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真假继承人
张腾的梦······
朗杰和土司小姐珠牡去了书房细聊,小姐的两个侍女摆起了“龙门阵”,却原来朗杰是救过珠牡小姐的,而且那时珠牡还不是女儿身,两个侍女的悄悄话里,藏着不可为外人道的秘密,其中年长,知道更多内情的侍女接着讲道:
“‘囡囡,听妈妈的话,从现在起,千万不要再提小主人三个字,她,她不小心跑出去,把自己弄丢了,现在全寨子的人都被撒出去找她了,有好些个人因为他被土司大人打得死去活来呢,你千万不要出现在这个院子里啊,如果让土司大人看到活生生的你,想起他们家的小家伙,闹不好,闹不好,他们会打死你呢!如果,这几天,这个小家伙能够被找回来,大家就还有好日子过,如果真的找不回来了,恐怕又有人遭殃了!囡囡,千万听我的话,赶紧回家去躲起来,等妈妈和爸爸回家。’我被母亲的神情吓坏了,乖乖地撒了手,目送她跑去了院子里,自己也回了家里。
小主人真的没有找回来,虽然大家从此忌讳莫深地都绝口不提,我还是从母亲的只言片语里知道,小主人是被人偷抱走的,那个抱走她的人应该特别恨老土司,就为了让他伤心,生气,发疯。谁知一直爱子如命的老土司却没有掉一滴眼泪,一如既往地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倒是土司夫人为此得了一场大病,差点死掉,母亲急中生智,把我送到她的床前,倒是给了土司夫人莫大的安慰,她就让我陪在她身边,没几年就做了夫人的贴身女仆,一直做到小主人的再次回归。我也很爱夫人,她是一个多么慈爱的人啊。
哦,先不要着急,我怎么觉得你的性子太急啊,这可一点都不好,现在,我先给你说说朗杰大师小时候的事吧,因为他和咱们的小主人的命运是连在一起的。当然,我马上要讲给你听的这些神话般的故事都是听人讲的,却也是千真万确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朗杰大师出生在山的那一面一个很穷的小山村里,他的父母都是普通的村民,靠着一点薄田种植着一些可怜的青稞度日。朗杰大师出生的那天傍晚,根本没有下雨,西边的天空忽然出现了一个很大的彩虹,颜色鲜艳的像在眼前一样,仿佛伸手就可以触摸到,而且那个彩虹并没有闪现一阵就消失,而是在天上挂了好几个时辰,像是在彩排的节目,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等着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太阳都落山了,月亮和星星都升起来了,那个彩虹就和月亮和星星一起,安安稳稳地挂在树梢上。哇,你可以想象,村子里的人都疯了,他们以为看到了上神降临,幸运的事情就要发生了,所有的人久久地冲着彩虹跪着,等待着······
幸运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可是一个小孩子却出生了,他‘哇哇’的哭声是那么响亮,响亮得足以让人们听见。村里岁数大到足以见过很多世面的老人知道,一个不同凡响的孩子降生在这个村子里了。在老人的带领下,人们来到了那个家门口。虽然并不清楚以后的生活会怎样,朗杰的母亲却感到了危险,她用胸部堵住了小婴儿的嘴,让他吃上了第一口奶,也不再啼哭。朗杰的父亲迅速走到了门口迎接大家。老人高兴地说:
‘孩子啊,你的媳妇生产了吧,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啊,呵呵,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这都是一个伴着祥瑞出生的孩子啊,让我们看看他(她)吧。’朗杰的父亲说,
‘老人家啊,您一定是搞错了,这附近还是有别的孩子出生的吧,我这个孩子一出生就得了重病,现在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随时可能死掉,老人家您说,如果他是秉着瑞气出生,怎么可能会生下来就奄奄一息了呢?所以一定是搞错了,要不您再去别的人家去看看吧。’老人是睿智的,也是善解人意的,既然孩子的父亲不愿意承认这个孩子的奇瑞,那就是想让他平平凡凡地长大,又何必为难人家呢,所以他就笑着说:
‘哦,那一定是搞错了,这瑞气也许是应在别的事情上的,大家回去吧,我们的村里近来一定会发生很好的事情的。’带着满满的好奇心寻来的人们并没有多想,说笑着散去了。但是有心人总是有的,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平凡幸福地长大,更多的父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飞黄腾达,也好带着自己的日子过上富贵有面的日子。这群人中就有这么一家人,他们家稍有家财,却也不到可以用金钱为孩子在佛寺中买一个尊贵级别身份的地步。当天晚上,这家人买通扎郎寺的某个喇嘛,悄悄偷来一个去世主持的遗物,带到朗杰的家中,明里是带着礼物来祝贺孩子的降生的,暗地里却心怀鬼胎,另有它图。
善良的朗杰父母忙着去为客人准备茶点,这个人就从怀里掏出一个鼻烟盒,一只毛笔,还有一只他从他老婆头上匆匆拔下的钗,将这三个物件摆放到床上,然后迅速抱起小婴儿,把他的手从襁褓中掏出来,然后分别凑近这三个物件。这么小的孩子根本没有伸手的意识吧,这人想。但是他还是这么做了,不想这个孩子在鼻烟盒和女人的发钗面前毫无所动,却在被抱近那只毛笔时,毫不犹豫地伸出了娇嫩的小手够向毛笔,把此人惊得差点把孩子扔掉。那只毛笔真的是那位去世主持的日常用笔!
