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渡气的诱惑
若是平日,注重养生的疏荡这个时辰断然不会在外游荡。
只因连日来他的心绪难以平静,方才又做了一个噩梦,惊醒后听到门外有不同寻常的沙沙声,便赶紧起身查看,这才发现正从树枝渡气的宫粉。
疏荡近两年很少做噩梦了,过往的记忆已经被他封存。可当他把宫粉制作的香囊系在腰间之后,不经意间脑中总会浮现出小菱的脸。
那时,小菱受了沁蕊的熏陶,一度醉心于手工。她设计了一款菱角形状的挎包,怯怯地拿给疏荡评价。
那时的疏荡,还存了几分小男生扭捏的心思,不肯大加赞扬,甚至在小菱要将包赠与他时,表示自己绝不会用。
爱听墙角的修玉嘻嘻哈哈地笑道:“他不懂得欣赏,给他就是对牛弹琴,太过浪费。菱妹妹不如给我吧?”
小菱没好气道:“你想要,找你蜡梅妹妹去呗!她的手艺堪称鬼斧神工,我这个算什么……”
如今想起来,疏荡很后悔,为何当初总要说些违背本心的话呢?他不曾将自己的心意坦陈,也从未接受小菱的礼物。是以小菱死后,他连一件纪念小菱的物品也拿不出。
正因当年不坦荡,以致要遗憾终身了。如今的疏荡,已经看开了许多事。
譬如宫粉的这件香囊,若是在过去,疏荡绝对不会带在身上。倒不是嫌弃做工不好,而是不喜欢戴这些琐碎的东西,更不愿和女妖有何牵扯。
而现在,自身问心无愧,不过是为了鼓励学生,哪里就牵扯到男女之情上去了呢?若是因为做工粗糙而心怀芥蒂,更加没必要。
宫粉的香囊,就像投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让疏荡的心湖泛起涟漪。
今夜,他在梦里一会儿看到自己信誓旦旦地说“小菱,相信我”;一会儿又听见小菱气嘟嘟地说“那个包我剪了,反正你又不喜欢”;一会儿又是荷花仙子跪在面前乞求原谅的场景……
心好累,不要再回忆了!疏荡惊醒时,已是满身冷汗。
门外什么声音?疏荡赶紧披了外衣出门查看,并未发现其他异常,除了邻居宫粉正源源不断地从花树吸取精气。
疏荡暗自心惊——这小妖如何习得渡气心法?
小妖们心性不稳,若是教授“妖法修炼宝典”的课程,恐怕会有激进的小妖坠入魔道。因此,疏荡特地上书百花仙子,将这门课砍去。学校的课程全部都是修身养性的基础知识,不涉及进阶的妖法。
渡气原本不是邪恶之术,只因其极易蛊惑妖心,使之迷惑本性,因此禁止低级的小妖使用。
“是谁教你渡气法子的?”疏荡生起气来,语速急促,更添威严。
“是,是修玉老师。之前我受了伤,他也是希望我能快点好起来。”宫粉从不说谎,可是也不能把黑锅甩给修玉,不能不为他辩解。
疏荡脸色愈发不好看。这个修玉,平日不着调也就罢了,竟然犯这种错误!等天明时再去找他。
“末等小妖不允许使用妖术,虽未明文规定,却是约定俗成的规则。你能修成妖身,乃是上天的恩泽。当思勤修苦练,广播善根。怎可因一己私欲,遗祸花树?”
“我,我……”宫粉羞愧地匍匐在地上,不敢抬头。
“你可还记得当初未成妖身的样子?”疏荡问道。
彼时每株梅花树的神灵都是一团云雾般混沌模样,各自修炼,天资聪颖且勤奋者便可早日修成妖身。蒙了百花仙子的新政,宫粉梅树可派出一位代表,直接授予妖身。
宫粉小妖便是那个幸运儿。她的存在不仅是为了自身这一株梅花树,更要为千百株宫粉梅花树谋福祉。肩负的责任,宫粉从不敢忘记。
是以,她坚决不愿从其他宫粉梅树上渡气,今日也是从自己的本体上吸取精华。
“宫粉记得。当日兄弟姐妹们只有宫粉一个有幸获得妖身,宫粉曾发誓一定不负众望,绝对不做违背宫粉梅花树利益的事。”
“记得就好。妖身和树身,本源一体,因而渡气能够填补亏损。然而如今并非生死存亡之际,妖身有亏,只要多加修养便可恢复,又何需剥削辛辛苦苦生存的花树?
这法子当然比辛辛苦苦修炼来得快,可是这小小花树,差点被你吸尽精华而死。如此做法,既违背初心,也并非长久之计。你可明白?”
道理宫粉自是懂得的。初时她还想着只要力气够走回家,就停止渡气。但渐渐身体不受控制,她太迷恋气力源源输入的快感,以致放不开手。
“若是自制力不够,抵抗不住诱惑,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开始。对了,你为何深夜在此?又为何妖体受损需要渡气?”疏荡终于问到了正题。
“我?我是,是因为作业太多,所以做得有些晚了。身子有点虚弱,一时糊涂,想起了渡气法。”难道要我答是为了给你做香囊累得吗?这种话宫粉可说不出口。
“竟然作业多到累病倒?我之前在教师会上,还特地强调不要布置太多作业,让同学们自主学习。”疏荡信以为真。
“不,不是作业太多,而是宫粉有些担心之后的考核,每晚巩固复习知识点,有些力不从心。”宫粉赶紧补充道。差点又把老师们拉下水了,疏荡老师真不好糊弄。
“一个月学十二门功课,确实有些多了。但是一个月只是集中授课时间,期末测试不过还有补考。你大可以慢慢领悟。何必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我是想着身居总督之位,若是连基础测试都不能一次通过,更加难以使州民信服。”
“呵呵!校园这方净土,竟然也被权势渗透了!似你这般急功近利,只为了考试而学习,有何进益?不仅自己学起来倍感痛苦,更不能惠及本州百姓。我的‘妖精自我修养’课,你大概从未认真听过吧?”
这番批评着实重了,宫粉委屈地红了眼眶。疏荡的课程虽然枯燥,但宫粉每节课都认真听讲了的。
只是有些道理,明白是一回事,做到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