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繇偏识九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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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哑女的秘密

还是张腾的梦······

侍女达玛讲起这场法事费墨不少,令拉珍艳羡不已:

“姐姐呀,你讲的真是太真实了,就跟你亲眼所见的一样,就是姐姐亲眼所见,能用这么精彩的语言讲出来也真的太难了,我就不行,让我描述个事都说不清楚呢。”达玛撇撇嘴,

“你也太高看我了,我哪有这口才,都是朗杰大师讲给咱们的珠牡小姐听的,小姐跟你一样,对朗杰大师佩服得五体伏地呢,这一天天的,想起来就给我来一段,要不干脆来个全套的,我的耳朵都磨出茧子来了,后来我都怀疑,这是不是珠牡小姐的亲身经历了,这情形讲得,呼吸、心跳都没有拉下呢。”拉珍热切地说:

“啊,朗杰大师就这么救了小珠子,也就是救了我们的珠牡小姐啊。怎么不叫亲身经历呢?”达玛听了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你跟我第一次听时的反应是一样的,我先不跟你理论,接着把这后事讲完吧。”拉珍急切地接道:

“对呀,对呀,姐姐,那个吴文贵的母亲不是去世了吗,怎么又复活了,还替他挡了一剑,其实,又没有中那一剑——哦,他是在做梦吧?”达玛用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

“呵呵,很聪明嘛,确实,只是一场梦,照大师的话讲,只是他一厢情愿的一个梦而已。当他的母亲讲到那最后的一个场景:一轮落日,跟车轮子一样大的落日悬挂在西天,母亲热泪盈眶,在她的眼里,那不是落日,明明是一轮晨阳,在冉冉升起······在讲到这里时,忽然有开门的‘吱扭’一声传来,吴文贵觉得眼前一片白光,在白光里,眼前的情境,包括母亲,都在渐渐地淡化,隐去,吴文贵心里一阵着急,伸手去抓母亲的手,却拉了个空,一头栽倒到床下——蒲团前,原来他本来一直是跪坐在蒲团上,做梦。虽然看清了眼前的一切,但是他还是不愿意从梦中醒来,紧闭上双眼,心里千遍万遍地呼喊着:妈,你回来,回来妈······没有人打扰他,任由他就那样匍匐在地上痛苦地挣扎,就连门口那打开门本来想跟朗杰说句话的村民,也被朗杰摇手令其出去了。

良久,吴文贵情不情愿还是睁开了眼睛,他直愣愣地望着朗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朗杰也不催他,任其呆坐着。已经西斜的日光从已经收拾利落的窗缝处透射进来,一束光正好照在吴文贵的眼睛上,在刺眼的光芒里,吴文贵的魂终于回来了:

‘师傅,你说我母亲她能解脱吗?我看到的母亲的状况是真实的吗?’朗杰回答:

‘是真实的,也是不真实的。’吴文贵又问:

‘那师傅,你不是说,要为我的母亲念七七四十九天的超度经文吗?’朗杰答:

‘对,今天才是第一天。’吴文贵沉默了几秒,问:

‘那,难道是每一天都会像今天这样,我都会见到我的母亲吗?’朗杰摇摇头:

‘以后的几天,你就见不到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我还想见到她老人家呢。’

‘今天第一天,你会有些敏感,有些初入的激动,往后的几日,你只需坐在这里,静静地听着我所诵读的经文即可。’

‘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见到我的母亲呢?’

‘我只是一个喇嘛,不是术士,也不会巫术,恕难做到。’朗杰简洁的回答让吴文贵感到了彻骨的痛楚,只是,他现在已经不会暴怒,坦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如此过了七七四十九天,当最后的一次经文也在朗杰的嘴里念完后,吴文贵彻底地变了一个人,他起身客客气气地向朗杰鞠了一躬说:

‘不用师傅多言,我想我已经清明了许多。’朗杰微笑道:

‘你既然能用清明二字,我想,我确实不用多言了,我这么多天来的经文看来也没有白念。’吴文贵淡淡地笑了一下,竟然不再追问母亲的事,他招手向小珠子,后者怯怯懦懦地走上前来,吴文贵说: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自由身了,去你想去的地方吧,但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轻信你遇到的每个人,以免再次上当落入狼窝虎口。’那小珠子一下子呆住了,许是这个结局来得太突然了,令她完全无法接受。朗杰欣慰地看完这一幕,转身就像离去,谁知那小珠子一把就抓住了朗杰的袍袖,任朗杰怎么抻拽,就是不撒手。刘文贵在一边看不过,说:

‘你要去哪里就去哪里吧,师傅是出家之人,也只能帮你帮到这个地步了,如果你回家没有盘缠,我可以给你一些,你就不要缠着人家了。’他的话音未落,那小珠子不仅没有放手,反而两腿一弯,‘噗通’一声就跪在了朗杰的身边。朗杰本不想再跟女孩有太多干系,见此情景只好回身说:

