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夏天的买卖

01

在我小时候，村子里给我的印象就是很穷很穷。

我记得家里算是条件不错的，和我同龄的伙伴很多都没有鞋子穿，那时也没有大人常常的看着我们，平日里都是光着脚丫到处跑着，吃饭的时候，不用大人找，都会看着太阳往家跑，跑着的时候，大声的嚷嚷着：快点跑，这个地太烫脚了，脚快不行了。

后来，村长为了能够让大说发家致富，到别的村子考察，算是有了致富的门道。不久以后，我们开始买了果树，听说，只要等到五六年，就可以结果子，收获也算是不错的。

大伙一听，这样的结果还好，到处借钱买树苗。

我们家也是，当初父亲为了能够在镇子上做生意，专门借了不少钱。村子里有了这样的主意，他和母亲商量着是不是买树苗。

两个人坐在门口，说了很晚很晚。

母亲总是觉得时间太长了，不知道能不能卖上好价钱。

父亲笑着说：“其实没啥的，如今的果子很少，也就是几年时间，你说说，我们做生意，其实也没有多少利润，不如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做着属于我们的果树，和大伙一样，只要几年，就能好起来。你看看家里也欠了不少钱，平日里也很难过，若是能栽了果树，结了果，卖了钱，多好，多好。”

母亲一直也没有说。

又过了几天，她老人家算是同意了。

父亲高兴的说：“好了，不用担心了，好了，以后有的吃苹果了，咱们好好的努力，一定能够好好的奋斗，一定能够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就这样，我们家也有了果园。

果园其实很贵，除了树苗，还有就是需要整平田里，那时的田到处一块一块的，而我们能够做的就是赶紧和人家商量，找一块大的田地聚成堆。

后来也是找到了，不过距离村子里很远，父亲笑着说都可以。

那时自己还没有读书，就开始整日在田里。

为了能够看着果树好好的成长，父亲干脆就在田里住了下来。这可是家里的希望，不敢大意。我跟着他后面，果树还没有进场，但是需要做的工作很多。

我们开始忙着规划，田地不多，但是也能凑够三排果树。

正好是夏天，天气很热。

02

那时候开始很忙的，家家户户都在忙着果园。要是有了能够卖果子的果园，我想也是最好的结果。

乡亲们都在努力，想着如何挣钱。

这些年，村子里真的是穷怕了。

父亲在果园里的时候，我常常听着他说：“其实也都有过很多的尝试，只是一直都没有更好的礼物，一直都没有更好的机会出现。如今总算来了，可是我们也都老了，不过也还好，不算老，呵呵，只要等到几年，总会遇到更好的机会。到了那个时候，果子收获了，就能卖到好价格，你哥的房子不用担心了，你也不用担心了，家里欠的钱也都能还了，到时候不行也可以去趵突泉，那里有咱们的亲戚，咱们也可以找他们，呵呵，扬眉吐气一回。这些年，真的是穷怕了，穷的时候，有时候家里也不会有很多的人，也不会有很多的故事，只能默默的努力，可能努力不会有结果，也不会立马就挣到钱，可是总要努力，这也是过日子的动力。”

我听着父亲的话，心里有点激动。是，他老人家说的的确如此。

就这样，自己跟着父亲，一直在果园里溜达，其实刚开始是没有果树的，我们买了很多的铁丝，买了很多的混凝土柱子，只是为了能够看守好果园，到了树苗真的来的时候，我们直接就栽就行了。

乡亲们都笑着说，这个买卖不错，总算是对家里有了希望。

这些年，村子里很多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为了能够多攒点钱，如今不用了，如今好好的看守果园，我想就是最好的礼物。

村长不停的在喇叭广播：

老少爷们们，一定要好好的加把劲，不要担心，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定能够过得好好的，一定能够把果园管理的很排场。

我喜欢听着村长说话，他说话有时真的很粗，可是总能让人笑得时候，觉得很有道理。

父亲和我常常在果园里，而母亲就来回在果园和家的路上，她总要给我们送饭。不管刮风下雨，那时自己没有读书，只能在田里陪着父亲，其实自己也没有帮上什么忙，父亲也不让我干什么，他说我只要陪着他就行了。

