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简能的过往
若要给简能这个人归属分类，那他一定属于班里那种斯斯文文，自带柔光气质的“学霸”！外加品德兼优的“三好学生”！
从他的眼镜一看，就知道他读过很多书，从他对同学们的温声细语中，也一定能感受得到父母的良好修养。
的确，高知公务员父母能养出那种天天逃课打架不读书就会一个劲儿早恋的孩子吗？
他们养出的应该是去抓这些孩子的孩子——班长。
这已经是这个星期第三次，班主任带着简能去学校附近那家黑网吧里‘突击搜查’逃课上网的同学们了。
更可怕的是，今天是星期三。
从校门口到那家黑网吧所在的小巷子不过十分钟路程，在老班怒气值加持的脚步中硬是被生生快进到了五分三十秒，这速度，赶上那奥运竞走冠军不是什么难事儿。
就是苦了简能，双脚得尽职地跟上老班的脚步，双手还得疯狂打字给同学们通风报信：敌军还有五秒达到战场，请迅速撤离！
在网吧老板一闭眼一抬头一撇嘴的一声“啧”中，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的绝望，城管都没这位尽职尽责的班主任查得勤，这年头做个生意还得防班主任。
刘班那一眼扫过去，就有几个‘螃蟹’开始就地掘沙想钻进去。
“平时不都是横着走吗，钻哪儿去啊，再钻地上都快有洞了都。”刘班笑眯眯地将座椅底下的逃课仔拎了出来，脸色骤变，呵斥道：“马上跟我回去！”
但当简能没想到老班下一个河东狮吼的竟会是邹菡，不是没想到她竟然在网吧这种地方，而是没想到她竟然现在，此时此刻，还在网吧。
老班的数落并没有让她满是冷漠的脸上有一点动容，直到那个有名的“游戏好手”黎锐甩着手上的水回来时，邹菡的脸色终于有除了不屑以外的表情。
简能知道，这叫‘喜欢’。
可黎锐却没多看一眼邹菡，径直地拉回自己的椅子坐下，带好耳机隔绝掉刘老班的碎碎念，一套操作显然很熟练。
“你整天和这些不学无术的校外青年混在一起做什么，天天就窝在这些酒齁脚臭的地方不读书将来没出息还被带了一身坏毛病......”“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刘班唾沫横飞还没念叨完，就被邹菡旁边的黎锐发出的一阵急促的敲键盘的声音给打断了，他向上扭头斜睨着刘班，一字一句地说着“听到没有，你们老师叫你回去，好好读书啊！这里都是没出息的人才来的！”黎锐的最后一句话，是看着邹菡说完的。
很显然，不管是老师的‘突击’，还是黎锐的冷言冷语，都惊不起邹菡脸上一点波澜。
她那张精致的脸上一向不会有过多的表情，但简能知道，邹菡不肯走就是为了等黎锐告个别。
在初中那个谈恋爱连拉个手都会被传遍整个学校的年代，邹菡的临别一吻，不仅惊掉了刘班的眼睛，也惊呆了整个学校情苞待放的同学们，用着青春期独有的窃窃私语，来播报‘春天’。
除去几个思想比较前卫的觉得邹菡大胆热烈外，其余百分之九十的同学在邹菡路过时小声哔哔的都是，“看看，这就是那个邹菡。”“就是她天天逃课？”“就是她当着班主任的面亲了小混混把他们班主任气病了”“啊？”同学的惊呼声还没结束尾音便迎来一百八十度直线上升“啊！！！！！！！！”
因为邹菡朝她们扔了一只‘老鼠’过去，邹菡环抱着自己的双臂，很是满意地欣赏着自己杰作，“你们说话怎么像老鼠那样稀稀梳梳的，刚才不是挺能叫的吗，那才听着过瘾。”
面前的女生们早已吓得抱在一起不敢动弹，满眼恐惧的望着面前的邹菡，害怕她下一步还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
邹菡看着她们的样子，倒真的像过街老鼠一样，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后又连忙假装不好意思地用拳头堵住了嘴，圆溜溜的眼睛仿佛在说：我就是故意的，怎样。
邹菡左右环视了一遍，冲着看好戏的人喊道，“这次是假老鼠，下次可就不是了。”
上课铃一响起，同学们便逃似的飞奔回自己的班级里，仿佛在寻找避难的防空洞一般紧急。
人潮散去，邹菡才真地笑了出来，笑到都要扶着自己的腰才能抬头：这都初二了这些小孩怎么还那么好骗。
可真像只偷到小鱼干的猫咪。
一抬头便撞上了不知何时站在走廊那头的简能，朝自己轻微地皱了下眉头。
邹菡走过去豪迈地拍了拍简能的肩膀，搂着他边走边问，“你个班长怎么上课铃响了都不去上课，还这么散漫地站着。”
简能一把挪开邹菡的手臂，脸上的表情严肃又流露着担忧，“你父母在校长办公室里，刘班让我来带你过去。”
邹菡方才还在嬉笑的脸上即刻便冻上了冰霜，但她还是耸了耸肩像个无奈的又鬼灵精怪的娃娃一样，吐了一口气后，又一脸壮烈地对简能说，“待会儿情况混乱的时候，比如摔椅子啊，扇巴掌啊什么的，你别管我！自己先跑，我爹发起疯来可比我吓人多了。”
“我可是班长，怎么可以自己先跑。”简能以身作则般先走在了前头，邹菡浅笑一声后便也蹦蹦哒哒地跟上。
校长办公室里果真气氛肃穆，倒不是因为校长，因为此时他本人的神情也稍显不安，双手不断在自己双膝上摩擦着，眼神时不时瞟向屋子里压迫感真正的来源——市长邹叙，也就是邹菡的父亲。
邹叙不开口，屋子里的人自然是眼观鼻，鼻观心，除了没人动过的茶杯上有几只苍蝇在嗡嗡作响外，真的是比高考的考场还安静，刘班刚想偷摸伸出手给挥走，还没伸出手掌，视线便顺着邹菡父亲手里杯子抛出的抛物线，到了简能身上，准确来说，是简能被砸出血的头上。
