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涅瓦河畔

涅瓦河是圣彼得堡的母亲河，河岸曲折、浅滩多为沙质，建于十月革命时期的涅瓦大桥气势雄伟、犹如战神一般横贯其上。由于地处北纬60度，结冰期很长，加上太阳光照渐弱，尽管现在已是春末夏初，但河上依然有一块块浮冰，冰块撞击后打着旋沉到了河底。

在树丛后面，小依佐拿望远镜远眺涅瓦河，几只水鸟悠闲的在河面上游着、嬉戏着，利用宽大的鸭蹼在冰上滑行，但滑不了多远，冰就裂开了，水鸟赶紧扇动翅膀飞远了，惹的游客不断的按下快门。

“前田枫绝不可能踩着冰到河对岸，这个季节，冰已经很薄了”，小依佐对身旁的美智子轻声说道。

盖德兄弟身着黑色披风，一左一右守在小依佐和美智子身边，尽管戴着墨镜看不清楚神情，但两人肌肉紧绷，身体像雷达般缓慢的转动，双手插在兜里，从兜的形状来看，鼓囊囊的塞了一把上满子弹的枪。

谢尔盖耶夫不知所踪，恐怕也在某片山头上的伏击点，用狙击枪冷静地监视着这片树丛，这种被狙镜罩住的感觉，让美智子感觉到很不舒服。

他们现在位于某个无名山头，顺着美智子的视线望去，清楚地看到山下河边有一排木凉亭，身着颜色艳丽的“鲁巴哈”（俄罗斯妇女的传统服饰，类似于连衣裙）的服务员将大杯的生啤，大块的牛扒和油煎胡瓜鱼端上餐桌，坐在木凉亭里的往来游客一边吃着美食、一边享受着和煦的春风，伴着清澈见底的涅瓦河水，好生惬意。

但埋伏在树丛中的小依佐并不轻松，他调出一小时之前盖德兄弟拍摄的监控录像，仔细研究起来。由于距离比较远，前田枫在视频里只是一个人形，小拇指大，混在人群中并不显眼，盖德兄弟用软件在视频中拉出了一个圆框，将前田枫牢牢地锁定其中。

只看见前田枫坐在凉亭的木凳子上，左侧放着行李箱，上面放着一顶棒球帽，右侧放着一只挎包，不紧不慢地品尝着美味佳肴，边吃还边欣赏着涅瓦河的美景。

小依佐将画面放大，盯着前田枫的脚看了一会，他的脚上套了一双俄罗斯传统木屐，光漆亮面的鞋子是一艘小船的形状，同前田枫的一身正装形成鲜明对比，显得颇为滑稽。

小依佐打了个响指，让盖德兄弟中的一个过来，“大盖德，他脚上的这双鞋子从哪里来的？”

“依佐先生，前田枫甩掉我们上了出租车后，就打开google地图翻查，随后就告诉司机直接载他来这里。”

“我是问你，他的鞋子....鞋子，从哪里来的！？”小依佐恶狠狠地冲着盖德兄弟中的大哥吼道。

“依...依佐先生，他到这儿之后，在卖旅游纪念品的商店，买了一件黑色的套头衫和牛仔裤放进箱子里，随后挑了这双木屐穿上，我们派出的追踪者时刻盯着他，可以保证除了付卢布外，他没有和任何人有过接触。”

自从被前田枫在机场戏耍之后，小依佐知道遇到硬茬了，他不敢掉以轻心，派出了10多名特工跟踪前田枫，自己在十月书店遥控指挥，为了放置追踪器，连服务员都换上了自己人，可还是给前田枫跑了。

小依佐想到这里，懊恼的锤了一下大腿。

视频中，一名衣着朴素的男孩挎着篮子走到前田枫身边，同他在交流着什么。小依佐将画面定格后，又倒过来翻过去的看了几遍，只见前田枫从右侧挎包里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几张纸币递给男孩，换回来几只玫瑰花，随后将自己的棒球帽戴在男孩的头上。

身旁的大盖德将一枚CQ300型定位器递给小依佐。美智子发现这枚定位器比黏在她鞋底的那枚更小巧精致，就像一枚大头针，可以插在帽檐的接缝处，如果不是仔细查找很难被发现。

“在为前田枫上菜时，特工瓦力假扮的服务员将定位器插在棒球帽的外沿上，想不到他将帽子送给了这个男孩。”

小依佐翻来覆去看着这枚追踪器，大盖德继续说，“那个男孩我们查过了，是旅游商店老板娘的儿子”

“怎么这么巧？”小依佐问。

“前田枫很狡猾，他在旅游商店付款时和老板娘搭讪，当得知对方有一片玫瑰花地后，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大盖德指了指视频中的那个小男孩，“他多付了100卢布给老板娘，让老板娘的儿子为他采几朵玫瑰花过来。”

“他提出什么要求没？”小依佐担心漏掉任何细节，追问道。

“前田枫特别强调，要花骨朵最大的，带露珠的粉色玫瑰，并且一定要在下午5点钟的时候送到”，大盖德想了想说，

“对了，老板娘的儿子回忆到，前田枫付给了他小费后，把棒球帽送给了他，还对那孩子说，今天是他太太的生日，她最喜欢粉色玫瑰了，希望自己能亲手将这些玫瑰送给她。”

尽管不露声色，但美智子的内心小鹿乱撞。

“美智子小姐，你是今天生日么”，小依佐狐疑的问道。“你们结婚了？”

