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妖怪
同样的身体，同样的能力。赵清歌用起来就是一台普通的望远镜，然而当使用者换成泪，整团怨念就像是被切片的苹果。
“找到了。”泪的声音从赵清歌的嘴里传了出来，有些怪异。
赵清歌花了很长时间没有找到的忠太，被泪一扫而过的视线直接察觉，过程简单的就像是雪地上找到一块煤。
“你看，相同的能力下，为什么你用起来就那么的寒酸？”泪在脑海中和赵清歌交流，语气调侃，“你是神选之人，放在旧时代那就是宗教的圣子，就是干翻了穿越者的光武帝。你还有什么可以怕的？”
赵清歌嘴里应着，心里却在担心那个矮个的渔民，泪说话算话，只动用了她之前就开放给赵清歌的权限，现在赶过去的方式竟然是划船。
好在目标明确，不算短的路程被飞快拉近。
很快，赵清歌就看见了他一头扎进这团怨念的目标。他的小船停住了，泪让他自己处理。
赵清歌沉默了一会，开始慢慢划动小船。
“大人你怎么来了？”坐在船上四处张望的忠太看见了慢慢靠近的赵清歌。
赵清歌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沉默的点点头。
忠太有些慌了，急忙问道：“是织子出事了吗？”
赵清歌摇摇头，“没有，织子在家好好的呢！你放心吧。”
矮个男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冲着赵清歌憨憨一笑，“织子没事就好，大人你有办法出去吗？”
赵清歌依旧沉默，过了许久，才慢慢说道：“有啊，我来这处理点事情，等我处理完，就带着你一起回去吧。”
忠太连连点头，忽然有些犹豫的问道：“大人你带吃的了吗？不知道怎么的，突然间就饿了。”
“着急出来，哪有吃的。”赵清歌笑了一下，“跟上吧，等我办完事，咱们一起回去。”
“诶，大人在前面走，我跟着呢。”
灰色雾气般的怨念里，两艘小木船一前一后，怨气里无数的冤魂漫无目的的游荡，天地间昏蒙蒙的，小船就像是暴风雨降临前，池塘上的浮萍。
昏暗的环境里，仿佛时间也变得混沌，赵清歌也不知道这艘小木船走了多少距离。
一路上，他问了泪两个问题，泪的回答，一个肯定，一个否定。
忠太的小船慢慢的停住了，赵清歌没有回头，他对身后的事情一清二楚。
黑色的海面上，漂浮着几块碎木板，一块褪色严重的丝巾缠在其中的一块木板上。
忠太俯下身子，从海面上捡起那块碎木，从上面慢慢的拆下那条褪色严重的丝巾，他记得这条丝巾原本应该是红色的吧。
忠太双手捧着丝巾，呆呆的看着，沉默了很久。
半天，这个老实的男人抬起了头，鼻子抽动了两下，声音有些沉闷。
“谢谢大人的苦心了，小人没本事，这辈子是报答不了大人了。”
赵清歌坐在船尾，没有回头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的点了两下头。
“只是希望大人能够帮小人好好照顾织子，她这些年吃了太多的苦，小人一定会好好给大人祈福，大人你这样好心的人，一定会长命百岁，福寿安康的。”
赵清歌伸直了右手，轻轻挥了挥，“安心啦。”
赤面青鳞的恶鬼双手合十，慢慢低下了头，他的身体从脚开始一点点消散，淡蓝色的光点如同河水中繁星的倒影，水波晃动，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说他这种醒悟过来的，可以成佛吗？”赵清歌有些异想天开。
“你见过哪个凡人烧的出舍利子？以前那帮穷鬼都是随便找块地土葬的好吗，僵尸都没得做。”泪反问道。“现在干嘛？”
赵清歌在船舱里躺了下来，双手枕在脑后，语气没什么波动，很平静，“我想省点事，待会一次性解决吧，答应了他的，结果一件都没做到。”
“很正常，毕竟第一次任务，宿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泪反而安慰起了他，“凡人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不被吓尿已经是胆识过人了，你脑海里的各种小说主角，刚一穿越就牛批轰轰的那种，我也就当一乐呵看。”