“班长你怎么样啊，你傻呀，他要砸就让他砸，砸死算了！”虽是自责简能因帮自己挡杯子而受伤的话语，但在当着外人的面就对自己女儿动手的邹叙来说，已然是怒不可遏。
“你真是一次比一次让我丢脸，为了那个小混混，你还要折腾成什么样！”邹叙愤怒得连指着邹菡的手指头都在颤抖。
“我还能折腾成什么样我不知道，但你这样，让你那些竞选对手看到，肯定立马上报。”
“你！！！”被踩着尾巴的邹叙手指的抖动幅度更大了，心电图都没他都得快。
邹菡的母亲隋微起身轻柔地将邹叙按着坐下，帮着顺了顺气后，语气沉稳地开口，“我们已经给你办了转学，你高中就在美国上，手续这两天就好。”
邹菡撕开自己校服给简能按着头上的伤口，头也没回地说道，“小时候丢给保姆那还是咱国内，您这下图省事儿都直接把我丢国外去了。一次比一次远，下回干脆直接给我绑火箭上送外太空去。省得您送好几次。”
“你父亲要争取连任，一个为了小混混留两次级连高中都不去上的女儿，让你父亲成了别人笑柄不说，难道你真打算指着那个天天钻电脑里大字不识几个的小混混跟你谈恋爱过家家一辈子？”母亲一向如此，冷静得连语气都经过精密试算的市长夫人，甚至还能捎带喝口茶捋一下裙边。
“黎锐，我说了几百次几千次他叫黎锐！他是个打游戏的天才！不是什么混混！”也许只有黎锐才能激起邹菡最鲜活的表情吧。
她歇斯底里地朝母亲吼完后，眼神凌厉地盯着她说，“我不会走的，不会离开黎锐，绝不会去什么国外的。如果你们硬逼我走，那只有一种可能，送我的尸体走。”
此话一出，邹叙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干脆瘫坐在沙发上以手拂面，绝望透顶。
只剩旁边的母亲隋微还一如既往地端坐，只是放下茶杯那略微磕碰到的的声响还是显露出了她此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愠怒。
事情以邹菡要送简能去医务室出门而不了了之。
包扎过后邹菡坚持要送简能回家，还买了许许多多五花八门的水果要给简能父母赔礼道歉。简能哪儿能拗得过邹菡，只好答应同她一道回家。
“怎么每次你都会被抓住啊？”简能憋了一路的问题还是没忍住一吐为快。
“你是想说为什么每次都没看到你信息还是为什么每次都不跑吧。”邹菡突然把头探到简能跟前，害他好一阵慌乱，都快把头埋到头发里了，惹得邹菡仰天大笑，“那你每次都没抓到人老师还能次次不落地带你？我这是舍己为人，为你的业绩和班长的地位着想。”
“你，为什么非得和黎锐在一起呢。”即使是这样的问题，仿佛也在邹菡的预料内，她抱着水果开始往前走，甚至是开始蹦蹦跳跳起来，怀里的果子随她洒落了一地，简能弯腰下去捡，被邹菡倒回来一把扯起，“你捡什么啊，掉在地上，有阿猫阿狗捡，甚至是天上的鸟儿捡，就算是我对大自然的馈赠好了。”
简能被邹菡拉着跑了好一段路，等停下来喘气的时候，邹菡怀里的水果散得只剩下了几个苹果，两人回头一望刚才跑上来的坡，一路都是五颜六色的馈赠，肥美的青芒，艳丽的橙子，看起来就很酸的李子，还有已经“吐血”了的火容果。
简能回过头来映入眼帘的就是邹菡大大笑脸，比她身后的落日还扎眼。
路旁边的理发店里有个头发还没做完的阿姨探着满头的夹子往外吆喝，“这谁家的大西瓜呀，滚我脚底下，开花儿了都。”说完便心满意足地将大西瓜抱了进去，刚才的吆喝只是“例行公事”罢了。
邹菡赶紧转身，小碎步往前走，低声同简能讲了句，“没想到给了贪婪的人类馈赠。”
邹菡状似惋惜地努了努嘴，简能把手里的菠萝给她放进了袋子里，“还好刚刚偷偷捡了个大家伙，不然就剩几个苹果怎么赔礼。”
两人就这样走马观花逛大街的走法，愣是走到了天黑透了才到简能家。
上楼的时候，简能身后传来邹菡的声音，她问：“你刚刚不是问我为什么非黎锐不可吗，这就是为什么。”邹菡朝简能颠了颠自己手上的水果篮，眼看着简能的疑惑脸，邹菡微微抿嘴一笑，“黎锐让我知道，吃饭是可以发出声音的，穿裙子叉开腿又没事，裙子那么长，方便面吃多了只是不消化不会死人的，哦，对了，记得要加蛋加肠，还一定要煮开才好吃不能用泡的......”
邹菡自顾自地回忆着，脸上沉醉又带笑的表情听得简能入迷时，却又被邹菡突然的停顿给打断，她说，“黎锐教会了我如何肆意的做自己。哎呀，你长大就会懂了，小屁孩儿！”
简能一直在问问题，但并不代表，他不懂问题的答案。
自从上次的闹剧过后，班里平静了许多，倒不是邹菡不逃课去网吧了，而是刘班终于歇停了几天不去当黑猫警长逮‘地鼠’了。
许是得了校长那边的指令不用再紧盯“目标人物”了，又许是网吧里头真的没啥同学跑去了。
因为平时那些靠着简能的“津贴”当零花钱的同学们此时可是愁得不行，哪儿还有空再去。
“班长，你最近都不用我们配合表演了吗？”
“我妈每个星期给的钱都不够我上网了都。”
“是我们演技不行吗班长。”
一窝蜂几个都围着简能呱呱乱叫，吵得简能头嗡嗡地响，“暂停歇业吧，最近没啥风声。”
简能就是靠着每次安排好的“群众演员”让自己每次的“警长之旅”满载而归，稳坐刘班“二把手”地位，这样就能第一时间得知“抓捕时间”给邹菡通风报信。
同学们没空去反倒给了简能充分的机会，每天放学后他都偷偷去邹菡所在的黑网吧呆到天黑透了再回家。
看着邹菡的好意一次次被那个叫黎锐的男孩子冷脸相待，简能常常在疑惑：黎锐有什么好的？可以这么随便对待一个对他如此心仪的女孩子。
简能渐渐地从旁人嘴里一点点拼凑出黎锐的零星，说他家庭清贫，说他游戏天赋极高，一款叫做联盟的游戏玩儿得特别好，说他的梦想就是当职业电竞选手，说他和邹菡从初中开始就是一对，初中毕业后他就辍学出来打工，而邹菡不愿意离开他，为了陪在他身边一直留级......
