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艾丽卡
西装是魔鬼的制服——
睁开眼睛,看到酒店浅灰色的吊顶,艾丽卡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美利坚合众国二十万名警官中的一员。
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捡起散落一地的衣服,口红有些凌乱,无所谓了,梳了梳浅棕色的卷发,将长筒袜上的褶皱抹平
出门前,顺手把喝了一半的马丁尼倒进了门口的那双鳄鱼皮皮鞋,乳黄色的液体在鞋内涌动,像是在沼泽里游动的小鳄鱼。
钻进一辆出租车,一股烟味让她想起昨晚那个钢铁大亨,不禁皱起了眉头。
“奥兰治警厅。”
车子开的飞快,像狗一样。
一间办公室,二十几号警员,一个哈巴狗一般谄媚地秘书,据说很多片警和地方帮派打了半辈子交道都没敢想过,但是艾丽卡在成为警察的第一天就做到了。
她算不上喜欢这个职业,对于惩恶扬善之类的屁话也压根不感兴趣,她只是和那个蠢到数不清自己有多少钱的老男人随口说了一句,于是就有两百万美金的钞票堆在了州警署署长的家门口。
如果要说根源的话,那么大概是儿时的生活经历吧,那几年格罗夫街正处于上升期,面对这种从南方迁来的帮派,已经连下水道的老鼠都瓜分完毕的洛杉矶必然会给予最猛烈的攻击。
这让本来已经被金钱和利益压制住的洛杉矶局势重新动荡起来,警方痛恨这群不守纪律的绿毛龟,三天两头到格罗夫街扫荡。
艾丽卡抬起头,眯起眼睛,回忆像毒虫一般爬进脑海…
“那时,我正在上中学,哥哥斯威特正在帮派里做事,听到门口的杂乱声,他拔出手枪。
“看在上帝的份上,把枪放下,快跑。”
妈妈的声音有些颤抖,那时候CJ已经躲进自由城了。
斯威特犹豫了一下,藏在了楼梯间的储物室里。
“凯瑟琳,去开门,记住,不要和任何人说你哥哥回来过。”
我有些胆怯,可是看着妈妈疲惫的神态,我还是去开了门。
“您好…”
“滚开。”
我被推翻在地,一股剧痛从腰部传来。
“老太婆,把人交出来。”
带头的一个警官用Alabama口音说。
母亲没有说话,她是虔诚的天主教徒,不会说谎话,而母亲的天性使她选择了沉默。
砰!
我惊叫一声,书柜被轰开一个狰狞的口子,相框和花瓶坠在地上,玻璃碎片四散而飞。
“我再问最后一次,人在哪儿?”
仍是沉默。
“很好,你不说我也知道,那混蛋就在这屋里,你不出来,我有的是办法逼你出来。”
妈妈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上下唇微微张合,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你这妹妹倒是挺正啊。”
他故意喊的很大声,好让斯威特听见。
“我一边数给你听,直到你出来为止。”
我隐隐感受到了本能的恐惧,一个巨大的阴影仿佛渐渐向我逼近,我听见了恶魔磨牙的声音,血液滴在地板上,发出窒息般的回响。
我绝望的地祈求母亲的帮助,可她正紧闭着眼睛,在胸前画着十字,我的两个哥哥,一个正躲在两千公里外自由城里,一个正躲在两米外的楼梯间里。
一股钻心的刺痛,刺破了所有的抵抗,如海浪一般翻滚,撕裂,带着混沌的悸动与痛苦的涌动,泪水,狞笑,绝望,欲念,伴随着黑暗中的无助与恐惧,夹携着肮脏与罪恶。
“七十一,七十二…”几个随从放肆地笑着,母亲仍然痛苦地紧闭着双眼。
我多么期盼斯威特会从那个阴暗的楼梯间里出来,我甚至幻想CJ正走下火车,甚至已经站在门前,像小时候一样赶走所有欺负我们的混蛋。
然而这只是幻想。
我记不清楚那个下午是怎么结束的,我只记得母亲不住地哭。
斯威特?呵,人一走跑到帮会里去参与了第二轮火拼。
我没有再哭,弱者的眼泪在这个世界一文不值。
我痛恨斯威特,痛恨CJ,痛恨母亲的软弱,痛恨这帮人面豺犬!
…”
艾丽卡摇摇头,最近总会想起来这些事情,她冲了一杯速溶咖啡,端着杯子数。
三秒钟后,秘书挂着一脸盛开的鲜花儿般的笑容冲进办公室,手机拿着炼乳盒。
或许艾丽卡会相信他所谓的对一名在如此芳龄就能坐上这个位置的女子发自内心的崇拜——如果她没有听到他在私下和警员讨论自己和谁睡过的话。
她对此并不在意,她对现在的生活感到满意,自己用天生的美貌,换回很多警官半辈子都没能打下来的特权。
就像那天下午的警官利用强壮的身体和公民赐予的权力一样,就像斯威特用天生的性别换回他自己的苟且一样,就像那两个白皮混蛋用天生的肤色换回一张死刑判决书一样。
她并不觉得自己的上位是件羞耻的事情,她对于轻视和薄议置之罔闻。
她们没有经历过我的痛苦,却妄图劝我割舍我的快乐。
喝着咖啡,炼乳的味道让她皱了皱眉头,桌上还有半个冷掉的三明治,是上一任留下来的产物。
她一口一口的吃着,吃得津津有味。
她试着边吃边翻看着秘书呈交上来的案宗,思考了一会,用红色碳素笔在安德鲁这个名字上画了个圈。
对于所谓的法律她一窍不通,只是安德鲁这个名字让她想起了好莱坞那个大鼻子爱尔兰人,她最讨厌大鼻子。
看卷宗似乎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过,这座城市在金钱的华丽掩饰下显得格外的祥和安乐,歌舞升平。
谎话,屁话,废话。
这是艾丽卡看卷宗时脑子里的唯一想法。
正当她打完第二十个哈欠,准备冲第二杯咖啡时,卷宗角落处一个格外熟悉的名字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卡尔.约翰逊。”
她的嘴角扬起了微笑的弧度。
“好久不见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