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寻到
尚浩请三人进府后正巧看到妻子在园子里坐着,想着不知今天自己出了什么状况竟像是有些失了神智昏昏沉沉的,又觉得这三人有些古怪,正要请夫人与自己一起招待。就听到三人中的少年兴冲冲地喊道:“找到了。”
幽光喊完就知道自己好像又坏事了,自己从将军夫人的身上见到了何月的红绳的另一端所系之人。但是自己还没有真正见到人就喊了出来,引得园子里的所有人都看向他,何月更是眼泪都落了下来。
何月并没有看到自己的相公,其实她也不知自己相公长什么样子,仅仅只是听到幽光说了句找到了,就没控制住自己的眼睛留下了泪。
尚浩也没明白发生了何事,看着这莫名的情况只好拿出了主人家的风范,问道:“几位找我何事?”
幽光摸了摸鼻子,没敢再吭声。幽光在看到陶氏的时候,眼前自然浮现了他与何月相公交谈的画面。
幽光并非是遇见每一个人都会看他的一生的,毕竟他没那么无聊,看一个人的吃喝拉撒睡更是无聊。所以不到事到临头他也懒得去查看什么。只是这次幽光一路上看人就只看与何月手上绑的姻缘绳有关的人。何月的相公又与陶氏渊源颇深,或者说与何月的遭遇渊源颇深。
幽光能看到的司命更是清楚,幽光看到的只是过去,司命看到的可是包括未来,听到尚浩问话,回道:“这事与将军夫人有些关系。”没等陶氏问,继续说到:“我身旁这女子名叫何月,来此处寻夫。”
陶氏不明白寻夫为何与自己有关,就听到那似乎带有仙气的女子继续说到:“何月的相公名叫徐棐,夫人可识得此人。”
尚浩一听便知道坏了事,赶忙对手下的小厮说到:”去喊徐棐过来。“
徐棐原本是他手下的一个兵,武艺不错,训练也十分努力,只是有一次别国派来的奸细藏在镇上,徐棐剿灭奸细时受了伤。他有意提拔此人,更何况徐棐那次伤的确实有些重,不可轻易挪动,军营离镇上确实不近,便令他在府上养伤。没想到自家夫人的一个丫鬟竟瞧上了徐棐,这丫鬟使了计在徐棐昏睡时脱光了爬上了徐棐的床,若是一般的丫鬟敢做出这种事早就卖了,只是这丫鬟是陶氏乳母的女儿,陶氏自小与这丫鬟一起长大,乳母更是在一次意外中为救陶氏而死,临终前只求陶氏善待这丫头。
故而这事情一出,陶氏一心护着这丫头,因为陶氏一心护着丫鬟,却没想到徐棐说家中父母早就为他娶了一门妻氏。原本叫这丫鬟做妾也算是成全了她,没想到这丫鬟竟然仗着她母亲为陶氏而死非要正妻之位,陶氏想着为自己而死的乳母再看看小丫鬟哭的昏天黑地的样子,便瞒着尚浩派人去了徐棐的家中给了几百辆银子叫他们休妻。
尚浩后来知道这件事后才会与陶氏生气。倒不是因为这世道女子艰难,毕竟几百两银子也不是个小数目,够徐棐父母作主娶得那位安安生生的过几辈子了。而是气陶氏没跟自己说一声就自作主张。徐棐是他手下的兵,可不是陶氏手下的奴仆。
只是他们都没想过一个被休弃的乡下女子便是手中有银两又能过好到哪去,更何况如是徐棐的爹娘是个眼皮子浅的,一个铜板不给,那女子更是没了活路。
或许他们想了,只是他人疾苦又与自己何干呢。自己的利益与他人生死发生冲突,总归还是自己更重要。
徐棐这几天伤养的差不多了,刚换好药,正想着等将军回来向将军报告要回军队,就听见将军手下的一个小厮来唤自己。
徐棐到的时候看到园中多了几个陌生人,夫人身边的备受宠爱到陷害自己的叫小小的丫鬟也跪在地上,只是他并未理会,向将军抱拳道:“不知将军叫属下来有何吩咐?”
