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王子东孤身赴陈 公子完避难入齐
齐东在前面走着,往后看时,已经见不到墨穗的身影。齐东一开始挺开心,认为终于摆脱了墨穗,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但是越往前走心里越没底:这么多年来,他自己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出过门,要是真的墨穗不管自己了,自己能不能照顾好自己还是个大问题。
“吆,这不是九州会王子东嘛!几年前你们九州会攻破了成周王城,会尊做了天子,何其威风!怎么?一个人跑来历山,一个随从也没有!九州会不要你了吧?”齐东突然听到前面有人说道,定眼看去,是聂兕——沽名钓誉之辈,这可是一个谁有名气就杀谁,以此来刷存在感的主。
齐东还算镇定,不紧不慢地说:“一个人如何?一群人又怎样?难不成你还想杀一个人的我,而惧怕一群人的我不成!”
聂兕还真被唬住了,搞不清楚齐东到底有没有同伴,迟迟不敢动手。
齐东见状,心里安定了一些,继续道:“你要是想杀我以赚取名声,尽管来杀,我虽然学艺不精,依然可以抵挡你两三招;若是没这个胆量,就让开大路,别挡在中间!”
聂兕并没有作声,也没有让路,他在等,在等齐东露出破绽。
齐东见此情景,不禁有些慌乱,心中默念:“母亲啊母亲,你在哪里!你不会也生气了,不肯跟在我身后吧?唉,也怪我,怎么走的这么快,离母亲这么远!要是母亲再不来,你的儿性命不保矣!”
齐东觉得不能再等了,母亲要是真没跟上来,自己早晚露出破绽,这个聂兕也是老江湖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现真相的。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言语会提前暴露自己,齐东选择沉默,尽量自然地走向聂兕,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聂兕见齐东朝自己走来,心里更加难以判断齐东的真实情况,不断地否定自己的判断。
就在齐东经过聂兕身边的时候,聂兕突然看到齐东滴落在自己衣衫上的汗滴,他迅速想到:现在是秋天,又是在泉水旁,天气凉爽,不会出那么多汗,除非……除非是齐东心虚!
聂兕转身一招“泺水问路”击向齐东,齐东也早有防备,勉强躲过。聂兕趁着齐东躲避的空挡,蹲下马步,使出一招“气御乾坤”,一股剑气强劲地射向齐东。齐东内功尚弱,很快就被剑气击倒在地!聂兕趁势挥一挥衣袖,要用袖箭为自己的名声增光添彩。
就在袖箭蓄势待发之际,一记鞭声将这幻想击的粉碎,袖箭被毁在了袖中!
聂兕知道这是墨穗的惯用招数,虚晃一招“荷姑掩面”落荒而逃。
临走时,聂兕不忘激一下齐东:“王子东!你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孩,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带着自己的老娘给你挡风遮雨!”
齐东听罢,忍不了了,聂兕这话的威力远大于刚才的伤势,可谓字字诛心、句句扎心!
齐东大吼一声“啊~”便在地上挣扎起来,毫无目的地乱跑乱喊起来。墨穗终究是担心孩子的,又不敢出言规劝,只能默默跟在身后,还得不让齐东发现自己。墨穗这娘亲当的,也够委屈的。
不知过了多久,齐东跑累了、喊累了,自然是停了下来。历山派的人早已惊动,姒伯徒派人接应墨穗和齐东。齐东瘫坐在地上谁也不理,姒伯徒只得让两个弟子做了个简单的担架,把他抬进了山门。
安顿好齐东,姒伯徒悄悄告诉墨穗:齐侯也在历山,你快去见见吧。
墨穗一下子精神起来,简单整理了衣物和妆饰,直奔大殿而来。夫妻二人见面,分外亲热,历山派也都是人精,自觉地关上门出去练剑了。
墨穗虽然年龄大了一些,又多年来风里来雨里去,但并无发福之态,反而是愈加丰满了,加上山戎人独有的白皮肤,让人看上去与十八年前并无二致。小白自继位以来,锦衣玉食,政事又多有管仲分担,身材发福了不少,却多纵情欲海,故掌握了很多闺中秘术。
天知道过了多久,地知道是何时辰。墨穗躺在小白怀里问他怎么来历山了,小白答道鲁桓夫人去世了,他特意到禚地吊唁,回临淄时路过历山,想是多年没来,索性住上几日,却正好遇上了墨穗。
墨穗刚想提起当年鲁桓夫人引诱小白之事,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小白忙问是何事,护卫答道:齐东留了书信,人不见了!
墨穗慌忙起来,就要穿衣去救人。
要不说小白能做国君,做事稳。他按住墨穗道:“东儿长大了,他想自己去闯闯,这是好事!做父母的,不能跟他一辈子!放心让他去吧。”
墨穗着急道:“不行!江湖太危险了,就在历山上,聂兕还想取他性命呢!何况是别处!”
小白却道:“那就更得让东儿去历练历练了,一个聂兕都搞不定,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我们当初不也是被人追杀,走投无路,又跳崖又上房顶的,你还记得吗?”
墨穗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便不再担心。两人又回忆起了房顶上的历历往事,不提。
却说齐东在房内静不下心来,越想聂兕的话越生气。生气就说明聂兕切中了他的要害。年轻人容易气盛,齐东大腿一拍,想道:“你不是说我离不开母亲么,我就离开让你瞧瞧!”
