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我可能被一个钓鱼的钓了
我向屏风后面招招手,小姑娘居然毫无惧色,从屏风后面跑了出来。
我慢慢伸手摸摸她的发髻:“怎么?不害怕我吗?”
小姑娘坚定地摇摇头:“姐姐你是个好人,我不害怕!”
我略感失望地说:“妹妹,以后记得了,不管是什么情况,不能毫无保留地相信别人。尽自己的本分,爱自己所爱的人,但是不能保无保留的信任。”
小姑娘看着我的眼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突然问:“姐姐,你想哭吗?”
我向她投去疑问的眼神。
小姑娘冲我走近了一步,我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小姑娘说:“姐姐,你若是想哭,你便哭吧。”
我有些不明所以,伸手拨乱她刘海:“小姑娘怎么回事?姐姐怎么会想哭呢?姐姐只会笑啊!姐姐刚刚逗他玩,好不好笑?”
小姑娘抿着嘴,摇摇头,非常嫌弃地看了墙角处死得苦状万分的邱老爷:“姐姐没必要跟这种人调笑!”
我悻悻地说:“姐姐也没跟他调笑,姐姐喜欢这样跟自己玩儿呢!你看他死得这么惨,你觉得下一步该怎么办?”
她亮晶晶的眼珠子转了一下:“我都听姐姐的。”
我有心要考考她:“你胆色不错。我来问你,现在他死了,你还活着,如果官府说是你干的,把你和父母全都抓了。你会恨我吗?”
小姑娘摇摇头:“姐姐,你不会让官府抓我的。”
我问:“哦?何以见得?”
小姑娘分析起来:“姐姐想嫁祸给我的话,我肯定必死无疑。姐姐又何必煞费苦心地救我、教我?一个恶人不会有这么多考虑,恶人可能杀了邱老爷就走了。”
我语塞了片刻。不是没想过嫁祸于人,只是后来放弃了。毕竟,小姑娘的身手和邱老爷受的虐待对不上号。正因为她太弱了,我才无法嫁祸给她。
我叹了一口气,对她说:“那你做好准备,我要下手了,会很痛。”
小姑娘点点头:“姐姐,你做什么都可以。”
我抬手重重地劈晕了她。把她丢到床上,造成是被人一脚踹飞、晕过去的假象。我还在墙上乱涂乱画,重复地写满了“天经地义,血债血偿”的字句。反正,他们也想不通,血债血偿到底是偿谁,天经地义又讨的是什么公道。让他们慢慢想去吧。
最后,我堂而皇之地推开房门,给门外看守的家丁一人来了两脚,一脚踢折肋骨,一脚踹颈上打穴,全给踹晕了。这算是给他们一个警告,他们总守在在这个房前,听着房里的哭喊见死不救,无动于衷,替别人干丧尽天良的事,总是有报应的。
时间来不及,不然,我还能把专门在外面抢人的家丁都拖出来,每人赏几脚。
当我在家里喝着小茶,等胤王府的情报回传时,门外的茶棚被邱老爷离奇死亡的消息塞爆了。其热烈和流行程度,每个来喝茶的客人都要蹭蹭热度,生怕自己没掌握满大街传的“内幕”。
客人甲:“听说了吗?城东的邱老爷,昨天死在新房里,傍晚才有人发现,才跑去报了官。”
客人乙:“你这都昨天傍晚的消息了!听说,是冤魂作祟,根本没人看到有人进屋,老爷就死了!”
客人丙:“听说屋里还有个小姑娘啊?”
客人乙:“不就是刘老三家被抢走的那个女娃娃嘛?邱老爷也是缺了大德,说是买去做奴婢,转眼就送上了自己的床。可怜那小姑娘被那凶徒踹傻了,话也不会说,活也不会干。邱家奶奶说她是不祥之人,要丢回给刘老三。”
客人甲:“老兄,你咋知道这么多?真的假的?”
客人乙:“我的话能有假吗?我表哥给邱老爷守门的,可就被那凶徒踹了,肋骨碎了两根!我昨晚替他找郎中,不养仨月是下不了床了!”
客人们一片哗然。八卦场子的高潮,往往就是有“知情人”带动话题而推动的。客人乙添油加醋地把凶案现场描述了一番,我听得茶都喝不下去了:我有那么变态吗?
有个客人问:“那官家知道凶手是谁了吗?”