在网吧这个全是“兄弟部队”的地方，简能每天花钱开个电脑看作文范选、看网课老师真题解析，着实是有点引人注。
毕竟一整个网吧的人在比谁的键盘敲得不够大声，好像这样就能证明自己打得比较厉害一样。
在被像猴子一样围观了两次之后，简能很客气地询问旁边那位每天都把衣服掀在肚皮上散热的大哥，“这位大哥，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打游戏啊？”
简能心里想着，这么肥头大耳的，肯定很能吃，爱吃饭的肯定不是啥坏人。
好在大哥也确实没让他失望，叼着根牙签上下打量了两眼简能后，伸手给他把眼镜扶好，问他说：“你个四眼仔不天天看啥人与自然，人类奇迹啥啥的吗，突然想打啥游戏，说说，想打哪儿款？”
简能手指头小心翼翼地往黎锐坐着的地方指了过去，大哥瞬间就来事儿了，“你说‘联盟’啊哎呀，这个很简单，来，就是桌面这个，这个图标，点进去，等他启动”
大哥侧身过来，接过简能桌上的鼠标晃动两下，就在桌面上打开了一个页面，趁着这个空隙，简能又问大哥，“那个叫黎锐的这个游戏打得很好吗？天天身边围着一群人给他加油。”
游戏加载完了，大哥很热情地招呼简能：“来来来，你看看你想选哪儿个区，这有好几十个，我是艾欧尼亚，就这个这个。”
顺着大哥肥肥短短的手指头看过去，简能不明就里，随便指了个“征服之海”，大哥殷切的目光随之暗淡下去，“来我大艾欧不好吗。”嘴里虽然嘀咕着，但手上的操作却没停下来，进了‘联盟’游戏里头挨个开始给简能介绍一圈页面，“其实这游戏也妹啥难的，就是代入人物操作嘛，有人打你你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放放技能，走走位，喊喊队友帮忙，有人骂你你就骂回去，谁也憋忍谁。时间长了你会发现这是个拼词汇量的游戏，等哥过两天给你整个‘不会被和谐的骂人大全’教你如何不带脏字儿地把人噎死，这几天你先跟着哥儿耳濡目染学着点气势。”
大哥絮絮叨叨一圈才又想起来，“你刚刚问啥来着，啥打得好加油？”
“我说那个叫黎锐的多厉害。”
“那小子是厉害，没单身二十年没他那手速，不过可惜了，好苗子没门路，天天搁这代练打单子，也就他身边那小姑娘不嫌他没出息，不过瞅他长那样儿当个主播应该也害行，但听说他自己不愿意吃这口饭，害挺傲，让人一白白净净的小姑娘跟着受罪。”
大哥果然没让简能失望，一开口就唠个一包瓜子的量，讲完还不忘催促简能进游戏，“快快快，出军了，右手鼠标走位，快！”
见简能愣愣呆呆手跟不上脑的样子，大哥急得自己上手帮忙操作，硬生生把简能给圈在怀里动不敢动弹，“熊样儿就你酱婶儿的还敢跟爷爷我斗，哎~小走位，R，再见了您嘞！”
大哥自己是打舒服了就是苦了简能脑袋瓜子上都是大哥激情喷洒的口水，饶是这样简能也只敢弓着身体不敢动弹，怕打扰了大哥的发挥。
有此‘良师’，简能每天的学习进程不可不谓突飞猛进。
大哥本身多年的‘骂战’经验在加上简能这文化人一点就通、丰富的词汇量，两人不仅在游戏上进展颇快，在不被打星号的骂人上也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高压锅炖出来的猪蹄都没你烂。”
“你不参团是在水晶里贴瓷砖儿那。”
“当年八路长征要是有你兵力肯定源源不断。”
“现在小学生都不用做作业的吗？”
“你信佛吗，为什么不杀人？哦，杀不了啊，那没事了。祝您早日升天。阿弥陀佛。”
“中路植物人吗，守坟头都没你这么紧贴的。”
“......”
这天放学，简能照常往平时那条小巷子里走，远远地一瞥，好像是邹菡被一群人拖走了！
简能连忙追上去，一时却找不到一行人的身影。
而方才的邹菡，也看到了简能，所以她才选择安静被带走，不想连累简能。
因为邹菡知道，简能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来帮自己的。
被重重围困的邹菡并没有过多慌乱，她一脸镇定地瞧了瞧面前的几个“杂毛”小子，无非就是两种情况：一种是自己惹的人叫的人，一种是黎锐惹的人。
“你男朋友挺硬气啊，喊他帮忙打两局给钱做生意都不要。”来人开口挑明的缘由倒是让邹菡莞尔一笑，还行，这至少还证明了自己和黎锐的关系是大家认可的。
结果邹菡的这一笑却惹来了几个小混混的怒火中烧，上前将邹菡一把推到在地，恶狠狠地叫嚷着，“行啊，你也挺豪横不是，都以为自己多大人物啊。信不信我抽你啊。”
杂毛说完还往邹菡身上踢了几脚，这些年轻小混混也干不出什么狠事儿，就会吓唬吓唬人，邹菡准备默默地忍一会儿就过去了，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只要他们觉得无趣自然会散去。
当是替黎锐挡灾吧。
可邹菡还是小瞧突然杀出来的简能了，她确实没想到一个文弱书生打起架来这么狠的。
当面前的黄毛混混头顶着一整杯珍珠伴着奶茶倾泄而下时，邹菡努了努嘴，甚至可以看到黄毛头上的冒出的热气，以及，他眼里冒出来的‘杀气’。
其他几个颜色的混混往后瞧了过去，简能两手向前一挥，又是满满的两瓶，看着粉毛混混和绿帽混混们捂眼睛的痛苦模样，邹菡知道，这肯定又是热的，就是可惜了这几瓶，是‘大台北’的包装，可好喝了，白瞎给这几个杂毛了。
邹菡也没闲着，掏出笔，往要朝着简能过去的黄毛脚上就是用力一扎，让他痛倒在地。又上前扯巴开在围殴简能那两个杂毛，一人给了致命一“鸡”，却被后头坚强又迅速地恢复知觉的黄毛混混给扯了头发往墙上撞了过去，邹菡用脚一蹬，阻止自己的脸和墙壁来个亲密摩擦的同时也将小混混往后压倒在地，怕压不死这只蟑螂，邹菡特地还将手肘抬起来以达到在快要落地时伴随着地面和冲撞力给他一肘子加重伤情！
眼看着黄毛大哥蜷缩在地痛苦不堪，粉毛绿毛只敢接着揉眼睛，假装眼睛还被糊着看不见。
既然已经开打了，邹菡须得尽兴才行，一把扯到两个杂毛往地上方才倒下的一地奶茶上蹭来蹭去，“平时不是挺能耐吗，听说到处勒索人小初一生活费啊，就你们那不干净的手拿着那不干净的钱还想去脏了黎锐的手，配吗？啊？”
直到地上的那摊沙和奶茶被杂毛们的头毛给吸收干净成为一种船新的‘土色’后，邹菡才满意地松手，“把今天收的保护费拿出来，挨个儿给人小初一送回去，再给人买杯奶茶赔礼道歉，听到没有，等会儿上晚自习前给我站在校门口挨个儿送！”
黄毛还想再挣扎点什么，被简能又补了一脚，“先去给我们买两杯抹茶味儿的珍珠奶茶。”
绿毛的粉毛站起来拔腿就跑，简能赶紧追出去在后头焦急地补了句，“要温的，热的喝不下！”
惹得邹菡放声大笑，简能也跟着笑得不行，回头却看见不远处的黎锐在盯着这边，简能只看一眼都能看出他的气喘吁吁，脸上写满了担忧，许是来往的谁去通知了他邹菡被这些混混掳到巷子里他赶过来的吧。
