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学史研究》文选:人物志卷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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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您在学科建设的同时,对文明起源、城邦、城邦联盟、亚细亚生产方式、封建主义等重大历史问题均提出了自己独到的见解,并在比较研究的基础上,形成古代世界从城邦到帝国的理论体系。以您半个多世纪的治学经历,您对我们从事外国古史教学与研究的青年学子有什么指教?

林:不敢说指教,心得倒是有一些。首先,我们做学问,无论是从事研究还是教学,一定不要为名利所累。在你入学前我就曾经跟你说过一件事:《剑桥古代史》的第一主编爱德华不是教授,也不是研究员,他只是大英博物馆埃及文物的一个管理员,我们不会因为他是管理员就不去读他的书吧。当年系里评我做教授,我不同意,那是因为在外国古代史方面我们做得确实不够。治学的态度一定要端正,要名要利是做不成学问的。有明确的目标,学习方法也很重要。我们从事外国古代史研究的,一定要注意外国古文字的学习。这就如同做先秦史研究的,若不懂甲骨金文怎么能够进行深入的研究呢?掌握了古文字,你就能够利用第一手的资料进行研究工作。由于条件所限,我们不能到国外进行野外考古,我们的研究除了人家的考古报告外,主要依据的是古代文献,另外还有当代学者的研究成果,而这又要求我们尽可能多地掌握现代西方语文,尽可能全面地把握最新研究动向。

另外,对自己研究的成果,切不可盲目地过早下结论,因为你懂英文,可能读不了法文;懂法文,可能又读不了德文、意大利文、西班牙文。你提出的所谓的新论点,有可能国外学者早就有了成说。现在好了,你们经常有机会到国外去学习、研究,在资料收集方面便利多了。但在利用外文资料时,我们也应当审慎,不能人云亦云。当年,苏联专家在发给学生的讲义中,论及考古发现时,就曾把在奥地利的考古发现,说成了澳大利亚的遗存。还有一点就是在学习外国古史时,要注意中国古文献的学习。你们的国学基础虽然比不上我们旧社会过来的人,但只要持之以恒,耐得住寂寞,“十年寒窗”,终会有所得的!

还有,我们做教师工作的,对待学生要视同己出,不仅要在学业上关心学生的成长,还要在生活上、在思想上关心他们。

程庆国(原北京铁道科学研究院院长)先生在上海建文中学任教时教过的学生,一直与先生保持着联系。他在给先生的信中曾有过这样一段话:“当时上海处于日寇的铁蹄下,水深火热,过着真正亡国奴的生活,社会黑暗,达于极点,而我们兄妹三人,幼失父母,无所依靠。在这种困惑的情况下,所以难免沉沦。逐步走上正确的人生道路,主要依靠良师益友的教导和爱护。我还记得1944年您离沪去‘内地’时作过一首诗,其中有一句‘楚虽三户必亡秦’,用以激励师生同仇敌忾,誓必振兴中华。正是这种爱国热情,这种追求真理、正义和光明的精神促使我不断进步。现在事隔半个世纪,而当时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让人难忘。”事实上,先生门下的学子中,有谁没有切身感受到先生无微不至的关怀?!在学业上,是先生的严格要求;生病时,是先生亲自登门的嘘寒问暖;在生活困难时,是先生的解囊相助,而这一切,又有谁能不铭记于心呢?!

在结束本文访谈时,日知先生又一次告诫,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工作,要珍惜时间,要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教学、投入到研究中去;为学无涯,而吾生有限,韶光易逝矣!

在此,我们衷心祝愿日知先生身体康健,“永远微笑年轻”!

附记:本文结笔后,承蒙陈筠师母、人民日报记者张玉来先生、李晓东博士拨冗阅正,提出了很多宝贵的修改意见,在此谨致谢忱。另外,尚须补充的是,日知先生在几十年垦荒创业的过程中,在其辉煌成就的背后,我们始终能看到陈筠师母默默奉献的身影……

(2005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