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合寨投诚
至从来到觉罗寨,安费扬古没有一日不挂念阿玛,可没人愿意为他去跑腿打探,愈是这样,便愈加担心。
这一日,他终于忍不住来到达尔滚的居室外,请求进见,可守卫的门人说贝勒爷去参加了招降仪式,不曾回来。
安费扬古心疑,最近也没有仗打,招降谁呢?
门人略有得意地说,是纳降嘉穆瑚一干老弱病残。自从嘉穆瑚的穆通阿死去后,便一蹶不振,又被罕贝勒断了粮草,死撑到底,到头来还是叩头求饶。俺家贝勒宽宏大量,饶那钮祜禄氏不死,便于今日清晨,举寨人马均到河岸押回战俘。
“瑚济寨?好熟悉的名字。”安费扬古犯嘀咕,心道:“该不会就是努尔哈赤所说的瑚济寨吧?果然有此事。”
他来到寨门口,遥望山下,一队举着杏黄战旗的人马正朝山上徐徐驶来。
移时,开到了眼前。
两侧的巡检门人见是罕贝勒归来,忙拽起绳索,只见大木头寨门被吊了起来,一行守卫忽然矮下身子,干净利落地打了一个千儿。
达尔滚见到安费扬古立在面前,便翻身下马,问道:“你怔怔地望什么呢?来,我给你引荐——这位是嘉穆瑚固伦达穆通阿的大福晋——钮祜禄氏!——唔!尚未请教福晋尊名……”,但听“啪”的一声,清脆响亮,众人皆是一愣,原来是钮祜禄氏狠狠地给了他一嘴巴。
“你!——”达尔滚稍有怒气,但转瞬便消了,眯着眼笑道:“我会知道的。——来人,将福晋请到我的屋内,先安排五个侍女为其梳洗打扮,再按汉人菜谱置办一桌席面,记得,伺候好福晋,就像伺候你们的主子一样,知道了么?”
“喳!”
钮祜禄氏好不情愿地被请了下去,临走时,她回眸望了一眼安费扬古,心想:“这个人好像完布禄……”
“来,我再给你介绍这位。”达尔滚得意地在战俘中探到穆尔哈齐,并拽着绳子,将他一把薅了出来,“他就是努尔哈赤的弟弟。哼,努尔哈赤做梦也想不到,嘉穆瑚会全体投降于我!”
“呸!你妈婢!你少狂妄,我大哥会来救我们的!”穆尔哈齐本来是坚决反对投降的,可那福晋不依,无时不刻派诸申看守,自己根本无法脱身。他悔恨当初,早该将这个懦弱的女人杀死,拥护大哥自立。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因为大哥他却杳无音讯……
“小子,你放心,我不会杀你,我要拿你来威胁努尔哈赤,让他跪下来向我叩头求饶!”
“你妈婢休想!”
“嘴巴吐出来的话真难听,来人,喂他吃大粪,我知道,他喜欢口臭。”
罕贝勒一声令下,几个巡检门人逮住穆尔哈齐,合巧一旁战马有泻污者,便抄起一巴掌,死死地捂在穆尔哈齐的嘴上。
穆尔哈齐被捆的五花大绑,根本解脱不开,含着泪去咽,愤怒之中险些呛死。
“贝勒爷!”安费扬古觉得这般对待战俘过于残忍,但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去劝说,只好欲言又止。
达尔滚看出他的心思,冷冷地说道:“你最好不要为这小子辩解,努尔哈赤欺人太甚,我必须弄死他!”
安费扬古有些自讨没趣,只说道:“其实我今日专找贝勒爷有要事相商,可否请我阿玛来一趟山寨,以叙父子之情?”