顺着简能顿住表情的脸看过去邹菡也看到了黎锐，趁黎锐还没走过来，邹菡就地取了几把土往脸上胡乱抹了几把，往地上一坐，双腿一横，活脱脱被欺负惨了的样子，还冲着简能眨了眨眼，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黎锐三步并作两步，几乎是小跑到邹菡面前蹲下，气还没顺儿就赶紧将邹菡翻个底朝天儿，“你哪儿受伤没有，怎么弄成这样。”黎锐梳理着邹菡头上的尘土，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嘴里不停地念着：“怪我，怪我，怪我，都怪我。”看得邹菡满眼心疼，“哎呀，我没事儿，就是在地上滚两圈而已，哪儿哪儿没受伤。你看！”怕黎锐不相信似的，邹菡还特地挣开他，站起来蹦哒了几下。
本来是想装个柔弱让黎锐心疼心疼自己，这下倒好，站起来蹦哒才发觉，刚才被踢在腹部的那几脚这时候开始发力，疼得邹菡皱眉，却又只能坚持微笑着蹦哒，不让黎锐担心。
看着故作坚强的邹菡，并没有缓解一点黎锐紧张的情绪，他开始痛苦地抱头蹲在地上，“我真的不想你跟着我，你看看我，注定是生活在黑暗的下水道里头的，我不想你跟着我暗无天日啊小菡。”
见状邹菡终于也装不了没事，蹲下来抱抱眼前崩溃的黎锐，顺着他的背温柔地安慰着：“没关系的，我们会好起来的，你妈妈也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不会暗无天日的，你说过我就是你的小太阳。”
可邹菡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真有太阳照不到的角落，长满了控制人心的藤蔓。
不远处的巷子尽头，除了早已转身离开的简能，还有一位为丈夫谋划了半辈子的妻子。
现在，她想，她需要开始为女儿谋划了。
简能还是照常去网吧打卡上班，不然怎么对得起大哥那番真情地倾囊相授？
不过一个月左右的功夫，简能的段位已经到了宗师阶段，每每都能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看得大哥目瞪口呆，连连叫好，颇有一番相见恨晚，跟武侠剧里头那些发现了练武奇才的师尊们一般。
现在反倒是简能开始带着大哥上分，虽然简能在技术这方面突飞猛进，天赋异禀，但是在骂人的功夫上还是没有大哥这个老江湖的炉火纯青，局势稍有吃瘪的时候，被骂的总是简能打野的这个位置。
每当这个时候，大哥就会一下子燥了起来，嘴里叼着烟，撸好袖子：“熊样儿的，爷爷打不过，还骂不过你？这些人就会仗着看不见人逼逼赖赖，有本事现实里碰一碰。”
简能虽然心里闪过：你不也在网上吗，此刻你不也在逼逼？
但这想法只是一闪而过，简能便加入了大哥的战队，开始一起逼逼赖赖。
经过上次的事情后，简能明显能看得出，黎锐开始在慢慢靠近邹菡，不再一味蛮横地回绝她的好意，会开始吃邹菡给她煮的便当，即使看起来就知道是个挑战，他吃得也没皱一下眉头；不再推开坐在他旁边位置看他打游戏的邹菡，刻意地小声敲击键盘；不再故意对邹菡说伤人的话，而是耐心地带着邹菡打游戏，一遍又一遍解释给她听该怎么玩儿。
邹菡在黎锐身边就好像一只被顺毛的狮子，不是哈哈大笑而是掩面而笑；不是不苟言笑的扑克脸而是永远柔软的双眼。
如果画面可以就这样定格在巧笑倩兮的邹菡脸上，即使不是冲自己的，简能也愿意这样做一个远远的旁观者。
邹菡为了感谢简能上次的相救，约了好几次简能出去吃饭，简能都没有答应，但邹菡没有放弃报答的机会，自从在网吧遇到过一次简能后，每次见到都非要塞给他一大堆零食水果。
搞得简能这个月都开始减少去网吧的次数了，可这样只会让邹菡将战场转移到班级里，再加上无奈于大哥每日的信息轰炸：“小简那，咋最近都不来玩儿啦，哥现在没你骂人都不带劲儿了。”
“简简～哥哥不能没有你～你来哥哥给你把网费充满一年。”
“简简！你快来啊！有人抓住我说，如果我今天上不了宗师，就要把我发落到叙利亚当难民。”
简能被吵得实在受不了了，只好答应大哥今日会去带他上两局分。
去到网吧才发现，大哥已经在座位边上集结了一大团人，但旁边的位置仍然还是空的，看样子，专为自己空着的。
有人看到简能在望向这边，拍了拍大哥，“波比哥，这是不是你说的那个小天才，带个眼镜一股书生气。”
大哥闻言，急忙抬头眯眼定睛一看，拨开重重人群往简能这边奔来，握住简能不放手，低眉顺眼地趴在简能耳边轻轻地说，“大哥可是跟人吹了你百年一遇天才少年，人今天来了不少要一睹你风采，你不要让大哥丢面子，好好表现重重有赏知道吧。”
大哥谄媚地冲简能眨眨眼，用屁股把人群挤开给简能护送到位。
一局下来，由于波比哥以及他朋友们的欢呼声实在太激情热烈，以至于吸引了网吧大半个网吧连同老板本人都来围观简能的“个人秀”，整个“秀场”从傍晚持续到天黑还没结束。
简能本人可能也没想到自己可以为一样东西这样着迷，也许是欢声醉人吧。
毕竟，谁不喜欢这种众星拱月的感觉？
“表演”结束后，波比哥提出送简能回家，一上车，波比哥还没发动车辆，就先给了简能一张名片，上面写着：DC战队运营部经理，简能拿着名片，不明所以地看着波比，波比很正式地伸出手来朝简能自我介绍：“你好小兄弟，我是DC战队运营部的经理，我觉得你很适合发展成为职业联盟电子竞技选手，你有兴趣来我们战队试训吗？包吃住哦。”
波比哥还是和往常一样以一个油腻的Wink结尾，但简能却还是懵的。
往常那个上蹿下跳，求着自己带他上分的波比哥，竟然是个电竞人？
“没兴趣。”简能懵归懵。还是言简意赅地拒绝了。
“为什么不去，不是人人都能得到我亲荐的机会的。”波比哥回答对于简能这个与世无争的人来说多少显得有些自大，“为什么要去呢才是重点吧大哥。游戏是我的饭后消遣，我没把它当饭吃。”简能的回答倒也情理之中，家庭优渥，成绩优异，除了兴趣发展成梦想，还真没必要走电竞这条路。
波比哥也没多做纠缠，“我只是惜才，你要是真没兴趣我也不能绑你去。走吧，送你回家。”
目送简能上楼后，波比接到刚才带去网吧观摩简能的阿勒电话，“喂，怎么说老弟，得手了没，那个小天才。”
“没有，这种不愁吃喝的小公子看不上职业选手你知道吧，又没有爱到发狂。”波比略有些沮丧地扣着车钥匙扣玩儿，“你这可真不容易才寻着这么个宝儿，只从上次之后不就憋着口气大放异彩重回宝座嘛。”来人的话让波比顿了一下，“再耗耗吧。”
简能望着楼下波比的车若有所思，晚上睡不着起来查了一堆词条“DC”“成为一名电竞选手很难吗”“如何才能成为一名职业电竞选手”“......”
