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四十五:冥界
守澈见魔尊走远,这才定住身形,料想这圈套是魔尊设下,自己贸然攻破或反有诈,于是念了段诀召了月阳下界。月阳花可平阴阳,她又是受了点化,北冥之地阴阳隔绝,借她之力想必轻松许多。
月阳一到,掐着避水诀就纵身而入,谁知月阳实在修为太低,这冥界玄水之中不仅漆黑难辨,更是有沉坠之力。她方近了守澈一些,笑嘻嘻叫了一声:“水行子,月阳来了!”便体力不支,昏昏直坠而去!
“月阳!”守澈眉心一紧,忙收了术力,坠下去寻她。可惜冥海茫茫,究竟无果——
月阳晕乎乎不止往下坠了多久,似乎是到了底,迷糊间听见有人说话。
“唉——你别跟着我了,我就是出去玩两天,有什么要紧的!”
“冥君!不是小人要跟,王妃吩咐,这两日外界太乱,冥君还是不要乱跑得好!况且王妃说了,这两日便有贵客到访,失了礼数不好!”
“我能出什么事!你看不起我?是不是!诶!我说冥界到底谁说了算?怎么你们都听王妃的,不听我的!你给我起开!”
“冥君——这万一被王妃知晓,可不仅小人不好过,您——”
“欸!罢罢罢,回去!回去!”
“嗯?这是谁?”
月阳微微睁眼间,便见有人走近,眨眼正欲细看时又听见来人。
“无妄!贵客已到,跟我回去!”
“嗯,梨妃?你怎么来了?你说的贵客究竟是谁啊?”眼前的人闻言回头,又渐渐走远。
“你去了自然知道!”
此时人声俱灭,月阳迷糊间又昏昏晕过去。直到来往侍卫发现她,吼叫拉扯将她闹醒。两三人驾着她便拖进了冥水城中,月阳嘤嘤呜呜喊着疼,却无人理会,便只好低了头咬牙忍受。不多时又听见熟悉的声响。
“无妄!无妄!你站住!”
无妄一怒转身,道:“父王给我取名叫‘无妄’,就是不想我多少有妄图和野心,我也志不在此。你是父王给我选的王妃,你原该知道!你现在叫我做什么?”
“无妄,你听我说!我叫你暗助众迷不是叫你助长邪势,仙魔两战必有两伤,到时可以借机——”
“我知道你的打算!文绣,你自小与我不同,我游手好闲,你谋智双全。只恨你我二人身份不能调换,你一心壮大冥界,我实在不想——”说完转身而去。
“无妄!无妄!”梨文绣一跺莲足,喝道,”愣着干什么!跟上呀!”
冥君踏步上前,却被月阳拽住了衣摆。
原来月阳虽在昏迷却听清了两人的话,便猜到定是魔尊来往冥界欲意结盟,当下惊醒了神智。见冥君走来,便挡住了他的去路。
“冥君!你好歹一界之主,当分得清是非黑白,魔尊其人奸邪狡恶,于己于人——都万万不可交往之啊!”
他一回头对上那双昏昏无力的杏眼,圆圆脸蛋娇俏可爱,又是一身鹅黄更显明媚,忽然转好了心情,委身下来细打量了打量,道:“这不是方才倒在门口的人吗?诶?你怎么到了这里了?你小小一个人说出的话倒是很正经嘛!”
月阳见他搭话,更加之重视,半直起腰来,喘道:“冥君,我求你!千万别答应和魔尊的交易!魔尊是不会有好心的!”
无妄笑笑,正想问她,背后传来梨妃的唤声,抖了个机灵连忙溜开了。
文绣追到这里不见了他踪影,气得咬牙跺脚,押着月阳的两个鬼卫见她这个神气,犹犹豫豫上前奏道:“王妃,在水城门外发现不明身份之人!不敢擅动,请王妃示下!”
梨妃既在气头上哪里有闲心理会,瞥了一眼道:“大小的事都叫我来!我又做不了主!”
如此,无故受了一顿教训,两人也萎靡不振,便随手便将月阳关了了事。
是日夜,无妄冥君便将自己锁进了殿中,任凭是谁来见都不肯宣召,只顾自己一面作画、一面牵觞引爵。
一旁侍立的僮仆干看着着急,央求道:“我君,旁的不见也就罢了,王妃亲到三趟好歹也见见,总不好驳了王妃的面子的!要是王妃生了气,来日您又不好收拾。”
“啧!我说金锞子,你知道什么叫做雅兴吗?别提她了!”
金锞子呵呵笑道:“那您说我不提王妃能提谁?”
无妄瞪了他一眼:“你就别出声!再说话,我连你也赶出去!”
一撇嘴只好退后,静了半晌,无妄又突地开口问:“今日那个穿黄衫的丫头你记得吗?”
