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恶之花
言峰璃正这么一搅合，冯世干脆直接隔着桌子站在他和言峰绮礼对面，双手抱胸，不客气地说：“我来这里仅仅是为了两件事。”
一根纤细的食指竖起：“第一，我要卡莲·奥尔黛西亚的监护权和抚养权。”
随后是同一只手的中指竖起：“第二，请教会离开冬木市，我们这里不需要束缚思想和生产力的宗教。”
“这不可能！！！”
言峰璃正拍桌而起，胡须因为愤怒颤动，像是一头老迈的雄狮。
冯世的两个要求简直是把他作为圣职者和祖父的尊严和荣耀用压路机碾得粉碎，然后通通倒进垃圾车里。
冯世伸手挡住卡莲的眼睛，同时对卡莲身边成熟稳重的女士说：“爱丽丝菲尔小姐，麻烦您带卡莲先回避一下。”
对此言峰璃正和希耶尔都没有阻止，没有人想让小孩子直面其中的种种龌龊。
随着卡莲和爱丽斯菲尔离开，帐篷里的气氛肉眼可见地恶化，可双方的举动越发地慢条斯理起来。
谁都都没有说话，言峰神父肃穆地看着冯世，试图在气势上压倒这个美丽到过分的男人。
冯世则慢吞吞地坐在爱丽丝菲尔方才坐的位置上，百无聊赖地玩手指、掏耳朵，几分钟后甚至无聊地打哈欠，就像是线性代数课上已经放弃治疗的大学生。
但言峰璃正却没有掉以轻心，极度的愤怒下是寒冰般冷静的意志。
比起普通的代行者，资历深厚的言峰神父知道更多隐秘的情报，其中一点便是越发强大的生物也会越发美丽，因为美就是力量，美就是神秘。
即便是选择和鸟类融合的死徒之祖，亦会无时不刻向外扩散邪异的美感，魔术师中甚至有一派专门研究如何让人类成为美的化身，以此让欣赏者得到心灵上的进化和升华。
但即便是劣化自精灵的死徒，展现出的“美”也没有像眼前的男人一样超越性别。
当冯世不加以掩饰地站在言峰璃正前，苍老的神父甚至以为自己看到天使从圣经中走出，那超越性别的纯粹美感震撼他的灵魂，令言峰璃正一时间忘记呼吸。
可惜这份震撼在冯世开始玩手指、掏耳朵时就彻底碎成一地，拼都拼不回来，因为这本质上和信徒发现自己信仰的女神其实是个阿库娅差不多。
但这是否依旧只是冯世的伪装？
就像圣杯战争开始前那样，冯世伪装成友好的异教徒，时常带着故去盟友的女儿们来教会蹭吃蹭喝，还假心假意地祷告。
一想到这茬，言峰璃正的血压立刻拉满，他刻意维持的沉默此刻也变得滑稽可笑起来，就像是小丑拙劣的表演，而身为观众的冯世甚至连正眼都懒得瞧。
被无视的屈辱和被戏弄的愤怒让言峰璃正再难保持沉默，他已经明白冯世所表达的态度——在对方眼中，他不过是一只虫子，人类想要驱虫何必在意虫子的想法？
没有第一时间杀死自己，恐怕也只是忌惮自己所代表的圣堂教会罢了。
找准自己的位置，言峰璃正表情肃然，一脸正气地宣告：“教会绝对不会接受这种无理的要求，每个神的信徒都有权利聆听神的声音……”
“啊？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冯世终于不再玩手指，转而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言峰璃正，那灵动的视线仿佛再无声地质问“你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要信教了？我一向尊重信仰自由，我只是让你们这些里世界的神职人员离开我的地盘而已，新教堂的神父我会自己培养，不劳你们费心。”
“毕竟……”冯世轻蔑地反问：“你们教会的正义和理智究竟是由哪根葱保证的？”
“是蛊惑古埃及国家高级祭祀，投放生物武器、污染水源、制造蝗灾的的那个？
是在宗教信仰自由的罗马违法打压其他宗教，发动暴乱，乃至诋毁罗马时任最高领导人的那个？
还是为了殖民，以传教的名义在亚洲各国挑起战争，表面建立教堂，实则洗脑乃至走私人口，甚至虐待本土民族婴幼儿的那个？
万婴碑可还没倒呢！”
冯世的声音越来越大，震得言峰父子眼前发黑，如洪钟大吕在耳边疯狂敲击。
“十次十字军东征就是十次沾满无辜者鲜血的劫掠！你们的信仰就是包装成神的强盗！和恐忄布分子有什么区别？”
冯世裂开嘴，五官随之狰狞，口齿深处黑暗涌动，无数影子的咆哮合成同一句话。
“这片土地不需要你们的神！我希望你们能自觉一点，赶紧从我的城市滚出去，如果你不愿意自己体面，那我就帮你们体面！”
没有妥协！绝不退让！
从始至终冯世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把一神教的宗教疯子从这片土地上赶出去，一个不留！
言峰璃正终于体会到冯世的决心，明白这已经不是自己能处理的事情。