等简能有困意时，竟已经是妈妈来敲门让他去吃早饭的时候了。
这次破天荒地竟然在校门口遇见了来上课的邹菡，一看到简能就朝他奔过去，手里还提溜着一袋早餐，一脸眉飞色舞地塞给了简能，“什么事情这么高兴，都肯让你妈亲自送你上学了。”
“黎锐今天要请我去他家吃饭，带我见他爸妈呦。”看到笑得比太阳还灿烂的邹菡，简能只觉刺眼，匆匆打开早餐袋子，一脱手，袋子里的包子一个劲儿全撒出来了。
邹菡见状赶紧弯腰下去捡，简能却自顾自地跑了，邹菡看着简能急匆匆的背影，跟着走过去将包子扔到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这些天的傍晚一下课，简能都能看见邹菡第一个冲出教室，快得只剩残影了都。
往日里邹菡至少还会在班级里现身几分钟再逃课，但这几天直接就了无影踪，简能本着班长的职责所在，下课后特地去了班主任办公室一趟，“哎，前两天邹菡妈妈打电话跟我请假了，说是邹菡生病了，这样，发给她的那些卷子你先帮忙收着，看看她什么时候能来了再给她就是。”
简能礼貌地向刘班鞠了一躬后，转身离去，继续给邹菡发信息，却一直没收到回复。去网吧，也没看见黎锐，一问网吧老板才知道，黎锐这几天也没来过。
简能隐隐约约感觉，邹菡出事了。
他决定去邹菡家看看，以带作业的名义。
去到邹菡家外的大门就进不去了，是保姆和保镖一起来接待的，“你是找小姐的吧。”保姆很温和客气地问，“是，我是她班上的班长，来给她带点书和作业。”
简能知道，保姆下一句可能就是拒绝的话，毕竟，她神情都到位了。
但下一秒，后边的大门儿却看到了邹菡母亲隋微的身影，她声音不高，但很有力，“让小简班长进来吧吴妈。”
一路被保镖保姆“护送”进去的简能本就无心赏风景，即使到了里头精装细修的家里也是，他一心只想快点见到邹菡。
隋微直接领了简能到邹菡房间，准确来说，是病房。
邹家人把病床医生护士，给搬进邹菡房间了。
简能呆在门口不知所措，病床上躺着的邹菡了无生机，往日里所有的色彩在她身上都消失不见，只剩苍白无力。
看见简能震惊呆滞的目光，隋微轻轻地关上门，“别误会小简，不是不送小菡去医院，把医生请来家里专人照顾更周全，再者，确实不好传出市长频繁出入医院的消息，记者们很容易见风使舵。”
“她还能好吗？”简能只想知道这个，“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小菡以前经历过一次换心手术，身体底子孱弱，我们一直很细心地养育她，为她规划好一切。直到出现了黎锐这个变数。”
“这次也是因为他吗？”
“可能吧，小菡前天回来的时候跟我说，我赢了。就开始发高烧，直到昨天晚上才度过危险。我想，能引起小菡情绪波动这么大的只有黎锐，从小我们对她百依百顺，突然遇到个不给她的东西，她就非要。小简，你说，黎锐是个好人吗？”
隋微亲自递了杯茶水到简能面前，见简能不语，隋微淡淡地将茶杯放在桌上，自顾自地开始说了起来，“我是不允许小菡的人生出一点差错的，黎锐那样的男孩子在她生命里连个过客的位置都不配。”许是觉得自己言语过于激烈，隋微抿了口茶，又看了眼神色晦暗的简能，“邹菡要是看上的是你这样人家的孩子那我何苦愁成这样。”
许久没搭话的简能终于开了口，“阿姨，邹菡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医生说了醒不醒来就看这两天了，就算人清醒了也要静养好些日子。”隋微的话夹杂着苍白的邹菡不断在简能脑袋里循环。
这些天上学前放学后，简能都不停地在巷子口徘徊，希望能见到黎锐，可却没见到他半个人影儿。
波比哥也一直没放弃说服简能去DC试训，但简能自然无心理会他，他只想找到黎锐，废了黎锐，就像黎锐对邹菡做的那样。
“我看你天天在巷子口徘徊，是在等谁，跟哥说，哥跟你一起逮他！”波比殷勤地拿着一杯双皮奶放在简能面前，一脸的谄媚。
“我在等黎锐。”
“经常在黑金网吧里头长得还不错的那个？”
“对。”
“你找他做什么，我记着你不是跟他也不熟嘛。”
“我想揍他，往死里揍他。”
听到一向温文尔雅的简能能说出这狠话来，波比越发好奇地追问，“咋回事儿，这是杀父之仇还是夺妻之恨？”
倒还真给波比蒙对了，简能不动声色地起身，“反正你如果有在网吧里头见到他记得通知我。”
波比若有所思，拿起刚才给简能带的双皮奶自己吃了起来，掏出手机，开始发起了信息：你只说让我给黎锐那小子机会试试，没让我给他保送，对吧？
很快手机就响起了提示音，来人回复：当然，保送是保送的价钱，他的上家只交了面试资格的，能不能成，得看他自己。
得到确切回复的波比立马跳上车，紧赶慢赶终于追上了正在走回家的简能，“你快上来，哥有话跟你说，快快快！”
简能没心思理会波比，肯定又是要劝自己打职业，便朝他摆了摆手。
波比只好放出杀手锏，“我可以带你去见黎锐！”
波比将车停在了一排石头房子夹杂着的巷子面前，因为车开不进去了。
这是简能第一次知道，原来城市里还有这样的地方，而且和那些高楼大厦离得是那么近，就在底下，却从来没看得见。
“应该就是这儿了，土方祖厝黑棕的大门。”波比自顾自地看着手机念叨着，上前扣了两下门拴，来开门的是一个步履蹒跚的老爷爷，衣服的清贫遮不住他脸上的慈蔼笑容，“你们找谁呀？”