“我已经捎口信给尼堪外兰,你急什么呢?他还没回复我,我难道能阻止你父子二人团聚么?”达尔滚有些不耐烦,急匆匆地回了屋内。
安费扬古无可奈何,又见嘉穆瑚来降的诸申们被驱赶到寨子西边的空地,安费扬古怕生出事端,也跟了上去。
原来这块空地是达尔滚规划建筑宫殿的场所,嘉穆瑚的战俘就被安排到这出苦力。
一旁监工者是达尔滚的雇佣古出,叫金仇赤,此人恨极了这群战俘,手里的牡羊鞭对他们的鞭打从来没有停歇过,工人们见了他亦像是见了恶鬼,没有不怕他的。
嘉穆瑚的人更不敢反抗,因为一旁的壕沟里,尽是被活活饿死的苦力,腐烂的气味已经臭恶不堪了,为了不重蹈覆辙,大家只好拼命干活。
一个少年力工脚上被连着铁锁链,他搬起石头来走路一瘸一拐,面目脏兮兮的,看不出相貌来。当他看见嘉穆瑚的诸申们像牛羊似的被逐来干活时,惊愕得伫在了原地——
“阿叔、阿婶!——好弟弟、好妹妹们!你们怎么全被抓来了?”那个少年实在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睁大了眼,目光中显出一丝杀气来。
“额亦都!是你吗?你没有死?……”
嘉穆瑚的老少见了额亦都,立即回忆起了老固伦达穆通阿来,至从他们相继而亡,寨中的诸申就没有一日安生过。乍见额亦都再次受着这般苦难,互相都涌了上去抱头痛哭、相互诉说。
“你们为何会投降?努尔哈赤他在做什么!”额亦都略有火气地问。
“自从少主子和努尔哈赤被福晋逼走借粮之后便音讯全无。我们饿的没饭吃,去恳求福晋是否能够投诚……初时福晋还不同意,我们……我们挟持了少主子夫人黛茵扎……她是努尔哈赤的妹妹,已经许给了少主子。福晋为了保全她,只好认命……”
“我姑姑呢!”
“福晋被罕贝勒‘请’进了屋子……”
额亦都听了这些,一股怒火撩上心头,自己不应该全责怪诸申们,他们也是为了吃口饭才会如此的,都怪自己鲁莽冲动,才中了人家的陷阱。初时还以为再忍耐些时日会等到救援,如今彻底万念俱灰……
“喂!温情叙够了没有?”坐在躺椅上的金仇赤早不耐烦了,“如果今天你们这群家伙没有挖出十尺大坑,就甭想吃饭!”
额亦都瞪了他一眼,狠狠地咽下这口恶气,又望了望四周的弓甲守卫,连只苍蝇都逃不出,无法,只好招呼众人去干活。
总算捱到了傍晚,觉罗寨的兵卫提来了十个大木桶,安费扬古走近看时,里头只是一些白粥拌芥菜叶,闻起来有一股发霉的气味。
“哎呦!觉尔察兄弟!怎么会有兴致来到我这?他们都去了校场,你不和他们过几把手么?”自从安费扬古杀了三马兔之后,金仇赤便对他稍有惧心,故而笑面相迎。
安费扬古问道:“我无事出来走走——怎么,挖地十尺,这里要建筑宫殿?”
金仇赤笑着回道:“贝勒爷要筑城,以前的老寨子也没有修葺的必要,干脆体面些,造一座三层楼议政殿,贝勒爷金座当中,发号施令,咱们也体验体验做臣子的滋味。这是合寨的人都同意了的。”
这达尔滚已经自封贝勒,还想做汗王不成?
安费扬古道:“他们虽是战俘,但也不能给发霉的食物吃,他们还需要卖力气干活呢!”
金仇赤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心想你这小子装什么傻,自己的族人粮食都不够,连狗都不如的战俘能给口饭吃,还求什么冷热可口!
“兄弟,你不知,嘉穆瑚人坏着呢,他们劫了贝勒爷的亲,还要射死贝勒爷,这帮人,全都该死!”金仇赤小声地说道:“贝勒爷发了话,把他们全当死牲口用,饿死直接埋了!”
“什么?!”
“你那么惊讶做甚?”
安费扬古没想到达尔滚手段如此毒恶……
“喂!这粥是臭的!”
“什么?真是臭的!”
“达尔滚居然给我们吃馊饭!”
一时间,嘉穆瑚的诸申们嚷嚷起来。
“且看兄弟我调教调教那群该死的。”金仇赤背后藏着鞭子,转身过去,挥手一扬,“啪啦”一声,正正地抽在了一个老人的脸上,“不吃饭、吃鞭子不成?”
一时间,众人更嚷了起来。他们都乡里乡亲,数十年生活在嘉穆瑚,感情额外深厚。此番投诚,也都有了报团取暖的心思,一旦受了欺负,大家就联合起来抵抗。没想到第一天就会发生这等事情,所以大家一股脑涌了上去,把金仇赤围得如落垓下。
金仇赤稍有惧怕,可还是一股轻蔑之色,“怎么着,想揍我么?欺负我一个人是吗?”
“我们不想欺负人,只想吃口干净的白饭,也无须给我们煮菜,就地挖些野菜就应付了。”
“对!我们只想吃一碗立筷子不倒的白饭!”
“臭战俘!真把自己当个人了?”金仇赤攥紧了鞭把,正要打他们,可谁知手腕像被钳子钳住了似的,动弹不得分毫,“哎呦喂!谁?——额亦都!你小子想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