那人离开朗杰的家,马上回去将毛笔归还给了寺院,但心里的一个念头却迅速地成长为大树。没过多少时日,这个人的妻子就生产了,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孩子眼前把玩一只和那个去世主持的日常用笔相仿的毛笔,并不时地训练孩子去抓那支笔。等到孩子满月时,他就以孩子的名义给寺院捐了一笔钱,请求方丈给他的孩子一个辨认主持生前物件的机会,并请来了大批的人们围观。孩子毫无疑义地在众多的物件中,选择那只毛笔抓了起来,令围观的群众群起欢呼,老方丈也欣慰地笑了。
成功令儿子在佛寺里获得尊贵地位的那人无上荣耀,但他还是心虚的,一想到真正的继承人就好好地活在他们家的附近就梗刺在喉。如此小人抢得别人的东西如若没有往下作还有救,偏偏此人良心尽失,竟然向朗杰全家伸出了魔爪。在一个漆黑的深夜,此人趁大家都在熟睡的当口,把满满一桶油浇到了朗杰他们家的卧房周围,放了一把火就跑了。当房子整个燃烧起来,浓烟把这个屋子完全弥漫住之时,沉睡的朗杰夫妇被不停啼哭的朗杰唤醒,可是他们什么都做不了了,熊熊大火已经把通往门窗的路堵死,令人窒息的浓烟也令他们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夫妻两个绝望地互望了一眼,朗杰的父亲艰难地把洗脚盆里残余的一点水浇到爱儿的襁褓上,然后两个人用身体紧紧地围成一个环抱,把孩子藏在了身下。孩子洪亮的哭声惊动了因事外出,正好深夜从村边择路返回的老方丈,他迅速地赶到已经燃烧得摇摇欲坠的房子旁边,不顾滚烫木材的灼痛,徒手掀开一根根木柱,刨出已经烤焦的朗杰父母的尸体,从他们的怀里抱出仍在虚弱地啼哭的朗杰,回到了安全处。奇得是,那孩子满眼的泪水将自己淹了起来,回到老方丈的怀抱,他竟然马上停止了哭泣,在这种情况下向着老方丈展颜一笑。老方丈也对着他会心地笑了。
老方丈没有停留,在村民赶来救火前,悄然抱着孩子离开了。回到寺中,他也并没有像其他人提起孩子的真正来历,而只是说在树林边捡了一个弃婴,众僧因为常见这样的弃婴,所以并没有深究此事,一起努力把这个孩子养育了起来。小郎杰渐渐地长大,和那个假继承人一起,同在一个寺院的屋檐下。没有半点的天赋和机缘的假继承人还不时地收到父母来自富裕家中的资助,越长越呆笨,心地也是越发地狭隘、凶劣。从那一晚的火灾就已意识到什么的老方丈冷眼观察着这一切,却什么话都没有说。直到他就要圆寂的前一天,才把假继承人的父亲叫来。他平静地给那人说:
‘人心本是善的,只是这世间有太多的东西令人心生贪念,进而又心生邪念。只是,很多人到死也不明白,世间总是有因果报应的,当世不报,也会在下一世报应上。有时并不是报应到自己的身上,而是那些人的子孙身上,做错了不要紧,浪子回头金不换,什么时候都来得及啊。’那人本就心虚,却也是顽固不化,愚蠢到家的,虽然意识到老方丈不会无缘无故地对自己说这些话,很有可能自己的事已经被人家全数知悉,可他这个时候仍在维护自己的孩子,也妄图遮掩自己早年的罪行:
‘上师啊,感谢您这么多年对我们家爱儿的呵护和训教,他能在这里供奉佛祖,为民众尽到自己一份微薄的力量,也是上神博爱的体现啊。作为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心中无限荣耀,也是我们家族的荣耀,将来我们离开人世,也可以带着这份荣耀离开,去见我们的祖宗和家神了。’老方丈并没有当面指责他,而是循循诱导道:
‘心中存有善念,为人一世,为众生谋得哪怕是一丝凉意,也是不枉此生的。人活着,切不可缺了德行!堂堂正正做人,本本分分做事。尖酸刻薄的话不说,损人利己的事不做。人若良善,谁都想把你伴;人若恶毒,谁都会和你散。活着,别想欺骗别人谎言就是一把刀,插在了信你的人心上,要多疼就有多疼!信任就是一杯水,一旦浑浊,无法清澈。信任也是一面镜,一旦破碎,难以粘合。人若诚信,谁都会和你交心;若失信,谁都会对你死心。别总想着算计别人,处心积虑把人算,必有后患无穷把心煎;占人便宜好处赚,必有情淡缘散人心远。肯吃亏的人终究吃不了亏,人不还,天也会还;懂大度的人终究不会输,容忍一时,终究会赢了一世好人缘。做人太精,无路可走; 做人太苛,无友可守。做人太毒,没有后路。做人太恶,没有后福。做人太坏,无人喜爱。做人太狠,无人善待。做人太奸,无人敢伴。做人太滑,无人敢沾。就算是为了后辈啊,做人也需把良心放心间,德行放身边。如果你丢了真心,忘了感恩,失了诚信,你就什么都不是!既生为人就要对得起,那顶天立地的一撇一捺······’