我就坐在父亲身旁，安静的坐着，他不停的忙着手里的活，而我看着，偶尔也会问候一下，就这样不停的问着，太阳慢慢的升起来，照在身上，其实也是暖洋洋的，有时他老人家累了，就会带着我到了西边不远处的小桥边，坐上一会。

03

父亲弟们仨，他是老大，二叔喜欢喝酒，三叔不抽烟不喝酒，而父亲就爱抽烟，不喝酒。为了能够让他少抽点，母亲常常就会少给零花钱。

有时父亲着急了，就会跑去二叔那里借点钱，然后买一包。

我和父亲坐在一块的时候，他掏出一包烟，让我距离他远一点，说是生怕烟呛着，不过就这样说着，他把烟又慢慢的放进去。

我说没事的，抽吧。

他笑着说没事，没事，留着，晚上抽。

父亲不喜欢说话，但是遇到我做的不对的事情，他很厉害，总会狠狠的批评。我很害怕，我记得后来自己读书了，有一次自己考试没有考好，算是不及格，后来父亲知道了成绩，赶紧到了家里，他向我投来眼里的目光，我觉得挺难的。

“为什么考不好？为什么是倒数第一？”

“……”

“你说说，到底怎么了？”

我一直没有说话。

他生气，母亲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父亲生气的时候，很是可怕，我知道，自己没有好好努力让他老人家难过了。

他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走出去了。

那一个晚上，我都害怕的不行，晚饭都没有好好的吃，也许就是害怕父亲过来，后来母亲告诉我，父亲蹲在门口的梧桐树下，抽了整整两包烟。

父亲不喜欢生气，可是他总觉得我不可能有这样的成绩。村子里很贫穷，可是家里也够穷的，这都没什么，只要能够好好的努力，慢慢的都有了盼头，其实其他什么都不重要，只要奋斗了，只要是努力了，一切都觉得无所谓，一切都觉得没什么，也不后悔。

我知道，他老人家就是觉得我没有好好努力，这是让他生气的地方。过去自己的成绩都是前三名，不曾想如今怎么了，不曾想如今慢慢的变成了这个样子，那时的自己没有好好努力，这是真的，我害怕了。一连好几天，父亲都没有找我说话，我只要上学的时候，就好好的努力，只要是回来的时候，我就偷偷的坐在那儿写作业，我就想着，不就是两本书嘛，好好努力。

只是那时的自己，已经觉得很努力，自己遇到了困难，数学上总是有很多的不合适，不懂的地方出现，我也是常常的问着同学，可是不知怎么，自己很是难以理解。

可是我不能不学，父亲严厉的目光让我很是害怕，这是需要争气的东西，这是需要努力的意义，只要努力了就可以变得更好，就可以变得越来越好。即使没有学好，我觉得也不会那么内疚，我尽力了。

04

这一说，好像是后来的事情了。

回到买树苗那个夏天，树苗到了，我们家推着板车，慢慢的到了村子里去领，我也不知道树苗那么麻烦，需要那么久才可以收获。

也许都是为了能够多挣点钱，也许就是为了能够多攒点钱，大伙纷纷排队，等着。村长站在那里大声的吼着，大声的嚷嚷着：“不要争，全部站好，你们看看，都是一个一个的老爷们，排个队不像个样子，都给老子排好队了，不然不发了。”