简能必须要承认，方才走那段路直到现在，自己对于黎锐的气已经消了一大半，甚至是转化为同情了，他朝老人家弯腰，轻声开口说道，“我们是黎锐的朋友，来找他玩那。”
黎爷爷将两人领进门去，简能差点就被门边石板上的青苔给滑了一跤，还好扶住了门站稳。
古厝的中庭上方是镂空的天台，往后才是主堂，两边各有一间屋子，黎爷爷亲切地招呼着两人坐下喝水，说是黎锐去外头街边买菜了，没等黎爷爷说完，简能便起身，“那爷爷我们去街边找他，先走了爷爷。”
波比哥赶紧跟在急匆匆的简能后边出了门，“哎，你刚不还恶狠狠地嚷嚷要揍黎锐？说是要把人家......”波比的话讲到一半撞上了突然刹车的简能背上。
一时间，简能也不知怎么和黎锐开口，他甚至都有些佩服黎锐这个境地都还能狠拒那些混混的订单不为五斗米折腰，倒是黎锐先开了口，“你们来干什么？”
这话也给简能醍醐灌顶，想起自己来这里的初衷，“你知道邹菡昏迷了吗？是不是因为你？”
简能试图在说出邹菡两个字后能在黎锐脸上找到一点波动，但后者只是轻飘飘地回了句，“我带她参观了我家，呐，如你所见，就是背后这栋快绝迹了的石头房子。我跟邹菡说了，现在我们才十九岁，但我这辈子已经看到头了，大家还是趁能断干净的时候断干净，以后的她的路还长着呢。”
“可她那么喜欢你，这么多年都没放弃过你，难道你之前对她的关心都只是为了跟她断开才给她的？”简能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却没办法信服。
“是啊，那只是为了我心安，好让她对我死心而已，我也没想到她会寻死觅活的，不过她那样的家世，救她应该是分分钟的事情吧，毕竟......”黎锐没说完的话全淹没在简能的拳头砸在他脸上时那‘砰’的一声，“你凭什么对她这么傲？你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游戏打得好？还是这张脸？”简能不解气地往黎锐脸上再砸了一拳，黎锐跟着他手上那一堆菜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却也没有还手，反而讥笑道，“我是没什么可引以为傲的，那你这么优秀，也没见邹菡多看你一眼。”
简能被彻底地激怒，骑上去还想揍黎锐两拳，眼看着揍得差不多的波比哥赶紧跳出来拦腰抱住简能，“好了好了小简，打多了伤手这不是，消消气消消气。”
“明天周末，在黑金网吧，你跟我，就用最让你骄傲的游戏比一回，让大家看看，你平时最引以为傲的东西是怎么败人手下的。我全天等你，看你敢来吗。”简能没有过多纠缠在这一时的快感上，他要让黎锐在自己最引以为豪的领域里败得抬不起头来。
看着离去简能的背影，黎锐啐了口血出来，不屑的眼神大概是没想到简能会提出这么不自量力的比试吧。
这时的波比却缓缓蹲下，上前递给了黎锐一张名片，“我就是DC的经理江展，刚才简能跟你提出的就是你的试训了，赢了就来我们青训，输了你知道结果的。”
黎锐这些天一直在等事情终于有了消息，让他顾不上直冒血的鼻子，接过名片一下子跳了起来，两眼放光地盯了好久那张名片，仿佛要给盯出个真假来。
波比哥起身，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留下一句：“明天别忘了赴约。”就追着刚才简能离去的方向而走，留下鼻血横飞却满脸激动的黎锐拿着名片往屋里头叫嚷着冲了进去，“爷爷！我成功啦！我就快可以接你出去了！”
这时的黎锐不知道的事情很多：一个是简能不仅在学习上是天才，游戏上也是。
二是战队给人的试训机会成本是很廉价的，不夹杂一点除了利益以外的味道的。
他的倾尽所有、寄予厚望，在那些资本的面前毫无温度。
生怕不够造势，波比特地去通知了黑金网吧老板搞了个横幅：喜迎简能、黎锐两大天才少年的巅峰对决！
光看简能跟天才少年搭边大家肯定一头雾水，可黎锐在几百米开外的名气还是响当当的。
不到中午，网吧里已经围了满满当当的人，和简能一起等待黎锐的出现。
误以为自己是主角的配角总要把登场搞得很热烈，黎锐直到快两点才姗姗来迟。
嫌个人solo不够刺激，黎锐提出来，“简能和我现场挑四个黄金段位的组队开房间吧，五局三胜，毕竟是个团队游戏，我俩主玩儿的位置本来就不同没有可比性，那就看谁更能carry。”
波比在一旁不动声色地心疼起了黎锐，他是有多自信，这还自己把阵仗搞大，是想输得多难看？
简能平静应约，等双方都凑齐了人后，游戏便在万众瞩目下按下了开启键。
两人都势在必得，黎锐要让战队看清自己的碾压式实力。
简能也要让黎锐尝尝骄傲被人踩在脚底下磨擦的感觉。
第一局，黎锐就带着大意轻敌了，他没想到，本应该轻松地取胜的一局，竟然会因为简能而变得举步维艰，但他还是勉强取胜了。
反观简能，并没有因为第一局的失利而挫败半分，这只是热身，摸清对面人的特点习性而已。
第二局开局，黎锐就被简能打得措手不及，也许是吸取了上局的经验，他并没有选择那么激进的碰撞，跟简能那边打着太极，运营了起来，但简能可不给他滚雪球的机会，频频主动寻找机会，联动队友对黎锐队友进行抓单，进而主动开团，取得胜利。
如果说一局发挥超常还能说是运气，但简能连续两局展现出来的强大统局能力以及个人出色的发挥，已经实打实地给了黎锐心惊的感觉，他开始有些紧张了。