等了半日眉听见回音儿,一皱眉看过去,金锞子正翻眼鼓着腮帮子,踮着脚看他。
“嗨!叫你答话呢!”
金锞子一咂嘴道:“我君,你刚吩咐的,小人不好出声的!”
无妄笑笑,转过笔捅他的腋窝,道:“行了!行了!耍什么贫嘴!”
“嘿嘿,那丫头关起来了,您问她干什么?”
原来无妄冥君现今实在两难,想起月阳白日所言不凡,便道:“你悄悄带她来,别让人知道。”
“您说的啥?”金锞子惊得两眼瞪圆,但见说话的人竟然一副严肃,也没个下文,只好照办。
月阳进了殿中,这才细看清了这位冥君的样貌:藤黄缎面的袍子下,身形略显瘦弱;额发下披,肤色白暂;长眉入鬓,细目桃花眼。印堂当中一枚朱砂痣,正对上发际美人尖,动作间简直**明灯!然软耳长垂,又显静态,纤长十指骨节分明,薄唇皓齿,配上握的青瓷酒杯,又好似有几分潇洒!看去有些类似炽焰的模样,但相较之下又有不同是,眼前人的秀气显得有些羸弱无能。
“我君,人叫来了!”
无妄一抬头,灿然笑道:“正好!过来看看我的画!”
月阳愣了愣,继而上前一瞧,见他画的是一幅执扇望月的仕女图,便随口说道:“嗯——不好!”
他一听人说“不好“便认真起来,问道:“嗯?怎么个不好?”
“说不出怎么个不好——衣裙首饰都配得好,色彩也用的好,只是这个人的脸怎么不笑不哀,眼睛呆滞无神?总觉得这个人是在纸上,不是在你心上!”
“嘿!别瞎说,君画的是王妃!”
月阳一听连忙告罪道:“啊呀,我不知细底,胡说的!”
无妄倒很不在意,笑道:“我心里此时对她有怨,又怎么好说专一。你倒是很有见解!”
月阳讪笑道:“我是草木生的,不懂什么画意情意的,只是平日里看土行子画木行子多了,所以有两句说的。”
无妄听她所言,正色道:“今日听你对魔尊一事亦有些见解,当时匆忙未曾细解,现倒愿听听看你究竟是怎样个意思。”
月阳见他提起自己心中忧挂之事,提裙一跪拱手道:“冥君,此事——万万不可大意而为!事关天下兴衰,恕月阳不可观而不语!”
“欸——你何必如此,今夜我是避了旁人请你的高见,何须跪拜?听你所言,想你也是局中之人,想必不比我糊涂。我只求你一问,此战输赢何归?”
一问将月阳强在那里,犹豫片刻,但觉得他并不是狡诈奸邪之人,方才回到:“冥君既有问,月阳不敢隐瞒——圣仙所断,只怕……并无胜算!”
“既然如此,你又凭什么挡我?”
“虽无胜算,然仍有一战之机。且我挡冥君,并非全为私心,冥君要助我仙尊也罢,要袖手旁观也罢,只是助纣为虐,断不可行!”
“怎么说?”无妄靠到一边软榻,饶有兴味地问道,顺手又递出一杯酒。
月阳谢过,略抿了抿,又道:“魔族与妖族之事,你可曾听说?两人分明同盟,众迷却将魔移当做走狗对待,将妖族之将尽收己用,使魔移堂堂妖王之尊在自己族人面前无威无望,竟迫不得已要投靠我天帝。冥君可是要蹈他覆辙?便是他因你之力大胜,以他的野心可会让你分食天下?恐怕到时要杀之后快,以除隐患!”
无妄笑靥桃花,道:“你怎知——以我妃的野心,会不会愿同他分食天下?”
月阳一惊,无妄又道:“若她只欲在这乱世,借魔尊之力讨一杯残羹,左右能苟且性命,她若喜欢,我岂会不应?只是她要的——不比魔尊少……仙魔两战必有两伤,这是棋行险招,万一败迹,恐怕那妖王魔移便是前例!”
“梨王妃竟生此念?”
“有何不可?”
“‘执念太深者谓之魔也’,并非我有意冒犯,梨王妃有此一念,只怕到时即便两伤,她越执念于此,越长的是魔尊的本事。”
无妄一惊后反倒一笑,忙抓过月阳道:“你是何身份?说的可当真?若文绣听你这番话必然犹豫,到时便好办了!”
“我是圣仙府中之人,断不会错!”
“好!你且在我这里休息,明日带你去见她。诶——不!我现在高兴了,缺个人陪我喝酒,你先与我喝两杯再走!”
“冥君盛情,月阳不敢作辞。”月阳亦高兴笑了,微微一福,两人便交盏起来。说来当是有缘,两人攀谈起来毫无藏掖,竟是相见恨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