年轻人行动力就是强,说干就干。齐东当即留了书信,趁着没人的时候,溜下历山,朝陈国的方向行去。
陈完回陈国,轻车熟路,又走在前面,很快就到了。齐东第一次独自一人出远门,路不熟,盘缠带的也不够,到陈国时,已经晚了三天。
话说陈侯杵臼在位多年,年纪大了,自觉时日无多,本来早已经立了太子御寇,继承人之事也没有太多疑问。但是问题往往出在这里,定好的太子,是因为当年喜欢这个儿子。可谁也不能保证会一直喜欢一个儿子。这不,陈侯杵臼的小儿子陈款深得他的喜爱。陈侯杵臼有意废掉御寇,立陈款为太子,但是又担心御寇会有所不满,甚至直接叛乱。陈侯杵臼对此事一直犹犹豫豫,完全没有了十年前计擒南宫长万的谋略。
近侍中有人为陈侯杵臼出主意,不如派人监视御寇,然后放出消息说要改立太子,御寇要是有所行动就杀了他;要是没有行动,就留着他。陈侯杵臼听从了这个建议,立刻照做。
果然,刚得到这个消息,御寇就匆匆忙忙地出了门,去找陈完。陈侯杵臼慌了:御寇当太子多年,有一定根基;陈完素有贤名,又是历山派的堂主,前几年请陈侯出兵救息国,陈侯也没答应,说不定陈完心里还有怨气呢。这两个人凑在一起,要人有人,有名有名,别说一个太子之位,就是陈侯的位子,拿下也是轻轻松松。
陈侯杵臼坐不住了,决意先下手为强,杀了御寇和陈完,以防后患。
事不宜迟,陈侯杵臼派人埋伏在了御寇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左右都是弓箭手,只等御寇到来。
话说御寇这日来找陈完,也只是问问舜帝与历山的故事,顺带也提了下改立太子的消息。陈完问御寇有何想法。御寇回答,陈侯之位他不在乎,倒是仰慕陈完的贤名,如真的改立太子,他愿意做像陈完一样的贤人。
齐东在旁听了,不禁动容,原来做贤人这么好,他在心里打定主意,以后自己也要做个贤人。三人谈得投机,多喝了些酒。陈完酒量不大,几杯酒下肚,就昏昏沉去睡觉了。御寇也不是贪杯之人,见陈完退下,也就告辞了。齐东酒瘾刚被勾起来,却见陈完和御寇停了下来,睡觉的睡觉,告辞的告辞。他有点不甘心,又不好再缠着陈完要酒喝,索性借口送御寇回府,再到御寇那里继续喝。
齐东与御寇在前面走着,后面跟着几个随从。夜风袭来,齐东酒醒了几分,忽然觉得尿意袭来,慌忙间跟御寇打声招呼,自顾自的跑到路边解决去了。毕竟与御寇是第一次见面,齐东还是腼腆的,特意多跑了几步,确定御寇确实离得够远的时候才释放出来。
齐东正在抖机灵,却听到远处传来问话声:“前面可是御寇太子?我等奉陈侯之命在此等候多时了!”
齐东撇嘴一笑,心里想道:“看看人家父亲,儿子出来喝个酒还担心,在半路上接着。我喝酒的时候只有母亲关心我,我那父亲还不知道在干什么呢……”
“正是太子御寇!不知君父有何吩咐?”黑夜里,御寇的声音响起。
“是就对了!请太子向前几步,余人退后,有要事转告太子!”随从依言退后,御寇往前走了三步。
一声“放箭”,待不及御寇反应过来,全身已经射满了箭矢,宛若一只刺猬一般。随从们见状,慌忙逃窜,早被人四下围住,只听为首的道:“太子御寇谋反,现已伏法,余者收监,听候国君发落!”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齐东顿时完全清醒了过来,脑袋也在飞快地转动着:太子与陈完交好,如今太子被杀,那么陈完不也要被杀么!不行,我得赶紧去报信!想到这里,齐东原路返回,三步并作两步回到陈完家,摇醒了还在睡觉的他。陈完听罢,同样觉得陈侯杵臼会杀自己,于是连夜跑出了陈国。
待到天明,已经跑到陈国边境的陈完和齐东,又打听到,陈侯在城内到处抓捕跟御寇关系密切的人,两人都在心里大呼“好险!”
避过了险,就要考虑下一步的归宿。
齐东有意试探陈完,说道:“公子昔日对桃花夫人有恩,虽然息国被灭,然桃花夫人因祸得福,成了楚王夫人。我在成周时听说,楚王已经去世,谥号文王。在来陈国的路上又听说新继位的楚王又死了,现在的楚王熊恽是桃花夫人的儿子!公子何不投楚国?以公子之贤名,在楚国成就一番事业易如反掌。”
陈完听罢,心中确有几分投桃花夫人之意。然而毕竟楚国是蛮夷之国,自己也三十多岁了,不能只考虑感情,还要顾及以后的发展问题,遂说道:“我与桃花夫人确实渊源颇深,然而君子往君子之国,不去蛮夷之地。当今天下,惟齐国是君子之国,齐侯又多次会盟,实乃最佳投奔之国。”
“而且你还是历山派舜耕堂堂主,历山就在齐国!”齐东不忘“补充一下”。
陈完听罢,哈哈一笑,道:“确实如此。”言罢,两人往齐国行去。