说实话小小趁自己昏迷爬床确实恶心了自己一把,将军说让小小给自己做妾,自己却不能答应,首先不说能爬床的人品行如何,只凭父母为自己娶得妻氏虽然自己没见过,但自己在外多年,全凭她一人在家照顾老父老母,每次父母请人写信捎给自己都是夸赞儿媳,自己也不能这般恶心她,更何况老家家中都穷,没人纳过妾,更听说那些家中妻妾成群腌臜事也多,徐棐曾经亲眼看到某大户人家的受尽万千宠爱的小少爷因生母去世,父亲妾室横行,最后闹得家破人亡。
这小少爷与自己就是在征兵的队伍中认识的,才知道这小少爷因父亲妾室受了多少苦,还被父亲妾室下了药,最后没挺到边关就死在了路上。
徐棐正在想着事的时候,听到将军指着一个姑娘对自己道:“徐棐,这位姑娘说是你的娘子,来找你,你可认得她。”
顺着尚浩指的方向,徐棐看到了何月,虽然自己没见过她,但是曾经父母寄来的信中有一副何月的小像,听说是请了一位像师画的,与眼前的姑娘有六七分相似又觉得她与父母描述的也极为相似便问道:“姑娘可是名叫何月?”
何月在看到徐棐的那一刻就什么都想起来了,好像脑中被遮住的那部分突然被掀开,清明的不得了,听到徐棐问自己道:“是,奴家名叫何月,婆家在河内昌平县徐家庄。”
徐棐激动极了,自己从被征兵已经八年未回过家,快走到何月身边,忍住激动想拉她的手又放下了,语气有些急切:“爹娘可还好,你怎么来到这里的呀?离这么远,你路上可有遇到危险,你还好吗?”
何月听到这些话满脸泪水,心中更是五味杂陈,不知是悲是喜,只是看着眼前人到:“公公和婆婆都去了,三个月前有人到家中报信说你战死沙场,婆婆一听着急的昏了过去,醒来就不会动了,公公说要给婆婆买药,可是大夫说婆婆的药需要人参做药引子,人参太贵了,家中根本买不起,公公说要去山上碰碰运气,可是却不小心从山上跌了下来,我们找到时,公公已经没气了,婆婆一听公公也出事了也没挺过去。”说完想着自己的家,那个终于愿意容纳自己的家破碎了,终究支撑不住就要软倒在地,却被徐棐扶住了。确切的说不是扶住了,而是被捏住了。
徐棐听到自己爹娘因为自己出了事,两手捏着何月的肩膀,双目赤红,惊怒不定问道:“我好好的,是谁,到底是谁说我死在了战场上?”
幽光看何月不言不语,面目灰沉,暗探了一口气还是没忍住道:“这件事情恐怕得问问将军夫人了。”
陶氏见事情往不可控的方向去了,这两人更是从一开始就说与自己有关,急忙说道:“我只是让人告知你爹娘休妻,并未说你死在战场上了。”陶氏说着说着忽然想到什么,对着跪在地上的小小怒道:“是不是你干的。”
小小知道事情败露,却想要撇清自己,道:“夫人,你相信小小,真的不是小小。”
陶氏听到小小所说又看着这两人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就多说了一句:“去问送信的人便可知晓。”
小小原本想在众人面前不认,等到只剩自己与陶氏时再将事情全数告知,这样只要不是在众人面前被拆穿,陶氏看在自己老子娘的份上定会保住自己,却没想到陶氏一点没有遮掩的意思。小小只有求情才可能让自己惩罚减轻,支支吾吾的说出了实情。
其实陶氏看着小小也知道这事八九不离十是小小干的。何月倒一个人倒是没什么,但是其他两人却给自己极度危险的感觉,而这种感觉上一次是在乳母为自己而死之时。想着无论如何要撇清自己。
原来陶氏经不住小小的哭求已经答应迫使徐棐的爹娘休了儿媳,但是她还不满意,知道徐棐还有老父老母在世不愿侍候婆母,私下里告知去徐棐家的人说徐棐死在了战场上。就是怕两老找来。
说到最后还狡辩道:“我只是不像他们找来,我也不知徐棐爹娘承受力竟然如此差呀?”