赵清歌也跟着呵呵一笑，有些累。
村民惊恐的发现，远处巨大的海妖还没有动作，天和海之间又多了一堵墙，铺天盖地的巨大海啸骤然袭来。
年轻力壮的抛下所有负重，迈开双腿就往高处跑，像是暴雨来临前的蚂蚁，村子后面的一座丘陵成了他们的目标。而那些上了年纪的，自觉逃生无望，跪在地上苦苦祈求。
暴风托起一目连的身影，靛青色的巨龙在暴风中游曳，昔日的神明神色平静，无忿无怒不喜不悲。
狂风卷动着漆黑的海水，同样漆黑的乌云越发低沉，几乎贴近了海面一般，炫目的闪电从乌云的间隙劈下，豆大的雨点从天上砸下，接触到海面的一瞬间炸成万千水沫。
海妖巨大的身形在闪电劈落的瞬间惊鸿一瞥，那是鲨鱼一样的巨大妖怪，却浑身披着鳞片，他在接天的海浪中游走，妖力震动之间，海水冲向更高的天空。
靛青色的巨龙托起穿着灰白衣袍的风神，游曳在和海妖平等的高度。巨龙的双角之间，神色淡漠的神明与狰狞的海妖静静对视。
远处的村子里，白发苍苍的桃下跪在地上，浑身颤抖，他已经五十六了，即使是两手空空，也跑不出多远，自知逃生无望的他只能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神明的保佑。
忽然间，一阵狂风卷过，风里夹杂着砂石，桃下没有来得及闭上眼睛，就感觉到眼睛一阵剧痛，他手忙脚乱的擦起了眼睛。锋利的砂石划破了他干瘪衰老的皮肤，渗出丝丝殷红的血，却又被倾盆大雨在一瞬间冲刷干净。
老人突然嚎啕大哭，泪水混着雨水分不清彼此，被打湿的花白发丝黏在脸上，滑稽而可怜。
“神啊！我们做错了什么？”来不及逃走的老人失声痛哭，“您为什么要这般对待您的子民。”
海面上，神明与妖怪对视，神明面无表情，妖怪眼带嘲讽。
“我已经说过了，我给予你的力量只够你完成复仇。”海妖巨嘴张合，声如响雷。
神明伸手扶住古树般的龙角，轻声回应：“啊，是啊，很少的一点。”
“那你是想让我放过这些小鱼小虾，直接吃那条最大的吗？”
面对着海妖的挑衅，神明仰头看了看漫天的乌云，心里有些可惜，而后看着狰狞丑陋的海妖轻轻笑道：“来啊。”
暗紫色的火焰腾地燃起，把微笑着的神明全身都包裹住，难以想象的痛苦瞬间从全身传来，像是身上的每一片肉都被割下，放在火上炙烤。
一目连仍旧在笑，那么温柔的笑容，像是吹开春天的第一缕微风，他看着神色渐渐愤怒的海妖，笑呵呵的说道：“很痛啊。”
原先胜券在握的海妖此时几乎咬碎一口尖牙，他在巨浪中来回游动，焦躁的同时感觉的一阵阵的心痛。
“你要干什么，你知道你这么做代表着什么吗？你知道我的损失有多重吗？”
神明的体型在火焰中渐渐拔高，粉色的长发渐渐灰暗，锋利的鬼角刺破了额头的皮肤，带着神明的血液闪动着狰狞的光泽。
一目连看着心痛无比的海妖，伸出已经变成利爪的手指，轻轻拨开盖住左眼的头发，漏出空荡的眼窝。
“上次我失去了很多，比如说这只眼睛，所以你觉得你可以说服我。但是你错啦，我本就是山间破开冬冰的一缕春风，空无一物，所以即使是失去了一切，我其实还白赚了这几百年的岁月。”
神明放下头发，摊开双手，感受天地间在之间流过，咧开嘴，恣意大笑。
“哈哈哈哈，我是神，受百姓祭祀，从一缕微风化作这人人爱戴的神。”
熊熊燃烧的火焰突然爆发，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轻轻响了一下。
“人类信任我，并且祭祀我，那么我，就应当为了他们，付出我的所有。这就是，我作为神明的担当。”
这一瞬，曾经的神明借由妖力，点燃了自己的神性，神性的火焰熊熊燃烧，漆黑的天地间骤然多了一轮暗紫色的太阳。
这一刻，世间再无风神。
这一刻，世间多了一个会驭风的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