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笑傲江湖
武林中人虽然不如文人讲究礼法,却也不是无所顾忌,换成别人,在即将结婚的时候给一个有夫之妇送礼物,绝对会被人戳碎脊梁骨。
可送礼的人是令狐冲,一个不拘于礼法却有心里坚持的人,正大光明到一定程度,做事不合时宜却也无可指摘,岳灵珊都没说什么,林轩自然没什么意见。
当然,令狐冲还是遵守一定的规矩的,把曲谱给了林轩,而不是直接递给蝶舞。
林轩接过这本大名鼎鼎的曲谱,看着封面上《笑傲江湖》四个字,吟诵道:“红蓼花繁映月,黄芦叶乱摇风。碧天清远楚江空,牵搅一潭星动。入网大鱼作队,吞钩小鳜成丛。得来烹煮味偏浓,笑傲江湖打哄。”
令狐冲武功虽高,对于诗词歌赋却无甚研究,华山剑法有一招“无边落木”,出自号称七律第一的《登高》,还是最著名的那句“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他却只知剑法,不懂诗文。
连《登高》都没听过,更别说林轩吟诵的《西江月》了。
令狐冲不懂,岳灵珊却知晓,笑道:“这几日见林兄温润守礼,却不知林兄也会读禁书。”
林轩笑道:“你既然知道我读禁书,那你自然也读过,我江湖散人一个,非佛非道,华山却是道家门派,这可大大不该啊。”
林轩吟诵的《西江月》出自《西游记》第九回“袁守诚妙算无私曲,老龙王拙计犯天条”,在这一章节中,渔翁张稍和樵子李定比对诗文,各言山水妙趣,一个说山里好,一个说水里好,诗词众多,条分缕析,尽显吴承恩绝世文采。
《西游记》在现代是四大名著之一,华夏孩童多是听着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故事长大,可在这大明朝却是禁书,不为别的,只因为嘉靖皇帝信道,《西游记》崇佛。
其实这是谬误,作为古典四大名著,若是一味崇佛抑道,便是文采斐然,也该被淘汰了,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莱特才是正解。
从宗教角度,《西游记》核心思想是儒释道三教合一,从修行角度,《西游记》说的是修心之法,也就是锁心猿,拴意马,经历八十一难,修成无上大道。
从政治角度,《西游记》中描述了多种官场黑暗,佛门不一定好,道门不一定坏,若是只言崇佛抑道,着实差了几分。
林轩读过四大名著,对于《西游记》描述的修心之法极为喜欢,见令狐冲和蝶舞不解,便把其中内容思想逐一解说,虽是一家之言,却也足够震人心魄。
岳灵珊虽然读过《西游记》,却只当是玩乐,哪里想到在这其中竟有如此大道理,只听得目瞪口呆。
“阿弥陀佛,林少侠学识广博,见识深远,老衲佩服。”随着一声佛号,方证大师现身在四人身后。
岳灵珊打趣道:“大师莫不是来听林兄讲道的?”
方证大师笑道:“非也,二位明日即将成亲,今日却不见踪影,老衲受人所托,特来寻找,没想到竟然听到了一番高论,真乃一大幸事。”
“当然是幸事,这许多年,唯有这位林少侠为这《西游记》说过几句好话,你这大和尚当然高兴了。”
一个道士双脚连踏,如同踩天梯一般,一步一步走到众人身前。
天下间,能够这般打趣方证大师的道士,唯有武当冲虚道长。
林轩拱手一礼:“胡言乱语,让二位前辈见笑了。”
方证说道:“各修各法,各有各路,但凡有理,便是良言。”
冲虚说道:“水无定势,法无高下,年龄不代表什么,林少侠如此高论,真不愧是当代俊杰。”
作为当世最顶尖的江湖大佬,方证和冲虚的称赞可谓价值连城,林轩回了一礼,论道数句,各自离开。
按照常理,结婚之前,新郎新娘不该见面,令狐冲岳灵珊此举已经大违礼法,不管愿意不愿意,该装装样子还是要装装样子,令狐冲不在乎江湖人如何评价,岳灵珊却没有这份面皮。
回到住处,看着有些魂不守舍的蝶舞,林轩打趣道:“怎么?是不是觉得本公子才智超群,比江湖武夫强了百倍。”
“相公自是极好的,在蝶舞心中,相公一直如此,妾身方才不过是在思索曲谱,这才走神,相公勿怪。”
“不怪不怪,这份曲谱来自于全天下最顶级的名家,非一般人能够演奏,奏不出来实属正常,无需烦闷。”
笑傲江湖曲凝结了曲洋刘正风一生心血,曲子虽然好听,难度却是极高,曲洋刘正风陨落,能够演奏这首曲谱的除了任盈盈,或许就只有西湖梅庄的黄钟公了。
蝶舞不过是群玉院的花魁,不是专研乐曲的大家,看不明白乐谱实属正常。
“这本乐谱确实怪异至极,相公请看,此处宫调,突转变徵,实在大违乐理,这里忽然又转为角调,再转羽调,也是从所未见的曲调,想要演奏,困难重重。”
“困难重重”却不是“不能演奏”,林轩这才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蝶舞,见蝶舞眉头紧皱,显然钻了牛角尖,立刻出言劝导。
“既然困难重重,那便不可强求,这曲谱名为笑傲江湖,自有几分潇洒,若是被曲谱拘束,何来潇洒之说,能演奏更好,不能演奏也无所谓,随心而动,方是上品。”
蝶舞轻笑道:“相公无论多么忙碌,每日清晨仍旧早起练武,谓之曰天道酬勤,勤能补拙,妾身岂敢有丝毫怠惰,相公放心,妾身定会量力而行。”
话已至此,林轩不再劝导。
蝶舞将心思完全沉浸在了曲谱之中,茶饭不思,时而蹙眉,时而微笑,玉箫拿在手中试验,时而婉转动听,时而如午夜鬼厉。
到了晚饭时分,蝶舞已经弄懂大半,可以演奏出三分之二,晚饭过后,又苦思两个时辰,余下的三分之一尽数弄懂。
第二天清晨,林轩迎着朝阳修行内功,蝶舞奏乐,吹奏的正是笑傲江湖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