美智子从包里拿出国际驾照，将年份用大拇指遮住，把月份和日期展现在小依佐面前，“你看，我是平成X年的6月16日生的，生日早过了。”

“为什么要遮住年份？”小依佐挠了挠头，突然明白。

女人的年龄永是个不能说的秘密。

视频继续播放，买完粉色鲜花之后，前田枫用鼻子嗅了几下玫瑰，又抬表腕看表，准备买单走人，就在他起身的那一瞬间，一股白色烟雾腾起，将他完全笼罩住，附近的游客尖叫着往四处散去。

假扮服务员的特工瓦力眼瞅着前田枫要逃，在白色烟雾笼罩住之前，将手中的开瓶扳手用力掷向他。

“嘣....吧嗒”，开瓶扳手应该是砸中了目标。

在甩出开瓶扳手的同时，特工瓦力也飞身冲进了烟雾中。

现场一片雾蒙蒙，尖叫声、座椅翻倒声、碗碟破碎声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

负责跟踪前田枫的几名特工一看有异常情况，手拉手也冲了进去，在白色浓烟中大声喊出自己的位置缩小包围圈，等到烟雾逐渐散去，前田枫的座位上已经空无一人，瓦力克西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不远处的一只木屐还留有斑斑血迹。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ばかやろう（混蛋）”，小依佐猛得站起来，顾不得收拾电脑就拉着美智子离开伏击点，他们假装情侣步行在涅瓦河畔，不一会就来到前田枫突然消失的那个凉亭。

一小时前的混乱已变成了过去时，周围人头攒动，太阳西下，游客们忙着享受这最后的阳光，美智子看着夕阳，想象着自己现在的处境，心中戚戚。

而小依佐则坐在前田枫吃饭的位置上，翻看着菜单，眼眉紧锁，脑子里复盘整个过程，手在台面上反复摩挲。

“这是什么？”小依佐将手指放在眼前细看，手指纹路中嵌着几粒细小的白色粉尘。

就在这时，盖德兄弟走了过来，一人实施警戒，另一人拿着一个银白色的细长瓶子。

“查清楚了，他是用这个东西制造混乱，逃脱了追踪。”

“牛扒！”小依佐一脸懊恼的样子说道，“我们太小看他了。”

美智子大愕，做了一个咀嚼的动作，“牛扒....你说的是可以吃的那种牛扒么？”

小依佐点了点脑袋，“我终于明白，人生地不熟的，又有人跟踪，他不去大商场、火车站这种人流密集的地方甩开跟踪，而是要到这里来享受美食。”

小依佐点了点菜单，“银瓶厚切牛扒，涅瓦河bowling餐厅专供，仅此一家，别无分店。”

“那又怎么样？”美智子不解的问，尽管她也奇怪，作为日本人的前田枫一向只对清淡饮食感兴趣，怎么会在这么生死攸关的节骨眼，优哉游哉地跑到涅瓦河边吃起了牛扒。

“这款牛扒最大的亮点就是用到了这个”，他拿起盖德兄弟拿来的银瓶，往地上一摔，奇迹发生了，白色的烟雾腾空而起，前田枫逃脱的场景又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是干冰粉末瞬间消融产生的白色烟雾，要完美的实施脱身计划，关键要用到干冰，前田枫在google地图上查询发现，涅瓦河畔的这家bowling餐厅的银瓶厚切牛扒，是利用干冰急冻将肉汤汁封在牛扒里，在客人享用时，每人还配了一支干冰银瓶，所以他来到这里，买了木屐和黑色套头衫。

首先利用买玫瑰花的机会，将定位器处理掉，随后利用干冰制造烟雾趁乱脱身，而在特工瓦力想抓住他时，这只沉甸甸的木屐发挥了作用”，小依佐做了一个挥拳击打的动作，确实被一只1公斤重老榆木做的木屐击中头部，哪怕是200斤的壮汉都无法承受。

“他应该下了河滩，滑行到涅瓦大桥下面，然后逃脱了”，小依佐向盖德兄弟耳语了几句，两人领命而去。

“你不是说冰很薄么？前田君可是一个180斤，1米80的壮汉呀。”

“他并没有在薄薄的冰面上行走，涅瓦河的河滩是沙质的，和冰水混合后凝结得非常结实，就跟混凝土一样，前田枫算准了下午5点是落潮的时候，河滩大面积裸露，利用行李箱作为滑行工具”。

小依佐单腿跪在一把凳子上，另一只脚在地面上来回摆动，模仿前田枫逃脱时的动作，“他一只脚跪在行李箱上，另一只脚作桨，木屐宽大的底面正好可以在光滑的河滩上借力，就像坐在雪橇上一样，可以快速脱离现场。”

美智子向河滩望去，果然一道拖行的痕迹延伸向了大桥方向，宽度正好相当于一只旅行箱。

美智子抬头盯着涅瓦大桥，好像前田枫就在桥上招呼她赶紧过去，不远处的山上有人在玩镜子游戏，将已经日薄西山的阳光反射进她的眼睛。

她本能的用手遮挡。就在一刹那，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扑倒在地，倒地瞬间，她看到脚前一步的地方激起了两束尘土，有硬硬的东西钻了进去，激起了无数的尘土。

“九点钟方向，发现狙击手”，话音未落，小依佐的枪已经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