快带我去见她。”那古稀女子瞬间衰老了太多,蹒跚着步子在前面带路,等到了掀开帷幕,九王爷步入,刘潼和李哲也正要跟入,那宫女却伸手阻拦,

“两位请留步!”九王爷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

“墨兰,不要拦他们,我跟刘将军之间没有秘密。”那宫女看来是认识李哲的,只是看了这位被称为‘刘将军’的男子几眼,就垂下眼让到了一边。室内比想象中亮了太多,数枝大烛台悉数被点亮着,显现出四处简陋的摆设和陈旧的用具,透着无尽的清冷和凄凉,正合这大殿的名字—冷泉殿。居中高塌上却端正地坐着一个盛装的女子,细看,岁月的雕刀把她次次篆刻,剩下的只有威严,华贵的眉眼,坚毅的唇线,纤硬的脖颈,笔挺的脊梁······她似沉浸在一个很长的梦里,迷离的眼神似穿透了这大殿的穹顶,穿透了孙辈的皇权,穿透了稀薄的雨云,直达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