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图伦要粮
安费扬古一宿未眠,他想不明白尼堪外兰为何会劫了自己的粮货。前者还在广宁总兵府内结义,而今却暗行叛逆。这批粮货对瑚济寨至关重要,只因消免关税,寨中八分钱财俱投入马市,若一分利也收回不得,古出们得不到月供岂不是要举头闹反?
“李总镇对我关心备至,尼堪外兰必是生了妒忌之心,那也不该如此阴险与我!”安费扬古决定即刻打马去图伦质问缘由,欲索回粮货。
天尚未放亮,便已纷纷雪落。十马一纵,顺着苏克素浒河迤逦奔行。
未过晌午,便至苍什。未想到苍什之地被大雪笼罩得乌蒙蒙,不见炊烟不闻鸟啼,死一般沉寂。
安费扬古突然驻马,手搭凉棚地向北眺望,对岸的雪如扯絮般洒下。积雪没马蹄,四下生白意,“所有人!随我渡河!”,双腿一夹,率先跳到对岸,余下九骑紧紧跟随。安费扬古不顾大雪,摇鞭策马,顺着马道,快速行驶。未消半盏茶的功夫,那图伦城一角便露了端倪。
驶近看之,见那图伦城城墙尽是木栅荆棘围的,瞭望台也无,按说应是铆钉大门,没想到只是一块铁栓的大木板。
城内见有来人,纷纷张起弓来,
“尼堪外兰自称有两千骑兵,屯粮千石,怎地如此寒酸!”安费扬古回身向下人嘱咐道:“我们今日只来说情,大家放下器械,千万不要动了干戈以伤盟义。”众人依言空手入城,不在话下。
尼堪外兰闻是瑚济寨的安费扬古到了,大感诧异,心寻思:“他来做什么?”转念一想,恍然大悟,“这小子一定是来讨我要说法的。来啊,预备一席,我亲与他相坐!”
“——不必了!”
尼堪外兰看时,原来安费扬古未经转达便带着九名下属闯进了正室,“安费扬古!你想干什么?放肆!”尼堪外兰未及穿鞋,因见安费扬古略有怒气,忙腾身而起,“无礼!敝室狭陋,你等涌进,如何明谈?——你!还有你们!都给我到门外候着!——叫安费扬古独自留下则可。”
安费扬古自感唐突,只叫下属城外等候,独自一任留下,径打了个千儿,起身拜道:“大人,我安费扬古年少,礼节疏忽,还望海涵——大人,贵城里将岱托无故劫我贡市粮货,我想这是否是误会一场,望请大人为我主持公道。安费扬古代瑚济寨上下叩谢!”说罢,又是一拜。
尼堪外兰顿了顿,忽地绽放起笑容来,“好侄儿莫急!你先坐、坐着嘛。”
安费扬古忍着气兀自坐在了一小木杌上,又瞧着室内泥土夯的墙壁,只一张锦床于西南,凤尾帘内好似有一个妇人在觑着眼在窥视,尼堪外兰走近锦床微一掀帘,确有一双玉臂伸出为他披上了一领黑狐褂子。遥窥帘开之处,只恍惚见得那妇人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与自己的目光一撞,便旋即闪了开。
尼堪外兰瞧得二人,只一笑,又吸起烟斗来咕噜噜地,也不直视他,只斜着音质问他:“有人说你瑚济寨勾结了叶赫匪徒,起初我不信,完布禄忠厚老实,怎能背叛朝廷和李总镇?也是我堂兄达尔滚知晓了,说努尔哈赤去你那里借粮又私勾结起了叶赫匪徒。安费扬古,你可知?这是大逆不道的罪行啊。”
安费扬古听了他的反扣叛逆罪行的言论当即心惊肉跳起来,忙解释道:“叶赫贝勒借粮是真,已被我阿玛婉拒,并不曾有何不妥之处啊!”
“你父子与两个匪徒把酒言欢,可是有的?”
“这!……是乃礼节……”
“你父子可许身与国啊,怎可与通匪施礼?为何不就地索拿亲自发送广宁以明忠心?”
安费扬古心里像有一块巨石骤沉,压得连气都喘不上,“这……我并不知道叶赫贝勒已与朝廷僵持到如是地步啊,如若得知一二,我瑚济寨上下万不敢相留此二人,定会擒拿交由总镇。可事已至此……”便再无话。
尼堪外兰见他懊悔不已,故笑吟吟地劝他安坐,并温言相劝“并不打紧”之类的话来,径自衔着烟嘴儿猛地吸了一口,吐烟时又格外销魂。
这时,门外阿哈禀报,与他耳语了几句,尼堪外兰的悠然神色突然阴了下去,又猛吸了几口烟,微微张目,好似一股闷气待欲发出却无从而泄,“你!——你先退下!——安费扬古,我跟你说,你阿玛这下真无可救药了!”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安费扬古坐觉得大事不妙,有些坐立不安起来,他望了一眼门外,忽地攒了许多人,一时间檐下竟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哼!安费扬古,你休要狡辩了。”尼堪外兰狠狠地将烟斗置下,拳头攥得直响,“你阿玛居然派了叶赫匪徒和努尔哈赤将我图伦将军岱托杀害,弃尸荒野,尽夺粮货回了瑚济寨!好啊,你我可是在堂子里歃血为盟的,出尔反尔如是之快,倒是我未预料的,你好能耐啊!”
“这不可能!”安费扬古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更不相信这是真的,“待我回去告与阿玛速擒匪首!”话罢,便要跨出门,门口伏着的图伦阿哈早将他扣下,安费扬古何等力量?反臂推开二人,径望城外而去。一时间,迎面立满了枪棒刀马之士,一层层地堵住了他的去路。
“你插翅也难逃,莫要挣扎了!”尼堪外兰从房内走出,挥了挥手,众人放下阵势,只绷着弓,瞄得亲切,“我已派人转达你的阿玛,叫他拿住叶赫贝勒和努尔哈赤三人来换你,他若尚念国恩深厚,必当回心转意;况且你父子情深,他断不会狠心将你留这作人质的——安费扬古,在我这里叫软禁,我不会让我的盟友受委屈的,以你的功夫,他日必受总镇重用。你的前途无量,莫要与其他野卫的皮子学了坏,你铁打的身子骨将来是要报效朝廷的。”
安费扬古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个滋味来,但眼下已成笼中鸟,却不得不得受人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