‘施主你是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吗?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恐怕帮不了你什么了,请起身吧。’那小珠子像是铁了心地就要这样做,仍不撒手地跪在地上,本来垂着的头忽地抬起来,一双通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朗杰。吴文贵忽然想起,他从见到这个女孩后,就没听过她说过话,不禁问道:

‘莫非,你是哑巴?不会说话?’那女孩不动声色地仍只是瞪着朗杰,眼睛斜都不斜他一眼,朗杰也无奈地问:

‘那你听得懂我说话吗?’那女孩用力地点点头。

‘噢,’朗杰说:

‘那你总得告诉我点什么,我才能帮你啊。’那女孩面上欣喜,她立刻向朗杰举起了两个手指算作回答。朗杰和吴文贵对了一下眼色,吴文贵恍然大悟地说:

‘哦,你的意思不会是说老二吧,难道他能知道你要说的意思?’小珠子听言连连点头。吴文贵说:

‘好吧,我叫人去把他找来。’说着转身就出去了,等到回来时,面带难色,说:

‘我倒是找人去叫他了,只是不知他能不能前来。’在蒲团上打坐的朗杰眼睛也不抬地回了一句,

‘就跟他说,现在可以把这个女孩交给他了。’小珠子听了,立刻上前又抓住了朗杰的衣袖,朗杰拍拍她的手说:

‘不用紧张,只是个说辞,不这么说,我恐那个混人不愿前来而已。’吴文贵则一拍大腿,笑道:

‘师傅看来真的是摸透这小子的脾性了,他就是这样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人啊,我也想到了这一点,专门交待带话的人这么说了。’这时有人推门进来,端来茶壶茶碗,并殷勤地为朗杰斟满一杯放到面前,又一语不发地离开了。吴文贵笑:

‘师傅做事光明磊落,而且还这么不辞辛苦,这里的人们都很喜欢你啊,托我问您,是不是可以给他们也做几场法事?’朗杰端起茶碗,让一缕阳光落入碗中,他就那样静静地看了一会,才举碗喝了下去,说:

‘法事是寺中的师傅都可以做的,他们去附近的佛寺请来就可以了,我还有更紧要的任务在身,不能在此停留太久,恕不能答应大家的请求了。’说着,他的手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胸前,那里装着一张足够大额的银票,是他把四年来化来的所有善款来兑换成的。吴文贵见他如此回答,就说:

‘既然这样,自然不能再劳师傅,我就照您说的回他们就是了。’朗杰忽然问:

‘这个老二是你的兄弟吗?你了解他吗?’吴文贵满不在乎地笑笑:

‘这个人不是我的兄弟,他总是来找我,给我带一些货来······’说到这,他停了下来,看了一眼小珠子,才又说,

‘他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的渠道,总是能源源不断地带一些幼小的女孩子过来,只不过他长得那个样子,说话又没有分寸,没有人愿意跟他打交道,他只能通过我才能联系到买家,然后我们五五分账······’吴文贵的话被小珠子呜呜的哭声所打断,他硬起声音说,

‘反正,我以后再也不会做这缺德的买卖了,就是他老二再说破大天,我也不做了!’朗杰把目光投去小珠子,后者立刻停止了哭泣,哽咽地望着他,他转而又看向吴文贵,说:

‘吴施主能够悬崖勒马,浪子回头自是难得的,如果你能够做一些挽回旧局的事,不知你是否会做呢?’吴文贵毫不犹豫地说:

‘当然愿意做。’朗杰又问:

‘如果这件事会让你涉险犯难,你会不会做呢?’吴文贵稍稍沉默了几秒说:

‘那我也会做的,我想,那是我应该做的。’朗杰赞赏地点点头,再次看了一眼小珠子,后者回以坚定、顺从的目光,朗杰这才说:

‘如果二位可以信任我的话,我们一起来做这件事情,不管事情能走到哪一步,总之我们要一起努力,一直走到最后。’吴文贵和小珠子互相望了一眼,然后一起向着朗杰用力地点点头。

是夜,老二赶来了。朗杰请吴文贵去见他,并交代说:

‘你就跟他说,小珠子的买主来过了,只是一味地抱怨,如果不是个哑巴就好了,他会多出十吊钱。’吴文贵愣了一下,随后就出去了。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回来说:

‘我找师傅的话跟他说了,他大喜,问:真的?如果不是哑巴,能说话的话,还能多给十吊钱?我回答说,对呀。他立刻转身要走,并回头要求我一定要留住买主,他去去就来。’朗杰笑笑不语,那小珠子的眼泪唰唰地落着。吴文贵疑惑地问:

‘师傅,你早就知道小珠子的哑症能治?’朗杰笑笑:

‘呵呵,真正的哑巴的哭声不会是这么响亮的,而是有些怪声的尾音的,等发现小珠子真的说不出话来,我就猜到她肯定是被人下药给弄哑了,至于能不能医好,我却是没有把握的,所以让你去给老二带话,他急匆匆地就往回返,并要求你务必留住买主,说明他是有办法使小珠子恢复说话的能力的。’吴文贵激动地差点拍巴掌:

‘师傅您真的不是一般人啊,竟然能发现如此细微的地方!嗯,等老二回来,治好了小珠子的哑病,嗯,小珠子,你就可以告诉我们你到底想干什么了,到时候,我得看看能不能帮你,你就不要老拦着师傅走了,他还有重要的事情做呢!’小珠子一下子就抱住了朗杰的胳膊,狠狠地瞪了吴文贵一眼。朗杰笑着从她的怀里挣脱出胳膊,说:

‘你不用担心,吴施主现在也可以是你信任的人了。’不想小珠子又任性地抱住了他的胳膊,他没有再挣脱,任由她抱着,而是对吴文贵说,

‘等那个老二——哦,他有名字吗?’吴文贵皱皱眉头想了想才回答:

‘嗯,还真不知道,他让我称呼他老二,没有告诉过我他的真名字。’朗杰摆摆手:

‘哦,那就叫他老二。等老二回来,你就把小珠子带到藏着我的房间,让他把小珠子治好,然后,你就说,买主因为天太晚了先去别处休息了,天亮才会过来,你也不会单独见小珠子,当着他的面把房门锁上,然后你们就待在一起,让他不要疑心。’吴文贵疑惑地问:

‘让他不要疑心,他会疑心什么?就他那脑袋的愚笨劲儿,他还能琢磨出个花来?’朗杰淡淡地回:

‘我不知道这个人是出于什么目的,故意把小珠子弄哑,他肯定是有什么秘密是不想让你知道的,只要你做出并不感兴趣他的秘密,他才会放心地把小珠子治好,你们走后,小珠子可以把她的秘密告诉我,我们再做定夺,下一步该怎么办。’小珠子这时干脆把自己的脸贴着朗杰的胳膊蹲坐在他的身边。吴文贵佩服地连连点头:

‘师傅分析得很有道理,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不过,之前我们在一起卖过不少次货······’他情知自己又说错了话,轻轻在自己的嘴巴上扇了一下,才接着说:

‘他之前带过来有数十个女孩,却没有一个像小珠儿这样不能说话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想只能等小珠儿能说话了亲自告诉我们了。’朗杰心疼地顺手抚摸了一下小珠儿的头发,后者兀自趴靠在他的胳膊上,像极了一只柔顺的小猫,除了一起一伏地呼吸着,再无声息。吴文贵转身出去,几分钟后让人抬进来一个三扇的折叠屏风,靠墙立好,然后等外人都出去了才说:

‘师傅您一会就藏在这屏风后面吧,我会把老二引到这里来。’正说着,就听到了那个凶狠的声音一连串地远远从院外传来:

‘吴哥,吴哥,你在哪?吴哥,吴哥······’说时迟那时快,朗杰迅速挣脱小珠儿起得身子,刚要抬步,又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抛给了吴文贵,才几步跨去了屏风后。吴文贵一看,竟然是一条绳子,他不得不连连点着头,示意让小珠儿站起来,小珠儿配合地起身背过去把两只胳膊伸过来,吴文贵三下两下就把小珠儿背着的手捆了个结结实实,嘴里还顺势喊着:

‘老二,老二,来啦?到这屋来。’他的话音未落,老二就已经急吼吼地推门,前脚迈进了门槛,嘴里还叨叨着:

‘这大晚上的,我这一通跑,腿儿都溜细了,买主在哪呢?买主在哪呢?’等他看清昏暗的灯光下,只有小珠儿被反绑着手站在那里时,火气再也压不住了,冲着吴文贵嚷嚷道:

‘吴哥,你怎么回事,溜我玩呢?我都说了,让你留住买主,我这大老远弄个来回,你倒好,把人给我放走了,你还想不想做生意了!’吴文贵等他嚷嚷完,火气更大地训斥道:

‘你这个炸毛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啊,哦,我让买主在这站着,这孩子还是个哑巴,人家能给你加钱啊,我好说歹说,磨破了嘴皮子,才让人家相信,她只是嗓子出了毛病,一下子失声了,好好休息一下,等到天亮吃点药就能缓过来了,人家说,那天亮后再来一趟吧,就去了附近镇上的客栈住宿了。哎,你真的能把这孩子治好,千万别吹牛啊,这万一哑巴没有治好,再给治残废了,现在的价钱也谈不拢了。’老二狐疑地看了吴文贵一眼说,

‘咦,什么时候改口了,还孩子孩子的,你倒是开始心疼了啊,是不是打什么主意,不想卖了?’吴文贵意识到了自己的失口,就干脆把脾气轰得更大了:

‘好歹是给我老娘的法事出过力的,改个口不行啊?你的心眼子能不能用在正处,操这闲心干嘛,我要是不愿意卖她,再把你叫回来是吃饱撑的啊,再说了,你的货我不可能不给你交代就自己悄没声地就处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