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山前遇难
努尔哈赤擐了甲，背起弓、挎了刀，跨上一匹黑马，又接过一杆骨枪来，待寨门正展开时，却见两名阿哈簇拥着一白骑在外等候。
努尔哈赤正思忖着，只见那白骑调转，但听得“大哥哥！”三字清清澈撤传送而来，委实教人心中一股畅然。
哈思虎浅浅的酒窝绽露着，那双水灵灵的眸子一见到努尔哈赤便放出异样光彩来。
努尔哈赤久不见笑容的面目，乍一见他此时的装扮，也略有微释。
只见他“哗啦啦”响地小梅花鹿皮衣依旧挂着诸多小杂碎儿，只不过胸前多了一块生了锈的护心镜;下摆的五色花蛇皮裙上悬挂的彩色飘带尽变成了碎铁链，那支虎脸儿面具掀翻在脑后，而两根儿鼠尾小长辫随风摆在颈前。
他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握着狼皮法鼓，也没带刀，只白马一侧的箭袋中藏了几支羽箭并塞了一张桦皮弓，并不是就手翻射的样子。
努尔哈赤见他如此玩世，不禁问道：“小妹夫，你此装扮，要去哪里作法？”
哈思虎笑道：“瑚济寨那个鬼地方生人靠近不得，听说有瘴气，闻之则晕，我担心迷路，所以打算为您请神引路。”
努尔哈赤心中苦笑一番，只叹了口气，道：“眼下少开这种乐子。你赶快回去和穆尔哈齐商计守寨对策，不怕达尔滚来攻，只怕寨中生变，那群妖民挟持了福晋，若有个好歹，令你悔恨也来不及呢。”
哈思虎道：“你放心吧，我额涅心中有杆子秤，她老人家不会为难佟家父女还有穆尔哈齐哥哥的。只是我们借粮须越快越好，这样下去也不是闹着玩的……唉，我身为少寨主，如今家中唯一的男子，多少该替额涅分担心力……”
“难为你有心。如此，你我不妨一同前去，西南数十里亦乃我建州地界，万不得已之时，我便以都督身份……”努尔哈赤说到这里便觉得有些言过其词了。与阿玛和玛父的决裂，这个建州都督之位日后恐与自己无缘，又哪里抽出这份脸皮来冒认呢！想到这里，便收了住，只略作安慰着说：“但愿没有太大风险……”
只半个时辰，四骑来到娘娘庙岭。
时值申牌之末，凉日渐落，放眼望去，前方群山环抱，万木凋零，灰蒙蒙一片。
不时头顶树梢几声老鸦聒叫，举目看时，却无了踪迹，像是被这沉山吞噬了去，一下子又回到了刚刚的死寂。
努尔哈赤对这段地域是极为生疏的，恐惧之心油然而生。
哈思虎端持着狼皮法鼓，口中念念有词——
“一请托塔李天王、而请哪吒三太子、三请黄忠黄汉升……”
“喂！什么时候！别再搞那劳什子‘法术’！”努尔哈赤斥了他一句，鞭梢指着丛林深处道：“兀那松柏之后隐隐藏有秘径一条，想必是进山之路。”
哈思虎咂了咂舌，讪讪地收了狼皮法鼓，“事不宜迟，我们进山吧！”
努尔哈赤忽停了马，踌躇不前，道：“你还是回去吧。”
“为何？”
“夜里山中行走猛兽众多，危机四伏，我怕顾不上你……”
“我……我不回！”哈思虎急道：“黛茵扎说我懦善，分明是说我胆小无为嘛，我偏要做出大事来给她看，让她青睐于我！”
努尔哈赤因笑道：“我这妹子总是直言直语，她的意思是你年懦善良，我想你应该保持这般模样。你可知我最看重的是你的纯真心性。不过，你若对我的妹子耍心计之类，莫要以为能够逃过我的眼睛。你也不必拘谨，你做得好，我更不会亏待你。”
哈思虎听了他的话，更觉得要上进，瞬间觉得自己不再是个孩子，即变成扛起责任的大丈夫。额涅是自己要保护的、黛茵扎也是自己要保护的、嘉穆瑚的子民更是自己要保护的。顿时，哈思虎血气高涨，疾向两个阿哈吩咐道：“你俩就在这候着，如果一个时辰我和大哥哥不出来，你们就回寨中搬救兵，知道了么？——大哥哥，我们进山罢！”
“驾！”努尔哈赤点了点头，双腿一夹，率先朝柏树后的丛径奔去。
哈思虎一拽缰绳，紧追其后，不在话下。
约莫将近一个时辰，整片山丛渐渐隐没在黑暗之中。
两个阿哈有些捉急，福晋临行时严加嘱咐，务必要保少主子安全折回，可这山中树木蔽日，又有悬崖陡峭，怪异得令人恐惧，将夜之际又恐有野兽出没，如有不测，何以交代福晋？
故二人商计，先由一人驶进山林，如半个时辰再无讯息，则即刻报与福晋知道，从而请求救援。
这名阿哈冒着胆儿，憋足勇气，总算进了山，而哪知道，这山里头怪石嶙峋，潭边月色浸透，映得像一群张牙舞爪的怪兽；藤蔓似蛇，不出十步，肩膀上已经缠满了藤条。
那阿哈筋疲力尽，腿上被蚼蠋恶虫给蜇了，竟鼓起脓包来。不一时，脓血洒漏，那阿哈的左腿已经毫无知觉，再欲起身行时，便怎地也用不上劲，竟瘫在地上……
幽暗之中，一只血红蜘蛛飞身钉在他脖颈。那阿哈只觉得体内阳气瞬间被抽空，紧接着抽搐起来，浑身青筋暴起，只半盏茶功夫，乳沫从口中呕出，双腿一蹬，毙矣。
侯在出口的另一名阿哈睡梦中忽然惊醒，再见四下里青气骤升，又不知何处而来的猿鸣传叫声，凄凄凉凉，孤女啼哭也似。
此时，天黑尽了。那阿哈身子一抖，觉得遇见了鬼，猛地一个寒颤，头皮也跟着发了麻，心想此地不宜久留，随即登上马，朝着原路返还。可尚未行出半里，只觉耳边有人吹气，也未敢回首，径自驾马奔行。
待穿过一片乱坟岗后，愈绝不畅，像是一双手在后头捏住自己的肩膀，当下内心甚乱。
突然，前方闪现一红衣女子，那阿哈连忙收缰，却已来不及，竟被一颗横在路中的枯树杈子给穿透了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