我竖起耳朵听,只听客人乙说:“你自己没看见官榜吗?那凶徒好像不识字一般,在房里鬼画符,都没人能看出来他写了啥玩意,没法追踪作案动机。”
从今天起,我一定好好练习书法。
我突然想起万舟渡那一手端正、浑厚之间见秀丽的小楷,我赶紧喝了一杯茶,把那些字都冲到心底最不见天日的角落里。
庭院的树上,突然扑棱一声响。一只小鸟在树枝头停了停,啄着我放在上面的麦粒。一个极小的信筒掉进泥土,毫无声响。
是胤王府的信。我按照景朔教的法子打开信筒,从信筒里抽出一封信。这封信写在极薄的纸上,寻常信纸大小,折起来却如无物。我打开信纸,拿出一个密文本,对照信上的文字逐一破译,原来上面写了京城中所有名为“常春”的人的信息。
我用红笔勾出来几个人,赶在十粒麦粒被啄完之前,把信塞入信筒,系在小鸟的腿上。这种鸟并非常见的信鸽,大腿上毛发极其浓密,垂下来正好挡住极小的信筒,而且只认特殊炮制过的麦粒,是胤王府专门培育的信鸟。
你说胤王爷当储君之前,从未有任何野心?没野心,养这种鸟做什么?没野心,练一身功夫做什么?没野心,留景朔这种人在身边做什么?
不过,这些与我无关。人生,赤赤条条地来到,平平安安地长大,顺顺心心地变老,体体面面地离开。这就是我莫大的幸福了。
夜黑风高,又是我的快活时光。我换了一身夜行衣,顺着胤王府提供的户籍信息,把几个极为可疑的常春的住处都摸了个遍。前七个好说,都是寻常的生活路径,不外乎是自己家里、主人家里、姘头家里、朋友家里、赌坊妓院。
还有一个,有很奇怪的癖好。喜欢三更半夜去荒野小河里钓鱼。
当我听完前面七个常春的墙角,动身前往第八个的家里时,正好遇到他锁门,拎着一个空桶,要出发去钓鱼。
看步伐,应该是经常做体力活,或者是练过武的。他锁好门之后,压了压自己的斗笠帽檐,左右看了一眼,才离开。
看来,是多年养出来的谨慎习惯。我决定不在地面上跟踪,他这么谨慎,而且这个时刻街上几乎没有其他人,我太明显了。于是,我纵身一跃,轻轻地落在房顶上,顺着街边的房顶,保持与他数十丈左右的距离,跟着他一路走到城外。
到了城外,房屋没那么集中,我不便于在房顶追踪,便跳到地上,仍然保持一定距离跟着。幸好,野外风大树多,蛙虫齐鸣,我涉入草丛不得不发出来的窸窣声被完美地掩盖。
我蹲在草丛里,透过半人高的杂草,盯着在河边静坐垂钓的常春,脑子里把他的信息又过了一遍:此人是十年前迁入京城,不曾为官,六年前因与人斗殴被判要蹲大牢,不知为何,至今并未在狱中囚禁。
他身后十丈之内都是空地,没法藏身。这真是个谨慎到极点的人,那么多地点他不坐,偏偏挑一个最容易暴露跟踪者的地点。以这种地形判断,我如果要杀他,只能以弓箭或者可远距离攻击的暗器。但我并不想杀他,我只是想跟踪他以索取情报。
很明显,有人要杀他。一只暗器从我背后破空而来,虽然我听得见暗器的声音,但它速度实在是太快,我侧身避开的时候它已经擦着我衣服边缘飞出去,直奔十丈之外的常春。
杀人灭口!我脑海里迅速闪过这四个字。看来,我找对常春了!我来不及多想,袖箭立刻射出,速度更快更猛,追上并击中了那只暗器,袖箭和暗器双双坠地。
铿地一声响,常春警惕地回头检视身后。虽然我和暗器的主人都没有暴露身形,但常春显然已经受惊,匆匆忙忙地抄起木桶,收起鱼竿,往小河下流快步走去。
我也顾不上追查暗器的主人,拔足就追,但杂草丛生,无法又快又不出声。等追到常春时,他已经上了一片小舟,顺着湍急的河水快速离开了。
我心喊不好,大意了。我急忙回头,往袖箭和暗器交战的地点快速奔去。果然,我来迟一步,袖箭和暗器都已经不见了。
原本打算把暗器收回来,交给胤王府,让他们追查暗器主人。因为暗器已经在我面前出现了不下三次:我与二公主护卫交手、二公主在布庄受袭以及今晚的交锋。
虽然我不敢确定,三次的暗器都来自同一个主人,但是有一定概率的。很可能,我一开始就被暗器主人盯上了。
我第一次遇到暗器时,应该就是我和二公主的家丁在刑部门口斗殴。那次,暗器救了我一命,击偏了二公主的剑。
我第二次遇到暗器时,是和二公主在布庄门口。暗器袭击二公主,差点连累了我。
而今晚,若非我及时躲避,暗器将会一招致命。那枚暗器冷酷无情,似乎我和常春之间,任意死一个均可。
我苦笑了一下,如果这三枚暗器果真来自同一个主人,那主人对我的态度变化可真是剧烈:从拯救到必杀。我有那么讨人厌吗?
我想得出神,不知不觉寒风四起,等我发觉时,脑袋已经昏昏沉沉,身上忽冷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