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偶数⑤
找了半天,我一无所获,妹妹仿佛蒸发一般的消失了。
无可奈何地回到了父亲的房门前,他在里边咳嗽个不停。
“爸,钥匙找到了,妹妹回来没有?”
“不用管她。”
“你不知道,她受了很重的伤,她……”
“我说了不用管她!”父亲咆哮道,随即放缓了口气,“照我的话做,她的事交给我。”
“你去阁楼找到那只鸡,杀了它。”说完这话,父亲咳嗽得更厉害了,“怎么去阁楼,你该知道。”
我当然知道,阁楼的入口就在父亲卧室门的旁边。与家里所有的门不相同,它是用铁打造出的,两个钥匙孔分列在门的左右两侧,外壳灰扑扑的覆盖着一层氧化膜,看来年头颇久。
掏出钥匙,我尝试着将其中一把插进左边的钥匙孔,它顺利地插入,向左扭动时,门锁发出吱吱的怪叫。右边的钥匙孔恰好相反,需要向右扭动,做完这一切,我拉了下门把手,纹丝不动。
“打不开,门锁是不是坏了?”
父亲没有回答。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以前看过的电影画面,我伸展双臂,将两把钥匙同时插入,一起旋转。
还是还无反应,门锁大概真的坏了。
“还是打不开!”我冒出了汗,“我先去找妹妹吧!”
“她躲在阁楼里。”父亲语气阴森,“锁没坏,你想办法打开,就能见到她。”
“她怎么进去的?”我难以置信地问,“这把锁不是你装的吗?”
“有条通道,她能进去,我进不去,你也一样。我本来想让她和你一起进去,可她非要和我对着干。”父亲叹息道,“锁是我装的,它是你爷爷在我结婚时送的礼物,没想到装上后就再也打不开了。”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凄厉,“你帮我想办法,你爷爷不是很疼爱你吗,他应该对你说过什么!”
他糊涂了?!祖父是在母亲失踪前四年去世的那时我才七岁,就算祖父说过什么,我也早就忘了。可他说妹妹在阁楼里,口气非常坚定,我很怀疑,却不敢否认。
扭到头仍然无济于事,我开始尝试各种角度的排列组合。折腾了足有半小时,阁楼的门依旧无动于衷,坚定地扼杀我的希望。
我的脸湿透了,我想那只是汗水,但眼睛却又酸又疼。我为什么要陪这两个疯子胡闹,难道仅仅因为他们是我的……家人?
妹妹出生后,家里的四个人渐渐分成了两拨。父亲常上夜班,他承担起白天照顾我的责任,妹妹被冷落了,于是每到晚上尽量缠住母亲,不许我靠近。即使这样,偶尔遇到三个人外出乘凉时,妹妹落在后边,我会停住脚步等待她,尽管觉得麻烦,仍然会等她。
再以前呢?我脑海中可以追溯的最早的画面,是父亲和母亲在院中并肩行走,他们的神情如画中人一样冷淡,我坐在祖父的腿上,他一只手抱住我,另一只手拿着两把钥匙,晃荡出清脆的声响。
“各让半步,时间太平;该放则放,海阔天空。”他喃喃自语道
一声炸雷使我回过神,我好像领悟到了什么。
我缓缓地转动钥匙,门锁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它沉默着,然后咔哒一声开了。
“你是怎么打开的?!”父亲也听到了门开的动静,失声问。
“左右各转半边。”我回答。
“不可能,我早就试过。”
“然后拔出钥匙。”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爷爷对我的嘱咐吗?可惜太晚了。”他的嗓音颤抖如风中之烛,“你……快进去吧。”
门后是一条狭长的楼梯,我惊讶地发现两侧的墙壁不是木板,而是生锈的铁丝网。棚顶的钢板上结满了水珠,沿两侧流下,在密密麻麻的网眼中穿梭,如血如泣。
沿着铁板组成的楼梯上了十几步,我到达了阁楼。拿手电筒向里边照去,在布满灰尘的纸箱中,一个硕大的木箱格外醒目。
我从未见过这个木箱,搬家时倒是有个体积差不多的东西,它被篷布覆盖着,我没有在意。难道它就是父亲封闭阁楼的原因?
一定要打开它,心里的声音对我说,必须要打开它!
箱子旁有个圆滚滚的东西,是那只逃跑的肉鸡。原本靠在箱子上的撬棍倒下来,砸扁了它的脑袋。
我弯腰捡起撬棍,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让箱子散了架。一个黑黝黝的东西出现在我面前,它比我高一头,形状扭曲狰狞,好似麻花,又像两条扭曲在一起的毒蛇。
在梦中无数次惊吓我的东西,忽然变成了现实,我的脑子嗡地一声响,差点晕倒。
我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它?
头疼欲裂中,模糊的记忆浮现在脑海里。那是我刚上初中的不久,妹妹不见了,我在以前家里的阁楼找到了她。她傻呆呆地站在那里,拎了块篷布,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发呆。这时父亲出现了,他把我们全都拖了出去,打了一顿,命令我们不许再到处乱跑。
对,就是那次!当时我只瞥了一眼,它就像根毒刺,在我的潜意识里扎了根。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阁楼的角落传来一阵异响,伴随着呜呜的声音。我心中一抖,连忙跑过去。
脚下的地板颤抖着,看到墙角的情形后,我的心颤抖得更厉害。
妹妹的上半身匍匐在地面,被手电筒照到后,她缓缓地抬起头,咧开染满鲜血的嘴唇,向我笑了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她所在的位置,地板裂开了,露出一个比脸盆大不了多少的管道。她拼命地挣扎,撕裂的雨衣下皮开肉绽,可还是无济于事。
她被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