于便导致了第三局的一开局他作为打野的操作就掉点变形，引来队友一阵吐槽不满，让简能这边后期的阵容在前期就拿到了优势，属实玩不下去，轻而易举就取得了胜利。
由于简能方连下两局，手握赛点，压力自然就来到了黎锐这边。
此时的黎锐无论是心态，还是操作，都已经狠狠受到影响而变形了。
掉点操作已经是常态，作为一个打野抓人抓不住，在有惩戒的情况下，控条龙都能被对面一个技能给抢了，绝对已经心态崩了。
但黎锐不能输啊，他苦等几年的机会，改变命运的机会，不能就此毁于一溃，他仍在坚持着，希望能找回一些节奏，但此时，就算他自己抱着不屈的意志，他的队友也在连连被击杀的黑屏中崩了心态，整个队伍已经在走向崩盘，不是他一己之力能拦得下来的，事实证明：他的带飞能力属实没到可以不顾队友直接就能带领队伍走向胜利的地步。
当自己家水晶爆炸的那刻，面对电脑的强光照射黎锐一下眼睛都没眨，少年的眼里映出的是梦想的支离破碎。
另一边的简能相较于这边的垂头丧气，嘘声四起，自然是欢呼雀跃，掌声不断。
简能没有多朝黎锐那边看一眼，或者是有羞辱他一番得想法，他知道，自己已经在黎锐最引以为傲的事情上狠狠击败了他的自信心。
在欢呼声中一脸绝望地走出网吧大门的黎锐，确实受到了人生中最大的挫败，不仅是试训失败。
而是这试训所承载的代价已经花费了他所有的一切：亲情和爱情面前，他选择了亲情，但割舍掉的爱情，就好像是他的灵魂一样，他选择成为一句行尸走肉的代价最终换来这样的结果，这样一无所有的结果。
也许这就是他亵渎灵魂的代价吧。
当他接到隋微电话时就应该立马挂掉，而不是一步步心甘情愿地被她蛊惑：“如果你能让小菡对你死心，我就给把你安排进你梦寐以求的职业战队里。”
“可这么多年了，你见过小菡听过我的离开我吗，不论我怎么对她冷眼相看，她就是不离不弃。再说，小菡的身体，我不想太去刺激她。”
最后一句话出来，隋微便知道，她的提议奏效了。
果然，世界上任何东西都是有市有价的，爱情最是如此。
至少在黎锐这样只活今天的人来说绝对是，隋微很满意自己的提议带来的效果，“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好。”
“给我点时间考虑，行吗。”这是黎锐最后的答复。
其实这些年来他一再地推开邹菡也是因为知道自己跟她云泥之别，城中村的穷小子连书都读不起，何来给一个在云端上的小姐未来呢？
眼看着祖厝被贴上危房的标志，可那又怎样，危险能比贫穷更渗人吗？他只能带着年迈的爷爷像蟑螂一样在那间长满青苔的屋子里继续生存，潮湿的环境真的让黎锐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蟑螂，只要今天活下去就好，没有精力去追求明天。
黎锐只考虑了一晚，便选择了拨通了隋微的电话，“我要战队的入场券。”
“好。”隋微难得露出这样轻松惬意的笑容，吴妈都当稀罕事儿了，“可有些日子没见太太这么高兴了。”
隋微笑着看了眼吴妈，没有过多言语，“吴妈，去帮我找下崔医生电话，之前帮小菡做过手术那个。”
在这之后直到今天的每一天，隋微都没有再干涉过邹菡的生活里是不是有黎锐这样的人存在。
黎锐也毫无保留地尽情对邹菡好，末日在两人后面追赶，都不能阻挡两人脸上看向彼此的笑艳如花。
在得知邹菡病后的每一天里，简能都会去看看邹菡，就算人不能到，电话也会到。
醒来的邹菡看着平日里最是淡漠的母亲都对着简能温柔而待，不由得好奇地发问，“妈妈你怎么对简能印象这么好啊，平时你不是谁也看不上吗。”
隋微略微顿了一下削苹果的手，没有回答邹菡讥讽的话语。
只是心里在想：确实是看不上，可他有用啊。
邹菡就这么养着，养着，养到了放暑假的日子都到了她也还没好利索，只是终于能够下地了。
她尝试着去院里看书，养花养草，做些她平日里绝对不做的事情。
只要能不想黎锐，她什么都做。
邹菡再次去到昔日里黎锐所在的网吧的时候，也只是想在脑海里再温存一下黎锐身影。
邹菡在想，黎锐现在在哪儿呢？魔都？不不不，应该是西安才对，他最爱的TJ战队就在那里。黎锐现在应该很开心吧，因为他在做自己最最最最喜欢的事情。
邹菡开了那台以前黎锐常坐的机子，一直对着屏幕上自己发呆，直到夕阳在眼前落下，邹菡才起身准备回家，黑金的老板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热情地招呼她，“你和黎锐都好久没来了啊，着网吧没你和他，还有你们那咋咋呼呼的老师来闹一闹，都少了很多人气啊。”
邹菡眼底带笑，“我来不来不要紧，黎锐要是来你可得看仔细了，得逮着他拍拍照片给你网吧当个宣传，什么电竞少年的故乡起点啊。”看着老板略微有些费解的表情，邹菡紧接着表示，“黎锐要去战队试训啦，他肯定可以的。”
“啧！哎~不对啊，前些天他还在我们这儿和人约了一架呢，说就是试训啊，黎锐输了。”邹菡脑海里满是‘输了’‘输了’‘输了’这几个字眼在回放，她神色激动地抓着老板的手臂问道，“输给谁了？！他还能输给谁？!”
饶是老板这样正在经历妻子更年期这种大风大浪的男人也招架不住邹菡这番突然转变的吃人气势，支支吾吾从嘴里蹦出几个字：“简，简，简啥来着，简......”
