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离开
司命在大荒山遇到无垠的时候，他已经快要维持不住人形了。
“你快要消散了。”司命本来就是来寻无垠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竟然违背界规想要帮他。
精怪若是消散了，就永远不可能再回来了，因为精怪没有转生。
“我知道。”无垠倚坐在一棵树上，连站起来行礼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看着面前的司命和离忧苦笑道：“请仙君和公子恕罪，无垠只能这般见过仙君，见过公子。”五音抬起手拱了拱，知道自己行礼怕是都行不好，就先行告了罪。
离忧是大荒山的守护者，给了他们这些精怪庇护自然也是该行礼的。更何况自己违背界规，仙族是界规的守护者，这次司命之前在辛孔易面前没揭穿他，无垠心中是感谢的。
界规是仙魔各界共同制定的规则，规定任何族群不可用原始形态出现在人族。想要出现在人族只能用人族的形态。而且只能通过转生消除记忆方可来往人族。只是这条规则有一个漏洞，就是只对想要到人族的仙魔妖几族做出规定，如果像司命这般被人族之人的执念所求的不算入其中。
这些许万年即使仙魔两族对立，也从未对界规做出过修改，更没有谁公然违背界规，甚至若是有人违背界规，会被两族同时厌弃，甚至诛杀。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只是据说与上古神族有关。
“你呆在他身边还可以活着，为什么要离开？”无垠与辛孔易有着不同寻常的联系，所以即使违背界规，也不会被仙魔两族知晓。而且虽逃不过天罚，但是有辛孔易的人族气息做遮挡，也并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现在离开，怕是会受大难。
司命通过何月之事，知道自己就算看过很多画本子，但是遇到事情的时候一样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人族是个复杂的生物。现在看来有些精怪也挺复杂的。
至于为什么想帮诛杀违反界规的无垠，不过是因为她对界规总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看到我吐血心疼我，我看到他因为心疼我而做的傻事，又何尝不心疼他？我靠他的遮挡不被揭发，但是现在我被界规发现，他若是还要帮我，会被牵连……这样挺好的，让他认为我生他的气，永远不来见我，或许过一段时间他就会忘了我，他记性一向不好的。”无垠知道这次幸亏遇见的是司命他们，要是碰到别的仙君，看辛孔易为了一个精怪相求怕是会迁怒他的。
更可况里去之前他预期到因为他现在被天罚，也很容易被人间修行的道士发现，自己怎样无所谓，到时候怕是会连累他。
若是道士心狠些，自己死在他面前，他这辈子都不会放下了，自己是去报恩的，不是报仇的。
“精怪不可以随意发誓言的，你答应他这一世要一直陪着他的，现在离开他所以遭誓言反噬，又受天罚，只是因为心疼他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吗？”司命问道。
“我不知道。”无垠不想解释什么，他想回答是，可是却怕这纯洁的仙君因为好奇人间情爱最后落得不好的下场，又不愿违背自己的心说不是，只是回答不知道。
司命递给了他一颗珠子，说：“这是凌岚，它可以让你暂时避开天罚，大概一天就可以修复好你的身体，现在你愿意说说你的故事吗？作为报酬，我会送给你一个礼物。”
五音拿着珠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了，自己的生命其实挺无趣的，他想。但是即使这无趣的生命也希望可以说给别人听，不需要被记得，甚至不需要被理解，只需要听他讲就可以了，至少证明他曾经存在过，道：“其实我们的关系并不有趣，您确定要听吗？”
司命听他答应了，一挥手出现一套木制的桌椅，请无垠坐下后，又看了看离忧，指了指身边的位置。顺手泡了杯茶，道：“我能看到你们的故事，只是我想听听你讲的。”
无垠接过司命泡的茶，看着杯中被泡的浮浮沉沉的茶叶，道：“那时我刚化形，人形还不能长时间保持，有一次跑到了外面，却化成了原型，我的原型是兔子，没有丝毫的攻击性，有次被人射伤，我凭本能逃走了。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人族不能接受异族的存在，尤其是我们这种传说能迷惑人心的精怪。我遇见了一位十分美丽的姑娘，她救了我，将我带回了她的家，她总是跟我说话，我忍不住化成了人形……”说着，无垠或许想到了那位姑娘忍不住嘴角勾起。
“她被我吓了一跳，但是说我能陪着她说话她很开心，她是被娇养长大的姑娘，很是天真。她把我的存在告诉了她的母亲，她的母亲跟我说很喜欢有人能陪着她女儿，却转身找来了收精怪的道士。”无垠说到这时，慢慢摩擦手中的杯子。
“后来那道士要杀我，她哭求无用，最后我不知她用了何种方法竟然幻化成了我的样子，被道士杀害……我醒来时就在大荒山了，她的丫鬟在我醒了之后告诉我她死了，说是因为她我才被道士捉住，所以她不能让我因她而死，更何况她母亲给她定了一门亲事，她不愿意……后来我一直在大荒山昏睡，我再见到她时，已经过了五百年，她变成了他，他在大荒山迷了路。只是因为道士的法术到底伤了他的魂魄，所以生来就不很聪慧，不过她依然是她，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好像记得一些以前的事情，那次他在大荒山迷了路昏倒在地上，迷迷糊糊的叫了我的名字，我就醒来了。”