‘您别说了,别说了。’那人忽然匍匐在地,在老方丈毫无严辞重语的几句教导下彻底崩溃,泪流满面,将自己在贪念的驱使下所犯下的滔天罪行讲了出来,虽然多少猜到了一些内情的老方丈,听到了这番悔悟之语,还是大惊失色。他并没有惩罚此人,而是放他归家。从高高的窗户里远远望着此人颓丧、猥琐的背影消失,他立刻叫来了自己选好的继承人加南喇嘛,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加南半日不语,良久才以敬重的语气问道:
‘您老人家如何打算?’主持端起自己喜爱的一盆小米兰闻了闻,那米粒大小的小花正在盛开,随着主持的轻微端动,竟然播撒出持久的几缕暗香,他的笑而不答、端花闻嗅,加南看到眼里,心中已经了然,随即跪下说:
‘师父,弟子已经明白。’老方丈放下手中的花说:
‘加南啊,我就要走了,等我走后,你要好好地照顾好我这盆花啊,因为我的不查,令寺院蒙羞,长期养奉一个不属于这里的人,仅仅是贪恋他父母的那一点灯油钱,唉,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今夜我会祷告上神,对我追加惩罚吧。’加南泪如雨下,连连磕拜:
‘师父,这不是您的错,不是您的错啊!’老方丈已经没有了想在谈下去的意愿,只是简单地摆了摆手,就转身望着窗外,西天里光霞万丈,那里正有一片绚烂的晚霞正在由夺目难视渐渐归于平静······
第二日,加南早早就来探视师父,他的关于要离去的话语让他整夜不安,难以入眠,有一种不祥的感觉。等到他推开门,发现师父已经在佛床上坐化,面上带着慈祥、安然的微笑。
‘师父······’只来得及呼唤一声,加南就哭倒在床前。众子弟听到了这声哭喊,都急忙赶了过来,一时间哭声一片。那个假继承人也赶了过来,象征性地在老主持床前站了站,皱了会眉头,就要转身离开,加南叫住了他:
‘你还是离开吧,不要再在我们寺院里待着了。’假继承人一脸的诧异:
‘我是这里有尊贵的身份的人,你却让我离开,你想让我到哪里去?莫非你当上了新主持,就要把我这个眼中钉赶走?你还别说,虽然大家心里明白,你是老上师为自己选好的接班人,你要不这么做,我也跟着默认了,现今你却要将我赶走,那我就不服了,我看咱们还是要比试比试,看谁更得人心,能够当上新的主持,比比看谁对这个寺院的贡献大,我的父母可是把他们半生的辛苦积蓄不停地交到寺里来的,你却让我这个功臣离开,凭什么?大家给我评评理!’众人也都停止了悲声,诧异地看着加南,加南在组织着自己的措辞,昨日从师父端花细嗅的动作里,他已明白,师父并不愿把此人的父亲的所作所为公布于众,只是让他离开就好,可是,如何在这个节骨眼上服众,在不说明理由的情况下让此人乖乖地走呢?就在加南挠头之时,一个凄苦的声音传来:
‘孩子,跟我回家吧,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众人回头看向门口,就见假继承人的母亲一身黑衣而来,一双哭肿的眼睛仍有泪滴留下,伸出的双臂是直直展向假假继承人的。那人快步奔向母亲,竟无视她的母亲的悲伤,而是梗着脖子问:
‘凭什么!我在这里长大,这里就是我的家,你们从小把我丢给了佛祖,现在你们说让我跟你们回去,我就跟你们回去,你们把我当什么了,荣耀榜?还是附属物!’‘啪、啪’两声清脆的耳光扇得那人几乎站不住脚,就听那个悲伤的女人说:
‘不肖子孙,你的父亲已经去世,你还在这里胡搅蛮缠,你以为自己是谁?还要质问我们!非要把你那个窝囊的老子干的那点好事都公布于众,让你无地自容,让我们家族颜面扫地你才罢休?赶快跟我回去了再说!’这个女人竟然是霸气无比的,那人在挨了他母亲的两个耳光后,竟然不敢再反驳,缩着脖子,跟在她母亲的身后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