他扭头看向希耶尔，可这位战斗力担当的女士却神游天外，没有回应言峰璃正的期待。
该死！异端就是异端！什么狗屁埋葬机关？一到关键时刻就派不上用场！
虽然心中无比愤怒，但言峰璃正很清楚，仅凭己方这点战斗力，绝不可能讨伐冯世这个异端，他必须要忍辱负重，把消息传出去，让圣堂教会在最短的时间里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可如果自己就这么离开，那卡莲的抚养权将绝对无法夺回来！
若是等到教会击败冯世的时候，那已经被冯世亵渎的思想污染的卡莲也会被当成肃清的对象。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也只有这么一个孙女。
至少要试一试。
“我知道了，我们会离开这里。”言峰璃正说出这句话整个人苍老了许多，即便明白这是战略撤退，但无法掩盖神的荣耀在他手上折损的事实。
“但请至少把卡莲的抚养权给我，那个孩子身上流着我们的血，我也只有这一个孙女。”
话落的那一瞬间，言峰璃正在冯世脸上看到比之前更大的愤怒，如隆冬夹杂霜水的风暴，冯世低吼：“你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吗？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把孩子交给你们这种人渣？”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言峰璃正横眉竖眼，他怀疑冯世就是在为难他神父！
“你可以因为信仰的敌对怒骂诅咒我，但你不应该侮辱一个爷爷对孙女的思念，我没有一天不因为卡莲失踪而痛苦！”
“呵！”冯世不屑地冷哼：“你是不是还想告诉我你不知道卡莲就在你儿子当时暂住的教堂，教堂里的神父还是你儿子的好友？”
触手跨过桌子，卷起言峰璃正，把他拖到桌子上，直视冯世燃烧的双眼：“装尼玛装！我捡到卡莲的时候她一身淤青，还严重营养不良！你就是这么思念你孙女的？！”
“我没有！这种事情我也不知道！”言峰璃正惊怒交加地反驳。
忽然“噗”得一声，就像是装满水的气球被戳破了，但破掉的是言峰璃正的身体。
大量粘稠的鲜血从伤口中渗出来，有得血液甚至因为血液喷在穿透言峰璃正腹腔的那只手上，指尖滴下的血浆又顺着歪斜的桌面流到地板上。
希耶尔檀口微张，因为场面太过诡异，她的思维陷入混乱。
攻击言峰璃正的人不是冯世，而是……
“父亲，原谅我，要是再聊下去，我就看不到你现在的表情了。”
邪恶混合愉悦，却又如岩石坚定的声音在言峰璃正耳边呢喃，随着染血的手抽出，言峰璃正痛苦、不可思议和难以理解的表情最终定格为绝望和空虚。
然后冯世一发血疗就把言峰璃正奶活了。
“啊，果然您不会轻易地让生命逝去呢。”言峰绮礼苦恼地歪头，但很快又因为言峰璃正愤怒的表情喜悦。
这份被背叛的黑色情感正是他的食量，名为血缘和亲情的作料让这份料理更加美味。
“你！为什么？！”
“没有什么为什么，父亲，我只是找到了我真正想要做的事情。”
言峰绮礼的喜悦如此纯粹，就像是孩童踩死毛虫，撕碎蝴蝶的翅膀，把老鼠的尾巴扯下来，那是最为纯粹的恶意。
自出生其27年以来，名为言峰绮礼的人类就一直在寻找自身存在的意义，因为常人所传颂的美好他体会不到，常人所追求的目标他一无所有。
在父亲眼中他是虔诚的教徒，不拘泥于功劳和荣耀，只是不断在即将抵达某个领域的顶点前停下，转身投入新的战场，只为了践行主的教诲。
“父亲，你错了。”
言峰绮礼继续用语言刺激言峰璃正，延续精神上的愉悦：“我不去耶路撒冷不是因为虔诚，只是那满足不了我心中的空虚，在昨天之前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一切都满足不了我。
克劳蒂亚在我面前自杀的时候我曾感到心痛，那时我天真以为那是爱情，但我错了！我是在后悔啊！后悔没能亲手杀了她！”
狂热地说出妻子死亡的真相，言峰绮礼在胸口画出一个十字架，狂热又虔诚地背诵亲手扭曲的教义：“我生来就是要作恶，在这地上制造祸端，只有这样才能证明神的伟大！”
“你这个异端！”言峰璃正以几乎要呕血的痛苦怒吼，但言峰绮礼却看都不看这个被信仰蒙蔽双眼的老人一眼。
言峰璃正身上的痛苦和绝望他已经咀嚼干净了，曾经引导他的父亲现在只是一块甘蔗渣。
他要追求更多更大的绝望和痛苦，而那就在他的眼前。
冯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