无垠讲完故事，一口饮尽杯中茶道：“我的生命，没有那么多的跌宕起伏，其实说起来甚至有些平淡，就像很多人一样，不同又相似。不同的是我们因为不同的经历有了不同的感受，或开心或难过，或向上或绝望。就像很多人一样一眼望到尾的人生没什么波澜，偶有波折，或许也只是不那么像一滩死水。”
“那现在你的生命或许迎来了又一次的波澜。”司命听完他的讲述后发现有的时候声音真的比单独的文字更有感染力一些。
“这个给你。”司命解开手腕上绑着的因缘绳抽出一根递给无垠，道：“这是司缘仙君的因缘生，你将它绑在你和辛孔一的手腕上，天罚便会停止。”
“我知道天道讲求公平，我若是躲过这次天罚，那他是不是会受我牵连以后受到更大的伤害？”无垠拿着手中的因缘绳道。
“不会，辛孔一那次迷路他本会在大荒山死去，但是你插手了他的命，你们两人又有前世的羁绊，因缘绳会再次将你们的羁绊加深，你与他的命连在了一起，所以天道也不能处罚你了。”司命道。
这是天道规则的漏洞，也是给予世人的温暖。
无垠拿着手中的因缘绳终于露出一丝喜色，道：“无垠谢仙君救命之恩。”他其实真正想谢的不仅仅是救了自己的命，还有自己的希望，对生的希望，可以陪着他的生的希望。
司命看他听到自己可以躲过天罚而且辛孔一也不会受自己牵连，就频频往远处望，道：“你去吧，有时间我会去找你拿回凌岚。”
无垠道声是，转身就不见了身影。
司命看着他迫不及待离开，看向离忧笑了笑，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找那位大人？”
离忧看着司命笑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起来，道：“不是去找一语，去找另外一为尊神。明日就出发吧。”离忧知道自己哪怕去找一语，一语也不会轻易原谅他们，只能去找另外一个他很久之前的朋友，才有可能救下眼前的姑娘。想了想又问道：“你不好奇你身边的那个小家伙说的神主还有一月之期是什么吗？”
司命看着他道：“我们该回去了，要走走吗？”听到离忧肯定的回答后收起了桌椅道：“我觉得不用我问你也会告诉我的。你现在是要告诉我了吗？不过，你不想说也没关系，谁都可以有秘密的。”她在看到他第一眼她心里就有一个声音告诉她，离忧是这世间无论如何都绝对不会伤害她的。
离忧听到司命的回答，不知该喜该忧，问道：“那么相信我吗？”
司命快走两步，转过身看着离忧的眼睛道：“因为我喜欢你，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你，喜欢到我甚至觉得我们应该认识了很久很久。喜欢到我的记忆好像发生了紊乱。”
司命看了离忧一会，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继续说到：“喜欢到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这对我来说应该很恐怖，但是我的心中却充满了喜悦。我一开始不明白这是什么，听到无垠的讲说我好像明白了，在我跟你说我喜欢你的那一刻，我心中那股胀胀的不舒适感也没有了，现在感觉很轻松。”为仙者大多在必要的规则约束外随心所欲，就像爱睡觉的司缘，想做什么做就是了。
“或许是你的心欺骗了你呢？就像这山名叫大荒，但却是树木繁茂，溪水潺潺，有花有草有蝴蝶。”离忧想着或许是自己神力消退的太快，司命有了零星以往的记忆，这以往的零星记忆对她产生了影响。
“可是我不仅相信我的心，我更相信你，因为你的存在所以才会相信我的心。”司命道。
离忧听到司命这样说，摸了摸她的头发，道：“胆子倒是变大了不少，我原本想着这一个月去找他，等解决了你身上的浮华花的花粉就送你离开，你现在这样倒像是对我有了执念，仙族是可以随心而活，但是不可以有执念，你忘记了吗？”
司命觉得离忧的这句话包含的信息有点多，不知道该从何问起。离忧看着司命的呆愣的样子，笑着说：“这样倒是有点以往的样子。我可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情，但是一个月后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可以吗？”
司命偷偷的扯过离忧的一根手指攥在手中：“你也可以喜欢我吗？如果你可以喜欢我，我就答应你。”又问道：“你认识以前的我吗？我为什么不记得你？”
离忧看着眼前满眼都是他的小姑娘，只是笑了笑。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的笑容多么勉强，又多么苦涩。
“也不问我我们要去找谁吗？”离忧想着自己开始想要即使一起上路也要远着她的计划算是彻底没用了，不过就算是实行了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真的可以冷淡的对她，那就换一种方法吧。总归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陪着她。
“不问。”司命摇摇头，她想可能离忧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喜欢他，或者还没有相信她说的喜欢他可以为他做任何事的话。不过，没关系，只要你能喜欢我就足够了。司命想。
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喜欢他，自己的情感不知道为什么猛地爆发出来了。好像另外一个自己慢慢在自己的心中醒了。这很恐怖，但是她却一点也不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