徐棐听到这句话时已经掐着小小的脖子,吼道:“我爹娘年纪已经不小,没有路引,没有银两,怎会找来,找来又与你何干,你这蛇蝎妇人!”
陶氏看到徐棐说没有银两时小小目光游离,问道:“你将我给他们的银子也扣下了?”
小小听到陶氏问话,救命也不敢喊了,只是挣扎,陶氏忽然觉得很累,自己为了乳母也为了两人一起长大几乎没怎么给小小立过规矩,没想到她竟然如此胆大妄为。
司命见自己眼前要发生人命了,对徐棐道:“你最好不要杀她,你如果亲手杀她,何月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在何月想起来的时候,司命也看到了她原本的一生,她原本公公婆母死后会被徐家庄的人因为克亲烧死。徐棐最后得知父母妻氏俱死后痛苦万分,只是不知父母因何而死,只知道自己从没见过面的妻子因为克亲被族人烧死,又迫于陶氏的压力最后还是纳了小小为妾室,三年后战死沙场。
如今何月因为执念没死,但是因为何月的原因越多的人命运改变,何月付出的代价越大,这便是规则。
等徐棐带着疑惑看向司命的时候,司命唯一一次看到好像卸下了千斤重担脸上有了少许笑意的何月释然道:“奴家谢过姑娘。”
司命想到当时答应何月时问她可知道帮她的代价时,何月迷茫中带着决然的神情,忽然想问到:“只是要见他一面,便付出如此代价,你为什么会笑,又为什么会觉得轻松?”
何月摸了摸身上披得皮子,布满泪痕的脸上开始有了一丝羡慕但是更多的是感激,眼睛望着远方好像陷入回忆中,悠悠道:“姑娘,我出生时母亲因我难产而死,一年后爹娶了后娘,三年后爹又得了重病,没多久也死了,后娘对我很好,她改嫁也没有抛弃我,我十岁那年后娘嫁的那户人家在运送货物途中被山贼所害,只余我一人,所有人都说我克亲,后爹的族人怕被我克,要杀了我。正巧碰上公公婆婆救下了我,说我只是命苦,不怕被我克,可是公公婆婆也死了,我只剩下相公了。”何月说着自己的经历时脸上的表情绝望,痛苦,不堪还有深深的愧疚。
只是说到她相公时,却好像在绝望中开出了一朵花,道:“所以我要找到他,只要他活着!只要他活着!只要他活着就好!”前面是对司命所说,最后声音慢慢低了下来,又仿佛是劝慰自己。
只要他活着,是不是就证明不是我克人?是不是就可以证明他们不是因为我死的。
何月说着话的时候,身上突然燃起了火,司命看她在烈火中还依然笑得出来,问道:“不疼吗?”
何月看着这九天之上不知疾苦的仙君道:“疼,可是我很开心,幽光公子说过‘我只是我’,这是我为自己做过的唯一一件事情,原来真的很开心,很幸福。”
司命似懂非懂:“我还是不明白,我觉得你的做法很傻。你若不找他,下一世会过的很好,只是现在恐怕你的下一世遥遥无期了。”
何月笑着流着泪道:“我竟还有下一世,那位大人说我会在地府做苦役,不可能会有下一世了……姑娘不明白也好,奴家希望姑娘永远不要明白,那位大人让我告知姑娘请姑娘去大荒山,那里有姑娘的因果在等着姑娘。姑娘,人间多疾苦,请姑娘不要入凡尘!”说完消散在了世间。
原本何月是不想告诉司命那位大人让她去大荒山的,只是何月想起来那时候那位大人好似料到了以后自己或许不会愿意告诉司命仙君,在去仙族的通道开启之前何月那位大人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话:当然你也可以不告诉她,只是你若不告诉她,那她遇见的东西就更未可知了。
“月儿!!!”徐棐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带着悲伤愤怒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