大伙笑着，慢慢的排成了一条长队，慢慢的等着村子发树苗。

树苗是很大的卡车拉回来的，听说都是需要很远的地方，才可以找回来，为了能够买到这些树苗，村长跑了不少关系，都是为了能够让大伙都有的树苗，通过果园然后发家致富。

发树苗是一个体力活，村长喊了几个年轻的后生，安排着怎么发，他又找来了读过高中的两个丫头，好好的登记。

就这样，用了一天时间，树苗全部发下去了。

为了担心树苗成活率，村长又去了镇子上，那时还有科技站，有一个技术员，家里开了一家药店，然后村长专门请他过来指导。

没错，为了村子里的这桩买卖，村长算是操碎了心。

就这样，树苗慢慢的成活了。

但是村长整日踩着自行车，到处吆喝着：“一定要好好的注意，不要大意，我们的树苗再等等，就能挣钱了，不要担心，当然了，也不要大意，好好的看管好，别被人家偷去了。呵呵，开个玩笑，如今都是新社会，不用担心了，不用害怕了，我们都有的吃了，但是我总觉得，人不能光吃呀，是不是，老少爷们，是不是，我们的孩子大了，总要为他们考虑考虑，我们有了钱，就能帮他们，我们有了钱，还可以做很多好事，反过来，我们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饱，想着那么多，又能怎样呢？还是白想，都是瞎话，今个就这样说了，明天咱们再拉拉呱。”

就这样，村子里的广播就是一个喇叭，喇叭放在一棵杨树上，高高的，整个村子都能听到。

为了更好的管理好果园，村长常常找来镇子上的技术员，然后请他过来通过广播宣传果园知识。没错，那时我觉得还不理解，如今一想，村长的选择多么正确。为了能够按部就班的管理好果园，这就是最好的礼物。

05

这桩买卖算是成了，可是等待的时间太长了。

大伙纷纷想着，若是以后挣到了钱，一定要先把家里的债全部还了。也许以后还是很远，可是那时的希望真的很满。

为了能够管理好果园，父亲和母亲商量，专门在果园里盖了一间房子。房子里有很多的农用工具，然后还有一张床，我和父亲常常在那儿看守果园，那时还没有电，父亲就买来很多的蜡烛，自己就蹲在屋子门口，听着父亲讲故事。

后来父亲知道我喜欢讲故事，就抽空拖人买了《故事会》，虽然不多，那时自己也不识字，我就听着父亲给我读，就这样自己慢慢的喜欢了故事，就这样自己慢慢的爱上了文学。在那个小屋里，父亲给我讲过《三国》，讲过《水浒》，虽然不多，但是他总是能够提几个著名的人物，很是厉害。

我们家有了房子以后，没过多久，其他乡亲们也有人在果园里盖房子了，没错，果园不是庄稼，也不是一天两天，只要是能够挣到钱，盖一间房子，其实也没有什么的。

果树成长需要五六年，这个时间，我就陪着父亲来来回回的走着，果园里的果树慢慢的大了，慢慢的成长了，也就是开始慢慢的好了起来。

大伙信心满满。

又过了三年，果树结果子了。

村长整日请来技术员，不停的指导。村长不停的说：“这个时候，不能大意，果树就像是带孩子，若是有个不舒服的，赶紧找医生看看，就害怕偷偷的不闻不问。”

那一年，果子大丰收。

村长还在镇子上专门请来技术员，好好的宴请了人家，大伙一家一户都来参加了。是的，为了能够好好的管理好果园，其实也就是努力一把，其实也就是默默的努力，其实也就是靠着科学。

这是村长告诉大伙的，父亲回家里来告诉我们的。

正当我们都在沉浸这种幸福的喜悦之中时，一种困难偷偷的来临。

果子是大丰收了，可是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到处都是果子，大伙找着村长商量着销路，这一刻才知道村长最近一直忙着打听，可是效果不太好。

由于这几年，果树大面积有了，果子的价格早就降下来了，可是我们还都不知道。

若不是村长跑去问了很多村子，他也不知道这回事，的确，这些年，不仅仅只是我们的村子有了果园，其他村子也都有了果园，果园多了，果子的价格自然也就慢慢的降下来了。

那段时间，父亲跟着村长到处跑了好几个地方，结果都很不好，为了能够打开销路，村长去了很远的城市，他总觉得果子收获了，若是卖不到好价钱，也是一种亏本的买卖。

后来，村长回来了。

他很无奈。

果子可以卖出去，但是价格太低了。

卖？

还是不卖？

还有，果树呢？

这些年大伙辛辛苦苦经营的果园，是坚守？还是放弃？

这桩买卖，耗时太久，太久，不划算，可我们却正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