“简能！”邹菡替老板说出了答案，但却百思不得其解，黎锐会输给简能？
她不信。
邹菡出了网吧便开始打电话给简能，“你在哪儿？出来见一面，我在学校旁边那家奶茶店等你。”邹菡不容质否的语气，让简能明白了这通电话的来意，虽迟但到。
等见到邹菡的第一句话，就是劈头盖脸的质问，“你赢了黎锐的试训机会？”
“是。”简能简短的话语让邹菡更觉怒火中烧，她的语气里开始有了火苗，“你怎么可能赢他，你怎么赢得了他。”
邹菡还不太能明白，任何事情面前，努力在绝对的天赋面前，一文不值，尤其是游戏。
游戏这东西就好像解数学题，天才的同学总是有四通八达的路通向正确答案，而死记硬背苦练一种解题方法的人，一旦出了点什么拐弯的路数，只能拿常规的分数。
“我怎么赢不了他。”简能几乎是用自嘲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你知不知道，这次试训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对我来说又意味着什么？！”邹菡的低声嘶吼，让简能突然意识到一个一开始就被自己忽略掉的问题：邹菡怎么知道黎锐要试训？她知道黎锐的机会怎么来的？
简能眼里的无措和欲言又止，正是邹菡接下来要讲的真相。
“黎锐带我去他家那天我特别高兴，虽然我知道他的用意，但我还是很高兴。只要是和他在一起我都高兴。吃完饭后我准备洗碗，黎锐领着我去了一个井边，他说：我们家，连自来水都用不起，你见过现在还有连自来水都通不起的地方吗。我没理他，自己打了水回来，可是找了挺久发现没有洗洁精，黎锐让我多用水冲几次就是了。我就用水洗了一次又一次，直到我手发白。我知道黎锐的用意，无非就是想用他的家境吓走我，跟我断干净。我不哭不闹，配合地将这场戏给演完了。我都知道，我妈许给黎锐打职业的机会让他离开我。他以为我不知道，那我就假装不知道好了，只要他能好，我可以不跟他在一起。”
原来邹菡知道一切，也是，那么倔强地跟在黎锐身边几年，为了他可以一直留级初中。
邹菡对黎锐的喜欢一直是不留余地的，她为了黎锐可以和家人以死相逼，怎么会因为黎锐的家境而轻易退缩？
但即使是知道一切的分手，也让邹菡心痛难忍。也许，假装不知道一切的体面成全，可以让对方安点心吧。
“可我料不到，我牺牲了一切换来的竟然是你的搅局，你为什么要抢走黎锐的机会？”此时邹菡的眼里已经满是愠怒，她等不到简能的回答，一副仿佛自己已经知道一切语气般地开口：“你无非就是因为嫉妒他。我一直知道，你喜欢我，情窦初开的小男生，心思全在眼里，一睁眼全漏了出来。我想把我的拒绝交给时间，时间会替我找到一个你真正喜欢的女孩。而我也不用凌厉地就此狠拒与你。但我不知道，我对你的放纵，会让造成今天的局面。”
“你觉得我是因为嫉妒黎锐才故意抢他机会的，你要明白邹菡，我赢他赢得清清楚楚，那是他菜得明明白白，没有一点你的因素在里面，别拿你的自我感动来绑架我。”简能决定，在这一刻开始减少对邹菡的喜欢，直到不喜欢。
但他也在想，至少，他们这对有一个隐瞒住了对方。
黎锐放弃爱人选择改变命运的机会不丢人，但是他却没想到，自己最有信心的事被一个毛头小子打败，那还拿什么去打职业？
赢下黎锐的那天，简能只是觉得，他终于为邹菡的不值报了仇而已。
但黎锐主动找到他，“当初小菡妈妈找到我，说安排我进战队训练将来打比赛。条件就是离开小菡。你知道吗，说出来很丢脸，我当时答应了她说考虑两天，可我当晚就打电话给应允了承诺。我做到了我承诺的一切，机会也在昨天降临，但我没想到，会输给你，毕竟我打了那么久。可现在想想，如果你对自己没点信心，也就不会来主动挑战。”
“我。我只是生气你对邹菡的所做所为，想报复一下你而已。没人跟我说过这是你的试训，”简能舔了下嘴唇，低声说了句：“抱歉。”
“不用抱歉，输了就是输了，我服。”黎锐自嘲地看了眼天空叹了口气，再看简能，纠结全写在眼里，良久，他还是开了口，仿佛历经了一万次深思熟虑般难以启齿，“我知道，你喜欢邹菡。”
简能没有回避，继续等待着黎锐的下文，“如果以后她知道了我没去职业赛场，我想她能够以为我是被你打败的，而不是用放弃她得来的机会却败得一塌糊涂。”
看着挫败的黎锐眼里的绝望，想到之前看到的他家，他的爷爷，简能可想而知，为什么黎锐会宁愿用放弃爱人，也想要成功的机会。
简能没有应话，回到家后，他从抽屉里翻出了那张波比给的名片打了过去，“喂，波比哥，我把你上次的试训机会给黎锐，行不行？”
波比哥没有迟疑地就给了答复，“他今天打不过你，明天也打不过那些跟他一同试训的。况且有你这样的天才在，我们为什么要添麻烦去关注他？他年纪也不小了，去了再从青训打到二队都需要时间，何况是一队，那不是他付出努力就能上的。”
简能第一次感受到打职业的残酷，竟然是从平时那么嘻哈随和的波比个口中说出来，更觉凉意。
“那我也不会去的，没兴趣。”简能挂断了电话后，将自己砸在床上，思考良久，拿出手机给黎锐发了短信，内容很短，只有四个字：我答应你。
也许，他现在能做的，能减轻一点自己的愧疚感的，就只有保全黎锐在邹菡面前的体面了。
所以，在面对邹菡的声泪俱下的指责时，即使她已经知道真相，简能也选择了承担起对黎锐的诺言，就让他们相互以为对方都不知道，以自己的决然，成全他们。
简能知道，邹菡永远也不会再多瞧自己一眼，那也好。
波比哥挑起那次比试本来就是讨好简能，好让他感激自己，答应入队。在他眼里，去淘万千个如同黎锐一般的试训人选是远不如一个横空出世的天才来得有用的，他需要培养一张王牌，来找回自己在队里的地位。
但是简能却并不领情，更是因此恼火了起来。
可波比不想就此放弃，他仍然没脸没皮地在学校门口堵截着简能，不遗余力地游说他，“你说你，不想去看看承担了那么大代价换来的机会是怎样的吗。”
简能没有回头，但波比的话实打实在他心里泛起了涟漪。
是啊，自己可是踩着一个少年的未来作为代价，何不替他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